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发披散脸上脏兮兮的,的确不是个事,就随亭月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听见苏行止套柏屿的话:“真不是金屋藏娇?”

“真不是……”

亭月带我去了寝室,命婢女兑了温水给我清洗,她柔声道:“看夫人年纪,应当刚刚成亲不久吧?”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笑,“哪有丈夫愿意带娘子来青楼,也定然只有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爱顽闹,夫君又宠的没度……”

我嘟了嘟嘴,欲言又止。

我跟苏行止才不是这样,他是带我来捉奸的。想想这位跟柏屿什么亲昵举动都没有,再说那两个字就不由心虚。

我道:“你真的跟柏公子是旧友?”

亭月微微一笑,“十年了。”

十年?我咋舌,十年前我才七岁,柏屿也不过才十五岁,那个时候她就认识柏屿了?可是怎么会……她只是青楼女子,而且她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最多也就二十二三。

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家中从前也算大户,只是后来……我沦落青楼后,多亏柏公子接济,他常常过来看望,帮我挡了很多麻烦。”

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沦落,我心生不忍,“既然你是柏公子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若有难处你派人跟我说一声,我也会帮你的,或者你告诉我夫君,喏,就外面那个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可是苏太尉的二公子。”

亭月替我挽发的手一紧,差点揪下我一撮头发来,她颤着声音,“苏二公子,苏行止?”

我皱皱眉,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喜欢苏行止?不过还是点点头,“是啊,你知道他?”

亭月抿唇微微笑,“是,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我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苏行止知道自己也有仰慕者时是个什么表情。

亭月替我梳好发,道:“夫人先过去吧,亭月换件衣服后,为夫人、苏二公子弹奏一曲。”

我拍手,“好的,你快来呀,一直希望有人专门为我弹一曲,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呢。”

亭月微笑盯着我,漆黑的眼眸剪水般泛起幽光,“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只看不评的人,阿青不想跟你们说话并朝你们丢了一头肥鹰。ヾ(@^▽^@)ノ

☆、争执

我一进来,就看见苏行止不怀好意地对我挤眉弄眼。

柏屿则是一言不发,不动声色的坐离苏行止一些。

我悄悄问苏行止,“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说了些男人该说的话题。”

我:“……”

我忽然兴高采烈道,“我忘了说,亭月对你很……”

“亭月献丑了。”亭月已经抱着琵琶盈盈款款走上前来,朝我们微微屈膝,然后坐在靠近苏行止的地方。

“你刚刚说什么?”苏行止追问。

我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嬉笑道:“没什么,认真听。”

这位佳人肯定寄情曲中,表白心迹。

苏行止对我卖关子的做法很是不满,撇了撇嘴。

亭月笑道:“这是前人留下的一首散曲,婢子觉得不错,便拿来献丑了。听这首曲子时,还请诸位闭目欣赏。”

柏屿微笑,“难得听你说要闭眼欣赏,岂非要带我们身临其境?”亭月但笑不语,伸手拨弦。

琵琶抑扬顿挫,忽缓骤急,很有气魄。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闭眼听了半晌觉得无趣,就眯眼偷偷瞧了一下。

柏屿入神聆听,显然很是赞赏,苏行止面无表情,手指却搁在桌上敲击拍子,也很入神。

再看亭月,果然不出我所料,紧盯着苏行止,一眨不眨。

只是她的眼神让我很是不喜,像黏在苏行止身上似的,多一抹急切。

我正打算眼不见为净,忽然琵琶声一转,低沉呜咽,一个轮指拨过,指尖一按,尖锐铮然。

一抹银色迎着阳光闪过,我心一急,纵身大喊一声:“行止!”

肩头猛的一痛。

苏行止离我极近,亭月把匕首从琵琶后抽出来插向苏行止的时候我就已经伸手推他了,只是没想到,那匕首太锋利,到底在我肩上划了一道。

苏行止被我压倒,呆呆望着我,肩上血珠滚到他手上时才像被烫了一样,猛的扶住我。

“阿翎。”他焦急地喊我名字,话未说完一声尖锐厉喝:“苏行止,你还我家人的性命!”

“铮!”

苏行止将我放开,一招打飞亭月手里的匕首。他的脸色冷的可怕,眼中杀气沉沉,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亭月的脖子上多了一柄短刃,他冷道:“《河间赋》?嗯?当年豫州陈家的余孽?!”

豫州,我捂着肩有点不敢相信。苏行止貌似说过,有一年他奉命肃查豫州贪腐案,被勾结官府的沙匪围困在府衙里,断水断粮……

所以,这个亭月,是当年豫州知府的后人?

