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靳南有莫靳南的计较。

他清楚他这个妹妹的性情,从小被他磨的胆怯胆小,善良正直的品性却没被他磨走。

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涩稚嫩,保守传统,即使有她母亲做威胁,不到逼不得已,她不会乖乖地把自己交给名义上是‘姐夫’的男人螺。

那天故意带莫语冬去儿童医院,故意让她看到顾未来在他手底下诊断的病历,让她怀疑,他对顾绵母女存有不好的心思陆。

在和季深行睡与把小熊送给顾未来之间,莫靳南准确猜到,莫语冬会选第二者。

但她肯定会迟疑,迟疑过后,她很可能自责地把小熊收回来。

这正是莫靳南要的效果,小熊里暗藏着自动针头,儿童的皮肤和大人的有所区别,当探测到儿童皮肤时,针管里的病毒会自动注射。

如果莫语冬真把小熊送到顾未来手里,季深行肯定会拿了小熊拆开检查,发现针管,也就发现了他莫靳南的意图。

不过,现在这件事顺利完成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根据峥峥和顾未来血液里的致病因素研制的病毒,注入人体初期,一切如常,那是病毒的潜伏期,一旦潜伏期一过,病毒融入血液,发作起来是可怕的。

现在,只需等待了。

莫靳南长腿一伸,沉重的身体歪在车座椅上,侧头斜睨着身旁小脸写满愤概的女孩,想起她刚才的质问,笑了。

临下车前甩下一句:“两个选择你都没选,这次就饶过你,没有下次!”

莫语冬几乎不敢置信他这次那么好说话:“那我妈妈?”

莫靳南回头,笑得那么深:“好妹妹,她的死活不就在你手里掌握着么?”

莫语冬怔怔的跌在椅背上,听明白了,她要是再像这次一样心存侥幸惹毛他,妈妈就会……

…………

莫靳南一手插袋,一手拿着那只小熊,步伐缓慢地上了二楼,书房,打开暗格,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摆满各种高端仪器,看起来像个研究室。

莫靳南把那个玩具小熊扔到钢盘里,穿上防毒服,戴上防毒面罩,拆开小熊毛绒绒的外装,把里面暗藏的针管针头拿出来,微笑着,销毁。

…………

季深行站在五楼的小阳台上,低头俯视楼下,看到小区内驶进一辆路虎,在楼栋前挺稳,打了双闪。

微蹙着眉头,出门,到四楼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下楼。

没有顾绵在场,和凌枫的单独见面,两个男人都有些不适,对彼此,各自不待见着。

路虎驾驶座车门一开,清冷的路灯照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凌枫一身休闲,年轻挺拔。

季深行是黑色西裤,白色衬衫,笔挺严肃的搭配。

两个宽肩腿长的男人在车边站定。

季深行漂亮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烟,火星明灭,五官,影影绰绰。

视线并不看向凌枫,轻启薄唇:“我知道莫靳南。”

是对刚才电话里,凌风问题的回答。

凌枫看向他,脸上没有感到意外的表情。

季深行皱眉吸口烟,抬头看看黑漆漆的五楼,不浪费时间继续说:“还没和他正面交锋,已经在派人查他。”

凌枫挑眉,问:“你也知道莫语冬?”

季深行视线平直地看着他。

“莫语冬的妈妈也是绵绵的亲妈,当年抛下绵绵和她弟弟……莫语冬说莫靳南拿她妈妈要挟她,让她来接近你,并且和你……”

凌枫点到为止,季深行眼眸沉铸,懂他的意思。

“莫靳南是皱皱的主治医生。”凌枫又说了句。

“他给皱皱做的病历和对皱皱开的药,我都仔细检查过,没发现异常,”季深行转身几步,把烟头扔进果皮箱,双手插袋:“除了最初几次顾绵带着皱皱去他那里检查我不知道,后来的几次,我都派人跟着,是普通的治疗贫血的项目。不过,那家儿童医院的幕后人是莫靳南,他在那里有一栋独立的研究楼,他很少接手术,除了门诊,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那栋研究楼里,

tang研究什么?我派过去的人打探不到。”

凌枫思忖,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莫靳南通过皱皱接近绵绵?他把对绵绵母亲的仇恨转移到绵绵和莫语冬身上?”

“没那么简单。”季深行眼眸深邃。

顿了顿,继续说:“早在你把顾绵安排到苏黎世的那几年我派过去保护顾绵的人就发现,还有另外的人监视她们母女,你去看望她们时,没察觉到异常情况吗?”

“有一两次,不过我抓到的都是当地住在绵绵一个街区的小混混,我以为是小混混们对她意图不轨。”

季深行冷漠摇头:“不,现在看来,就是莫靳南的人。”

“他那么早就开始跟踪绵绵?”凌枫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他因为家仇,大可以在绵绵在苏黎世形单影只的时候下手,没必要等到绵绵回国,所以你才说,他的目的不是报仇那么简单?”

