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分分秒秒的熬,再美味的菜肴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一个半小时,在两个男人眼神交战的明枪暗箭里,顾绵总算把这顿砒霜的午饭吃完了。

季深行是长腿交叠一副被人伺候惯了的模样撂下碗筷。

凌枫很居家男人的撸起袖子要帮顾绵收拾。

顾绵拒绝了,菜基本上是他炒的,饭后收拾,她来就行。

皱皱腆着小肚子把勺子从嘴里恋恋不舍得拿出来,顾绵端着碗筷回厨房幻。

一趟收拾不完,又出来,皱皱白白的小手指正把洒落在桌面上的米粒一颗一颗捡起来,小小的身子几乎趴到了桌面,把杯子啊,水壶啊,垫子啊,回归原位。

她就像个小秘书一样把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觉得这是干活,相反的,会觉得好玩。

那憨憨而认真的可爱模样,叫沙发上的两个大男人移不开眼睛。

顾绵满腔柔软,看她小额头冒了汗,心里又疼又甜。

走过去把小东西抱下儿童椅,看到她小裙子身前的油渍,抱着她回卧室换了衣服。

皱皱有午睡的习惯。

顾绵把小东西放到床上,躺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哄着,不一会儿,小家伙闭上了眼睛小口小口呼吸均匀。

站起身,轻手轻脚把窗帘拉上,给她盖上小毯子。

慢慢拉上房门出来,回头,看到还杵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两个男人,头痛。

三人座的沙发上,两个修长挺拔的男人据一方,对面的老式电视开着,画面不清晰的有雪花点,两人却都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

中间有个空位,很明显是预给她的。

傻子才会去坐那里。

顾绵扭头一看电视屏幕,正在播放某跑步机的广告。

而那两个身形不动的男人眉眼焦距,看得那么那么的认真。

顾绵撇嘴翻个白眼,忽略空气中的火花,进卫生间去了。

拿个盆倒了水,慢慢地给把皱皱衣服上的油渍搓干净了,又特地多漂洗了两三遍,再慢吞吞地磨蹭着开始刷于是地板墙砖,刷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听见客厅有开门关门声。

顾绵盯着锃光瓦亮焕然一新的浴室,再也忍不住了,杀出到客厅。

电视已经由广告辗转到重播夜间八点档肥皂剧,这两货居然还在这里飙耐心!

顾绵简璐走到电视机旁一把摁下电源开关,双手插着腰:“你们都没事情做吗?”

两男摇头。

“那就各回各家去!”

两男纷纷看看对方,你不动我也不动。

顾绵只好那鸡毛掸子赶人:“都给我出去!出去!”

两个身形笔挺气势凌厉的男人这才抿着唇同时站起来。

顾绵一手一个,将他们推向门外。

啪,门关上。

世界安静了。

不,刚才也很安静,但气压太低,低得诡异,低得她和皱皱都没法呼吸了。

…………

这一午睡顾绵睡到了五点半。

门外客厅,敲门声阵阵。

“顾女士?顾女士在吗?”

顾绵匆匆下床去开门,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一切,她惊呆了。

男人从大冰箱后面凑出脑袋,笑容满面:“顾女士您好,我们是来送货的。”

“啊你们送错地方了吧?我家有冰箱……”顾绵拦都拦不住他们:“喂,你们先别往里面般,这不是我买的东西。”

那为首的男人笑得露出大白牙:“没送错,地址详细写着您家。”

“可我什么都没买!”顾绵要疯了,她也没那么多钱啊。

男人拿过一张单子递到顾绵面前:“我们只是负责送货,你对点一下清单。”

顾绵茫然地接过单子,客厅里座机响了。

她跑过去接,那头传来季奶奶和蔼的声音:“绵绵呀,东西应该都送到了吧。”

顾绵恍然大悟:“奶奶,家里的东西都好好的……”

“好什么好!”季老爷子抢过话筒:“那破冰箱都生锈了,洗衣机还是双筒,连我这老古董都知道单筒全自动的存在,还有那破沙发,那么硬那么小,我小曾孙在上面怎么玩耍!翻个跟斗就掉下来了……”

顾绵听着连珠炮的训斥,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

最后,季老爷子干脆说:“要不是你死犟着,我连房子也一并给换了,那么小一破地方怎么住人啊!”

工人搬东西的声音很吵,这边季老爷子态度强硬,顾绵感到一阵头疼。

“哇,全部是玩具耶,兔斯基,小海豚,还有遥控飞机,哇,还有芭比娃娃!妈咪,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皱皱的声音兴奋地响起。

顾绵看过去,果然,

tang客厅的地板上一个硕大的袋子,袋子里全是崭新的玩具,还有各式高档的小公主衣裙。

季老爷子许是听到了皱皱的声音,也跟着乐呵呵笑了,对顾绵说:“把小家伙抱过来,我要跟她说说话!”

其实,要不是深行那死小子下了死命令说一周之内不许出现在皱皱面前,季老爷子恨不得现在就屈尊降贵住在那小破房子里去了!

