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些人还往前凑,赶紧将两人往屋子里带。

不大一会儿,外头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说荷花婶子家来了位外甥女,那相貌,生得哟,简直跟仙女似的。

又说来的是兄妹二人,因父母没了,妹妹年纪渐大,哥哥想给妹妹说门亲事,这才投奔到荷花婶子这里。

午饭过后,荷花婶子特地挂个篮子去菜园子里摘菜。

一路上凡有人问,她便说一通。

于是,很快,大伙都就都知道,荷花婶子的外甥女,的的确确是来说亲的,荷花婶子叹了叹气,说,自己这个外甥女,哪哪都好,模样生得标志,性情也温柔,只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身体略差些,因她是早产出生,生来就带了些弱症。现又没了父母操持,家里难免艰难些。

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我说呢,那样好的模样,在哪里说不上亲?只怕到都抢着要,却原来是个病秧子!可这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我们又不是那等富贵之家,那样金贵的身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要吃药,哎哟我的个老天亲娘,这没有个万贯家财,如何养得起!荷花婶子,你小心别把人砸在自己手里了。”

荷花婶子狠狠地“呸”了一声,“积些口德吧,这还用不着你来愁!”

村里没有秘密,丁点大的事,只要过了人嘴,保管不到一时三刻,大家就都知道了。

荷花婶子回了家,院子门一关一栓,回了屋,对着司桓肃和顾运非常恭敬,“话已经都传了出去,村里有几户人,都是那山上人的眼线,保管他们明日就会知道。”说着又抹起了眼泪,声音恨恨的,“那些都是一群没人伦的畜生!我家姑娘,原已经说好了亲事,却被他们抢走了。”

顾运听了心里也不好受,想想,亲生的女儿被贼匪抓去,没处报案申冤,村里还有人变成了同谋,怎么叫人不愤恨心寒。

她一个外人,心里的难受,只怕不及当事人心里痛苦的万万分之一,也只能安慰两句:“你放心,这次定会将这些山匪连根拔除,到时候就能救出婶子你的女儿了。”

荷花婶子要给两人磕头,被顾运拦住。

对方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看他们只有两个人,却敢深入狼窝,很是担心地说:“那些山匪都是杀过人的,凶煞得很,两位到时候一定要放心。”

顾运:“放心,我‘哥哥’身手极好,会保护我的。”

荷花婶子面对司桓肃总有些战战兢兢,并不十分放松。

因司桓肃在屋内没有刻意伪装,那身无形的气质露出来,普通人自然害怕。

两人就在荷花婶子家里待了一晚上。

第二次日一大早,天才将将亮,就有人敲了荷花婶子家那门。

荷花婶子端着簸箕,一边筛着米,打开门,见着来人,问:“胡大娘?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被叫胡大娘的的妇人挤了进来,端着一张笑眯眯的脸:“怕晚了赶不上事儿,早些来好,我也不卖关子了,婶子,听说你要给你那外甥女说人家,心里可寻着合适的没有?”

荷花婶子哎地叹一声,道:“她才过来,倒哪里能那么快,我又怕别人嫌弃她身子不好,可又不能瞒着,就只能慢慢选了。若实在没有合适的,左右我家大小子还没成亲,倒不如亲上加亲,好歹能不叫她被别人欺负。”

谁知那胡大娘一听,忙着拍大腿,“婶子可是糊涂,你外甥女那样的模样,放在咱们这样的家里,那的确是养不起,可就不会捡那有钱,吃穿不愁的人去嫁么?身子弱算个什么事,人家横竖也不缺那几个钱。”

荷花婶子假装被吸引,立刻问:“怎么,未必你有这样的好人家介绍?若果真能给我那外甥女说上一门好亲,我定有重谢的。”

胡大娘眯着眼睛,咧着嘴巴笑,“婶子是一时糊涂了,现成的人,你竟只当做看不见。”

荷花婶子皱皱眉头,迟疑,“你是说……”