季深行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开腔:“四年甚至更久,莫靳南太有耐心了,我总觉得,他的恨,不单只对顾绵,他身后,像是还有什么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很复杂。”

季深行淡淡冷哼一声,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凌枫,说出今晚见面的目的:“你是警察,查人底细的速度应该会比我找私家侦探要快要准。”

凌枫立刻会晤:“我可以拿到上层加密的密码,黑进信息系统,但不敢保证,能比你知道的更多。”

“等你的好消息。”

季深行侧了半边唇角,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面上没表情,幽深墨黑的眉目却挑着:“其实你和那位莫小姐,看着也登对。”

这话让凌枫的脸瞬时僵硬,知道,季深行指的是在铂宫他吻错人的事。

两个大男人,刚才还为了一个女人同心协力,这一刻,又回复到争锋相对的状态。

凌枫冷漠撂下一句:“我和绵绵还没完。”

心情极差地转身就上了路虎。

季深行眉目慵懒,看绷着侧脸倒车的男人,语气飘得老高:“没完什么没完?就没开始过。”

呲——

路虎轮胎重重划过水泥地的声音。

季深行听着,心情大好。

…………

凌枫在警局的能力果然惊人。

第二天,凌枫就带着找到的一些线索过来了。

季深行正在五楼,经过昨晚在闺女面前的尴尬,季深行很费力地想方设法让闺女解除对他的警戒,亲自给闺女做了顿早餐。

凌枫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身形高大的男人胸前挂着一块小巧的卡通围兜,不搭调,特难看。

这块卡通围兜,凌枫不久前也穿过,短短的时间,易主了。

没有表情的男人进了门,环视无人的小客厅,季深行摘了围兜洗净双手过来:“说吧。”

凌枫犀利的视线扫向季深行,眼神颇具深意地打量他半晌。

季深行蹙眉:“怎么?”

凌枫冷笑了一下:“你真的不认识莫靳南这号人?”

“什么意思?”

凌枫盯着五官肃冷的男人看,甩下一张泛黄的照片在桌上:“你们一个高中的,你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季深行表情一变,修长漂亮的手拿起旧照片,是一张合照,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黑眸转动间,一眼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有身边站着的清致如蝴蝶般灵动的女孩,季深行盯着女孩的脸,瞳孔急缩。

照片不大,人又很多,其实女孩的五官是不清晰的,但她的眉眼却几乎要将他的心击碎,她脸上淡淡的笑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在脑海里,在噩梦里,反复出现,带给不能承受的刺痛感觉。

而现在,她的笑容就在照片里。

季深行手抚上额头,视线眩晕,身体也有晃。

头,突然痛起来了。

凌枫察觉到他的异常,拧眉,顺着他铸锭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那个极美的女孩,穿着淡蓝色的校服衣裙。

枫大概猜到那是谁。

他伸手指着照片里在最后面站着的毫不起眼的戴眼镜男孩,说:“这是莫靳南,和你一个班。”

季深行皱眉,摇头:“和我一个班的,没有叫莫靳南的。”

凌枫淡淡地说:“当时,他不叫莫靳南,叫莫斯瀚,难怪你没印象。”

“莫斯瀚……”季深行呢喃着这个名字,表情渐渐地,变了。

凌枫突然又说了句:“你所料没错,莫靳南当年在苏黎世肯定跟踪过绵绵,因为今早,他飞去了苏黎世。”

季深行双眉紧锁。

…………

苏黎世机场。

隔了小半个地球,这边气候偏冷。

私人飞机抵达,莫靳南披着驼色挺质的大衣下了飞机,鼻梁上横着一副无框眼镜,这里眸底的那份阴郁锐气,远远看着,斯文儒雅。

他心情很不错,薄唇始终微微勾着。

手里提着一个简易速冻箱。

留着胡子的北欧中年人开车过来,莫靳南上了车,长腿交叠,小型速冻箱始终放在膝盖上,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速冻箱面,狭长眼眸看向窗外飞速而过的高大树影。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车缓缓停在了一个落满树叶的街区面前。

莫靳南望着眼前为了栅栏的小别墅,竟深深吸了口气,才敢下车。

心跳的噗通声里,他又很没出息地犹豫了一阵,修长干净的食指,缓缓按了门铃。

他站在台阶上,门之外,伸手抚了抚短短的发丝,整了整衣领。

门开了,门沿上出现一只非常漂亮的手,五指,根根纤细,素白得如同削了的葱尖,又更像是上好的白玉。

没看到女人的脸,首先看到的是门缝里溢出来的纯白色大裙摆,和裙摆下,藕白的女人脚踝。

细细柔柔如水般漾动的声音,淡淡的笑意:“靳南,你来了。”

莫靳南的眼,莫靳南的心,在那一刻,是晃动的。

声音里都有些收不住的激动,扬起手里的速冻箱,笑得像个十来岁的愣头青:“看,给你带了什么,A大附中旁边的王记水煎,还是当年那对夫妇做的,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我怕坏了,就给冻着,热一热吧。”

“谢谢,有心了。”

女人的脸终于从门后面缓缓露出来了,仪态万千,笑意疏浅。

莫靳南望着,视线,怎么怎么也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