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鸿在震惊向南仅仅看了几个教学视频,就敢对清朝乾隆年款的青花云龙纹瓶真器上手修复——

这小子,有点虎啊!

也就是刘其正此刻不在现场,否则的话,他要知道江易鸿的想法,肯定会大肆嘲笑一番:

你说什么?

真器?一个破罐子而已,说得有多值钱似的!

当初在京城故宫博物院的时候,国宝《千里江山图》,向南那也是说修就修!

《千里江山图》还不比你这破罐子更金贵?

哦,《千里江山图》不好比,那跟北宋崔白的《双喜图》比?

……

不管怎么说,肯定会把江易鸿嘲讽得一愣一愣的。

当初在湘楚博物馆时,有人就冒出来针对向南呢,那时候就被刘其正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他这个人形自走式“嘲讽仪”,可不是吹出来的!

当然,刘其正不在现场,江易鸿也是一时被惊住了,忘了这档子事。

他是向南的老师,对向南过往的事迹肯定了解得一清二楚。

学生那也不是乱收的,不了解底细的话,要是有什么污点,说不定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江易鸿站在公共修复室门外,几次都想进去看看那只青花云龙纹瓶到底怎么样了。

从向南的动作上来看,他正在用涂抹法来给青花云龙纹瓶的粘接处和配补部位施釉。

只见他一只手紧扣瓶口,将瓶身微微向后倾倒,另一只手则是拿起羊毫毛笔,轻轻蘸取一点之前刚刚调配好的仿釉涂料,对着青花云龙纹瓶的瓷片粘接处,快速而有力地描绘着花纹。

江易鸿看得很清楚,向南所用的手法和自己修复青花瓶时的手法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从教学视频里学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向南的手法速度似乎是要更快一点?或者说更稳一点?

思量片刻,江易鸿才恍然惊觉,向南本来就不是什么菜鸟实习生,他可是古书画修复国家级的专家!

在文物修复当中,尽管有各个门类的细致划分,比如古陶瓷修复、古书画修复、青铜器修复、壁画修复等等诸多门类,但它们之间并不是完全割裂开来的,而是互有关联。

毕竟都属于文物修复这一块,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是吧?

向南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古书画修复这一门类的佼佼者,必然是有过人的能力的。

也许,就是这种超强的学习能力!

别人在老师耳提面命、手把手教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学得会、学得精,可他看一天视频就能将古陶瓷修复工艺运用运用自如了!

这就是能力!

可怕!

江易鸿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想起了上午刘其正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动,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也不急着去看那个青花云龙纹瓶了,反正修都修了,就算修坏了,那也没什么,又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

再说了,看向南的手法,跟当年的自己差不了几分,也不可能会修坏。

他得去楼上的刘其正办公室里喝喝茶,顺便聊一聊,向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嗯,这才是老师该做的事嘛!

必须得有大格局!

向南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江易鸿大中午不休息,居然站在外面看自己修复青花瓶看了那么久,而且,还有那么多想法。

他正拿着羊毫毛笔,忙着在青花瓶上涂抹仿釉涂料。

不止是涂抹那么简单。

他还要配合粘接处附近的花纹特色,将它们毫无缝隙地连接起来,使得花纹整体看上去,光滑流畅,风格如一,让人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来。

乾隆官窑在青料的使用上,大多用的是浙料,呈纯正蓝色,发色鲜翠,分不清浓淡层次,多是仿宣德青花。

而且,乾隆官窑人为的在青花中点染铁锈状黑斑,与宣德青花中的铁锈斑相比显得浮躁,成色不稳定,且有晕散现象。

因此,向南在着手仿釉工艺之时,还需要考虑到这几个方面的因素,速度相比起之前而言,要慢上不少。

当然,向南所谓的慢,也只是相对于他自己而言。

别的修复师要是敢嘲笑向南修复速度慢,向南分分钟就会用实际行动教他怎么做人。

就连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的江易鸿看到了都吃惊不已,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向南?

到下午两点左右,小乔和老戴才姗姗来迟。

没办法,已经是冬天了。

魔都的冬天是又湿又冷,那种冷不是表面上的,而是能冷进骨髓里的。

在这种环境下,能回到家里,躲进温暖的被窝好好睡个午觉,别提多舒服了。

到了这个点,那就是“人是铁,床是磁铁”,反正没那么容易起床的。

这拖啊拖的,就拖到这个时间了。

不过也还好,踩点进门,不算迟到。

小乔小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路上冷风吹的,还是睡了个美容觉真睡出了效果,看起来气色还挺不错。

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忙碌的向南——也没之前的那种一惊一乍了——轻声又肯定地问老戴:“向南这青花云龙纹瓶,仿釉都快做完了吧?”

“嗯,速度挺快。”

老戴诧异地看了小乔一眼,这丫头睡觉睡傻了,这不明摆着的嘛,还来问我?

转念一想,不对,这丫头片子好重的心机啊,她的意思是,向南做得比我快多了呗!

老戴心里冷笑一声,幸好你老戴叔早有准备,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句,“年轻人就是干劲足,手脚又快,咱们年纪大了,比不了喽!”

说完,他看了小乔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也开始工作了。

小乔愣在那儿好半天,这糟老头子,说这话是啥意思?

是说我干劲不足,手脚不快?

还是说我年纪大了?

要是前一种意思那就算了,我懒得计较;要是后面那一种意思,哼,老娘跟你拼了!

她狠狠瞪了一眼正在做事的老戴,也回了自己的工作台。

老戴正捧着那个青花缠枝连纹梅瓶,准备作色呢,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冒头顶!

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左右看了看。

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有人要害朕?!

向南对于小乔和老戴两个人来去自然清楚,但他并不关心这些,而是专注于手中的青花云龙纹瓶的仿釉工艺处理。

就如同老师江易鸿之前说的一样,工艺本身并不复杂,关键就在于要多看多练。

从第一条粘接处缝隙修补时,向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如今已经能顺畅做到一气呵成,也不过是多练了几次手法而已。

仿釉工艺中的施釉,需要注意的一个点,就是要动作快速,不能反复涂抹仿釉涂料,否则容易造成“翻底”等不良反应。

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就让向南感觉很满意。

不知不觉间,向南就将整个青花云龙纹瓶的粘接处和配补部位,做完了仿釉处理。

此刻再去看时,整个青花云龙纹瓶,除了刚刚做出的仿釉效果,在颜色上还比较鲜亮,不如原版的那么色调柔和之外,几乎已经完全修复了。

如今,只需要再做一道“作旧”工艺,就可以大功告成!

向南显得颇为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件即将亲手完成修复的古陶瓷,而且还是价值不菲的清朝乾隆年款的青花云龙纹瓶。

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向南感觉修复室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等他站起来往后看时,才忽然发现,小乔和老戴都早已经下班离开了。

向南愣了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将工作台收拾干净,各种工具各归各处,这才关灯、锁门,下班去了。

老戴说得对,不能老是加班,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回去以后,是把刚淘来的几个晚清时期的民窑瓷瓶打碎了,然后再修补起来?

还是玩一把水果连连看,努力把第十关闯过去?

哎呀,夜生活太丰富了,真是伤脑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