对方点头,“正是咱们这山上面,那位大当家,可还没娶正头媳妇么!大当家的身家,不说也是知道的,坪县的一个富商大财主,每每过几个月,就成箱成箱往上送银子,咱们都是见过的。大当家从前没娶妻,只怕是没有看上眼的,现今你家坐着一位天仙,那样的模样,我就不信有,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

荷花婶子佯装犹豫,“可,到底,他们也是……”

话不用说完,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胡大娘不以为意,“都说官匪官匪的,又有什么区别,山上那些人,要是没本事,不早被官府来剿灭了?可你看如今怎么着?官府理都不理,自己都怕呢。这方圆几乡几镇,都没人敢惹上积岭山的,我说,那就是顶顶好的去处?”

荷花婶子:“不行,我得考虑考虑。”

胡大娘,“哎哟,还考虑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听我的准没错,你看你那外甥女,瘦瘦歪歪,你养着,连一副药也给人吃不起,这不是反害了人家么!”

胡大娘见荷花婶子面有松动,再接再厉,“我可知道的,村长还准备送自个那小闺女过去呢,这遭他们是明媒正娶的,肯定少不了礼钱,现在应下,我才好去山上给他们回话,那边也是要先见到人的,我若不是亲眼看着你外甥女,竟也不会张这个嘴,那些普普通通丫头,我倒敢往上说?不怕得罪人呢。”

荷花婶子一跺脚,咬牙,做下决定,“行!那劳烦你去说和说和!”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了!”胡大娘喜得一咧嘴,忙起了身在,往外走,“我这就去办这事!”

等人离开消失,荷花婶才冲着人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句,低声骂,“缺德玩意儿!”

转身回了正屋,与司桓肃和顾运汇报,“妥了,我估摸着中午,山上面就会有人下来,两位可准备着。”

顾运摸着自己的发辫,问荷花婶子,“我这样可还行?”

荷花婶子哎哎了一声,“小姐这样的我也不敢品评,哪里都是再好不过,可别嫌弃婶子多嘴,姑娘可千万要放心,山上那些人可都是厉害的!”

顾运点点头,“多谢婶子,我省得的。”

荷花婶子忙说不敢,然后才出去了。

司桓肃看着顾运,“真的不怕?现下后悔还来得及。”

顾运说:“有些怕的,司大人到时候可要看好我啊。”

司桓肃又往她左手上看了看,说:“戴上袖箭了?”

还是当初顾运二姐夫送她的那副袖箭,她一直好好放着,这次出来就带上了。

方才荷花婶子在外头与人说话时,她就鼓捣起这个。

顾运把手伸过去,给司桓肃看。

司桓肃给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说:“不到十分危机时刻,不能暴露使用这个,知道么。”

顾运认真点了点头。

司桓肃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给顾运。

是一包粉末状的东西。

司桓肃告诉她:“这东西溶于水,让人喝下去,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洒在空气中,人吸进去一星半点,也能立刻毒倒,你藏在身上,见机行事。”

顾运刚才说着:“不会将我自己也毒倒了吧?”

就见司桓肃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是解药,你先喝了。”

顾运接过小瓶子,打开盖子,先嗅了嗅,没闻见什么味道,小心翼翼喝了。

司桓肃:“所谓擒贼先擒王,积岭山一共有三位当家,我们进去后,我会在不提前惊动人的情况下,找机会将三人一一杀掉,你若与我分开了,能藏好则藏好,等我去找你,知道么。”

顾运乖乖应:“好,都听你的。”

第九十四章

果然与荷花婶子估摸的时辰相差无几, 正午将将过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人。

相貌普普通通,身材瘦弱矮小的两个小喽啰。

一进来就对荷花婶子颐指气使, 拿鼻孔子看人, 大爷一样,往屋里主位上一坐, 那行为模样, 一看就是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的。

