萧珏一身银衣,皮肤白皙,俊极雅极,面色如故,很是深沉。

侍女自然会看眼色,出去便关了门,屋中转眼便只剩下了萧珏与簌簌两人。

簌簌早站了起来,与他相对。

俩人大概离着一丈远。

那男人负手在后,长身玉立,瘦削伟岸,晚霞之下确是宛若神祇一般,进来视线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捏着小手,一身粉嫩,雪白雪白的小脸儿微微仰着,人也显然颇为拘谨,柔柔的小嗓音唤了一声。

“殿下.......”

萧珏也没应声,冷冷地直接问道:“冷静了?”

簌簌看了看人,不知道怎么答,听那男人又问。

“满意么?”

簌簌不满意,本也不是因为冲动方才和他摊牌。

她微微垂下了头,那模样便是否认的表现,倒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萧珏眯了眯眼。

小簌簌面上还好,但心中早就翻腾了,想来想去,心一横,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自己都和他摊牌了,倒也无须再违心,而且她也没后悔。

思着,她抬起头望着他,糯糯地,但不卑不亢也便开了口。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不是想要晋位,妾身真的是不想再呆在这儿了,殿下让妾身走吧,妾身.......”

“没考虑好,就再考虑考虑。”

簌簌话还没说完,便被那男人打断。

她的话,萧珏仿是根本就没入耳。

其态度冷漠冷淡,恍惚也有着那么点不耐,这话说完,深邃的眼眸睇视着她。

“顾簌簌,孤自觉待你不薄。”

簌簌点头,“是,殿下待簌簌挺好的。”

萧珏一声呵笑,“所以,你却要走?为什么?”

簌簌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攥着小手,使出毕生的勇气,与那男人对峙。

“妾身说了,妾身不想继续呆在这儿了,或是人各有志,妾身想换种活法,求殿下成全妾身。”

俩人又是对视良久。

“荒唐!”

那男人终是一声嗤笑,转了目光,但须臾又转了回来,盯着她,终是抬手指了她一下,而后人转身走了。

那一指让簌簌的小心脏差点炸了,但小姑娘终是端住了。

她去意已决,眼下绝不可能松口。

如果怎么都是死,她倒是宁可死在萧珏手上也不想死在那程妤的手上。

簌簌下了决心和他周旋到底。

对方不是个好脾气的,说不定哪天,他一怒之下会把她撵走。

小簌簌一面打着这样的盘算,一面继续寻思着逃走的法子。

太子前前后后,进来没呆过半刻钟就走了。

玉香居上下全呆了。

巧云与冬儿和那小太监皆是心口狂跳,立刻奔了进去。

“良娣!”

眼下这旁人不知道,不明白,但这三人明白了那么一丝丝,尤其是巧云。

但簌簌咬了咬唇,抬手使劲儿擦了下小脸儿,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会儿,巧云关了门,单独和主子在一起时也便问了出来。

“良娣是要走?”

她适才在门外守着,也是无心。

她听到了。

簌簌点头,承认了。

她知道巧云早晚得知道,也知道她立在门外能听到俩人的对话。

“为什么良娣?”

因为她不想死。

原这事情要是没戏,她也就不和萧珏摊牌了,暗暗地准备,待到时机成熟,一跑了之也便罢了。

是因为那桃花庄一劫,她看着有希望,方才与萧珏摊牌的。

不管怎样,光明正大地离开,总好过偷偷摸摸;好聚好散,也好过逃走。

原在她以为,萧珏答应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那男人有的是女人,便不说太子府中,整个京城爱慕他的女人太多太多了,他想要谁都行,不缺她一个。

她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何况,桃花庄中,他也曾让她走过。

是以,本簌簌以为那场摊牌,自己成功的可能是性极大。

不想........

小姑娘抱着猫咪,玉手连着摸了那猫几次。

不想,现在没那么顺利。

但她去意已决,眼下唯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接着又三日,簌簌没关心萧珏在没在府上,但侍女太监却替她留心着。

那男人又是三天三夜都没归,且也不知宿在了哪?

第四天,程妤一早又进了宫。

她前脚走,簌簌后脚就也出了去。

萧珏给她晋了位,也有晋了位的好。

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府上,她不必知会任何人。

同行的是巧云冬儿和两个女护卫。

你若问她出来干什么,簌簌也没有特别清晰的目的。

大体上是这几日憋的,以及心里头暗戳戳地总想找机会,找几个合适办事的人。

往昔桃花庄上,萧珏倒是也教会了她做一些事。

他告诉她,能不能有人替他们办事,那要看他们能出多少钱。

有钱不怕没人给她办事。

小簌簌以前穷巴巴,眼下倒是个小富婆。

那男人前前后后给了她六千两银子,加之在桃花庄时,萧珏向那西域商人借的钱,俩人没用多少,剩下的萧珏也全给了她。

是以,钱不是问题。

她有的是钱。

如何寻人用人,怎么牵制人,萧珏也教给了她。

簌簌倒是也静下了心来,做半年一年的打算也可。

但若是让她往后余生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防着那程妤.......

她肯定不要。

小簌簌这般上了街去,本仿若无头的蜜蜂,也不知该去找谁。但马车路过某地,她脑子突然灵机一动,记起了一个人。

她前世魂附玉中之时,略有耳闻的那么一个人。

这人是个女子,乃乐坊——墨丝轩的一名乐姬,簌簌若没记错,其人名为澜鸢。

簌簌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前世的一场悲剧。

这澜鸢本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乐姬,父母早亡,其下有个小她八九岁的妹妹,寄人篱下在她的表亲家,很是可怜。

澜鸢一心想给妹妹谋个好出路,后来认识了一个世家公子。澜鸢情窦初开,俩人你侬我侬,日久生情,澜鸢本以为其可托付终身,能照顾她与妹妹一世,岂料那男人不过就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而已,对她始乱终弃了不说,还和一群狐朋狗,醉酒之下,轮-奸了她彼时刚刚及笄的小妹妹,活活弄死了那小姑娘。

后续澜鸢未动声色,只想方设法地把他最后一次勾来,而后一杯毒酒送他归了西!

这事儿轰动了整个京城。

小簌簌想的毛骨悚然,算了算时间,那应该是三年后的事,但觉这澜鸢可为她所用,她也可以救她妹妹。

这般一想,她也便有了方向。

簌簌寻了个客栈,包下一间客房,叫侍女为她买来了一身男子衣服,而后人与巧云扮了男装,接着便去了那墨丝轩。

乐坊不同于青楼,倒是高雅,高级的多,这墨丝轩乃京城最大的乐坊,平时往来之人多为一些文人雅士和风流才子。

尤其今日,其楼中更是尤为地儒雅肃穆,甚至好像人也不多。

簌簌何曾来过这种地方,进来便有些打怵。

但她故作镇静,压下了心中悸动。

她也不知这地方平日是什么模样,但感觉不应该这般清净似的。

簌簌微微碰了碰身边的巧云,小声问道:“你来过这种地方么?”

巧云摇头,知道良娣心中的困惑。

她也正觉得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