“是!我只恨没能杀了你,给我父兄报仇!”亭月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苏行止血肉,“当年你下令诛杀豫州十三名官员,纵然他们有错,可还有许多人都是无辜的,我大哥又何错之有……你说,你这不是为报私仇是什么?!”

“报私仇?就你们也配!你父亲鱼肉百姓你敢说他无辜?你兄长欺压民众你敢说他无辜?那十三个贪官我杀得问心无愧,豫州府这三年可曾有一桩大案?!”苏行止手里刀锋一闪,亭月脖子里血丝涌了出来,“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心慈手软放过你们这些妇孺,以至于差点酿成大错。”

“苏公子!”柏屿拦他,劝道:“切莫冲动,看在在下面上,先放下刀。”

苏行止眼里充满了嗜血的冲动,对柏屿的话理也不理。

柏屿心急,“苏行止,你看公主肩膀还在流血。”

苏行止一顿,转头向我看来。他脸色仍旧狠厉,我不由的哆嗦了下。

怯怯望着他:“苏行止。”

苏行止眉头一皱,撕了一块丝绸裹在我肩上,将我抱出了屋。

走过颓然倒地的亭月,他冷哼一声,对柏屿道:“故友?柏公子以后再交友,可得擦亮眼睛了。”柏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算了吧。”

出了揽月楼,他把我抱上马车,手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算了吧。”我叹了口气,“纵然她父兄有错,可现如今她家破人亡,你没死,我也没什么大碍,就算了吧。”

“这叫没什么大碍?!是不是我死了才叫大碍,是不是要她捅在你胸膛上才叫大碍?!”他一声此一声高。

我忙去捂他的嘴,动作一大就牵扯到伤口,痛的我直咧嘴。

我没好气紧捂着他嘴,“你别叫!小心别人听到!去个小医馆看看就好,别惊动府里。”

惊动府里,保不准宫里也知道,我怕,又像上次一样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行止将我的手扯下来,眼神一亮,扭捏道:“阿翎,你的意思我懂。”

你懂个球,你要真懂,刚刚就不会说那番话让柏屿下不来台了。

找了个小医馆看了下,那老医者手法很娴熟,给我敷了一帖药,很快疼痛就减轻不少,嘱咐了些事项,便让我们回去了。

悄悄回了府里,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自然是瞒不过寒露和秋分的,被她们埋怨一顿后,我索性心安理得的由着她们伺候了。

沐浴更衣后,寒露给我换药,看着紧捂的伤口,伸缩好几次也不敢撕。

我催促她:“你倒是快点啊。”

她快哭出来了,“我是想,可我不敢,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

“不会的,哎呀你行不行?不行让秋分来。”

秋分也躲在后面不敢上前。正好这时候苏行止来看我,主动请命道:“我来吧,好歹以前做过。”

我一想他以前在凉州监军,估计没少见过受伤的事,干脆大大方方地让他换药。

他手扶在我肩上,揉了几下,然后烫着一般收了回去。

“你也怕呀?”

“不是。”他结结巴巴,“手太腻,我去洗一下。”

嗯?不腻啊,干燥温热,连掌心的茧都能明显感觉到。

洗手洗个半天,他回来了,脸色有些红,道:“忍住。”

“嘶……”没忍住……

刚揭开药,就觉得伤口好像又撕裂了,丝丝疼痛袭来。

寒露凑过来一瞧,大惊,失声哭道:“怎么这么深?”秋分也红了眼眶,瞪着苏行止。

寒露直接怒道:“驸马您不是武艺高强吗?怎么还会让公主受伤?公主她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闭嘴。”我轻轻嗔怪一句,“搞得我快死一样,下去吧。”

赶走了她们,我扫了一眼脸色不好的苏行止,于心不忍。其实今天白天就吓着他了吧?偏生寒露还说的这么直接叫他愧疚。

我安抚道:“没事的,寒露她们就是太紧张了。”

苏行止默默接了新药替我敷上,清清凉凉的。他望着我肩膀好一阵出神,忽然叫了我一声:“阿翎。”

“嗯?”

整个人跌入他怀里,紧得不能再紧。

我心猛地跳动,推他,“你怎么了?”

“没事。”他松开我,不自然移开眼神:“你受了伤,早些睡吧,我今日去睡书房。”

我拍拍旁边,仰脸看他,“不睡这里?明天早上娘——不是,你娘问起怎么办?”

他道:“我会去跟她说的。”

我看苏行止淡淡的表情,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不过自从父皇旨意下来,他还没有和我分床睡过,旨意说要绵延子嗣,自然是要睡一起的,虽然只是假的,但若做的太出格也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