荷花婶子和她男人缩头缩脑立在一旁, 又是给他们上花生瓜子, 又是上茶斟茶,

那两人先是吃喝一顿, 半日,才翘着腿,掀着眼皮打量人,懒懒散散道:“就是你?说是有个外甥女, 想给我们大当家做婚配?哈哈哈你倒是敢想, 以为我们大当家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呢,什么货色就敢往人身边使?先叫出来我们看看。”

顾运正在内间听着,司桓肃那张掩饰得普通毫无特色的脸已是露出冷厉之色, 那手已经磨搓上了刀鞘。

顾运赶紧过去, 一把给他按住, 凑近耳旁低声:“已到了这关头, 可得忍住一时之气。我出去了……”

却才走两步, 就被司桓肃抓住, 自己先往前一走, “跟着我。”

这般,二人掀了门帘走到外间。

那两个喽啰, 听见动静,回头一张望,见打头的是个大个还罢了。

下一瞬,看见身后那一个,那眼睛就直愣愣了,半天没做声。

荷花婶子趁机上前,打发人回神,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和外甥女。”

司桓肃:“姨娘,这番若不能与妹妹说个好人家,我们就先家去了。”

两个小喽啰瞬间回神,这怎么行!

他们还没想到,就遇见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这样的绝色美人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如果从他们手上送去给大当家,不知道能得多少赏呢!

连忙一改先前泼皮不屑的脸色,嘴里瓜子皮一吐,说:“可不敢走!大婶而怎么不早说你外甥女是这样的仙女!咱们说好,我今天就带她去见大当家,少不了你们好处!”

司桓肃:“我妹妹我要亲自护送过去,不然也不安心。”

就多一个人而已,两人根本没放在眼里。况想都不用想,这样的姑娘必是能得宠的,那他哥哥他们也不好得罪了,平白结下仇,日后不定有他们小鞋穿。

于是就这么爽快答应了。

碰上件好差事,心里火急火燎的,也不愿意耽搁,当即笑起来,起身,直接就带着两人出了荷花婶子的家门。

一并往山上去。

顾运和司桓肃两个都会认路记地形,跟着那两人,弯弯绕绕。

路上一共经过两次盘查,一次是山腰上,这里建了一个瞭望点,从这里往下边看,能看到下面积岭村侧边的情形,就两个人值班,应当有时辰轮换,每次大约都是两人,人员皆是懒懒散散。

只见有个自己人在,略张嘴问了两句,根本没有细心盘查看就让人走了。

由此可见,这山寨底层大抵如此,防卫薄弱,并不是什么规矩严明的地方。又或者是盘踞久了长期无人来犯,他们心也养大,便是目空一切。

第二个检查的地方就是山寨门口,有十几二十来人防守看门。

有人带路,果然也很容易进。

进来后,走了一段路,两人将顾运司桓肃先带进一间屋子,对二人说:“这会儿大当家不定在哪儿,我们是见不着的,只能等等快放晚饭的时候,先见到大当家身边的幕僚先生,请他递个话。这会儿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得罪了人,被杀被砍,谁也救不了的,知道吗?”

半警告半威胁说完,就转身走了。

顾运无语至极,这都是些什么草台班子,那六七百之众都是哪里收罗来的,就敢横行霸道,为祸乡里!

这里就是间非常破旧简单的屋子,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没有,就一张石炕床,窗户都是用黄纸糊的,边角破破烂烂。

顾运挨着司桓肃,担心隔墙有耳,非常小声地与司桓肃说:“现下就动手么。”

司桓肃嗯了一声,“多待一刻都是浪费我们的功夫。”

顾运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说:“不如先去找厨房,他们这里晚上大约都是统一放饭,我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在他们饭菜里下点药,药倒多少算多少好了。”

司桓肃听得一笑,然后手,“好。”

不过出去前,顾运从包袱里掏出眉笔和香粉,在脸上一阵涂涂抹抹。

弄得皮肤脏兮兮一团,白皙的皮肤遮了去,好看的眉眼全用给画毁破坏掉,这样再一看,就再看不出美貌,只觉着不干净。

“好了,走吧。”顾运冲着司桓肃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