顾绵望着被换过的崭新高档的家具家电,还有地板上那一地漂亮的衣服裙子和玩具,内心一阵烦闷。

皱皱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欢喜,摸摸这个,玩玩那个,小手捧着那个羡慕了很久的上千块的芭比娃娃,小嘴边的笑容,是顾绵都没有见过的灿烂和满足。

皱皱已经很懂事,可她不过是个小孩子,见到漂亮的高贵的东西,也会想要拥有。

顾绵心里落差很大。

这些,是季家给的了而她给不了的。

季家二老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咄咄逼人急着争夺抚养权,却用这种物质收买的方式一点一点逐渐融入皱皱的生活。

起码,现在皱皱对季老爷子季奶奶是放下心防,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了。

顾绵忍不住担心,有那么一天,皱皱和季家二老的关系会到了分不开的那一步。

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

连着几天,皱皱小脸上都是开心得不得了的笑容,每天换一身漂亮的公主裙去幼稚园,女同学们都羡慕的不得了。

而相反的,顾绵心情却要沉重得多。

用着家里焕然一新的高档先进的家电,心里头舒坦不起来。

这种沉重的心情,在这天下午楼下吵吵嚷嚷的搬家声里,得到爆发。

楼下住的人家和顾绵还算熟的,可前几天突然搬家,一个楼层两户人家都是这样。

顾绵觉得奇怪,却没多想。

直到下班时间回来,经过四楼,看到季子陵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敞开的门口,有模有样指挥搬家工人:“不对不对,我的小汽车要放到那个位置!哎呀,爸爸的东西你们最好别动,他要生气的,还有那个榻榻米,放到露台上去啦!”

顾绵站在小人儿身后,探头望向屋子里,半旧的两室一厅被装修出一个崭新模样,屋子里堆放着好几十个纸箱子。

季子陵觉得头顶有阴影,一回头,俊俏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绵绵!”

双手立刻抱住顾绵大腿,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顾绵身上。

“子陵你好。”顾绵低头,露出柔柔一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又指了指屋子里:“这是怎么回事?”

季子陵嗅着她衣服上好闻的味道,笑眯了一双大眼睛:“我们家搬家啊!绵绵,我马上就要和你做邻居了呢,你住楼上,握住楼下,嘻嘻,近不近?”

顾绵一瞬脑子是反应不过来了的:“……搬家?”

“是哇,虽然这个地方真的好小只有两间房子,又破烂,而且还没电梯,但是可以和绵绵住在一起耶!”

顾绵脑子一转,脸有点黑了:“搬家是你爸爸的主意吗?”

季子陵立刻想到某人的警告,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不是爸爸的主意,是我非要搬到这里来的,绵绵,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我要搬家到你楼下的!”

季子陵犹在欲盖弥彰奋力地替某人洗白白。

而顾绵却越发黑了脸。

季家二老连日来送这个送那个的,季深行偷偷摸摸住到她家楼下!

这一家子人,到底要干什么?

顾绵心情极度郁闷地回了家,皱皱抱着慢慢和芭比娃娃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她开门,探出小脑袋:“妈咪,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季子陵了,他说他搬家到我们楼下了哦。”

顾绵淡淡地应了声:“是么。”

皱皱奇怪:“妈咪你不高兴和季子陵还有老伯伯做邻居吗?”

顾绵抿着嘴,没说话,撩起袖子拿了菜去厨房,准备晚餐。

两菜一汤准备好时,有敲门声响起,顾绵想到一个可能性,不打算去开门,而皱皱却快她一步欢乐地搬了小凳子踩上去,小手扭开了门把手。

顾绵端着菜出来,门外暗沉的楼道感应灯下站着一大一小。

男人颀长挺拔,西装革履,眉目淡淡:“不好意思,家里没人会做饭,乔迁之喜,看来得在你家将就一下了。”

说罢,长腿迈进来,夺过顾绵手里的两个碟子熟门熟路地走向餐桌。

“就两道菜?”低沉声音淡淡地问,扭头,俨然一副男主人架势冲站在门边一脸阴沉的小女人吩咐:“去,再去弄两个,不够吃。”

顾绵小拳头攥紧再攥紧,咬牙切齿:“我有说要请你们吃饭吗!”

季子陵仰头,无比可怜的小眼神:“绵绵,你不欢迎我吗?”

绵:“……”

季子陵小胖手抹了抹眼角:“爸爸,我们还是走吧,绵绵不欢迎我们做她的邻居,我们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顾绵:“……”

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听季子陵可怜巴巴的声音,想到季子陵的身世,他小小年纪说什么碍眼的,顾绵心头一揪。

而那厢,季子陵有模有样地转了身,小小的身子往门口移动,一步三回头,大眼睛里是泫然欲泣。

顾绵朝天翻个白眼,拎起他后衣领把他扯进来:“我没有不欢迎子陵,我是不欢迎……他!”

顾绵朝着客厅里长身玉立的高大男人一指,扭头冲季子陵:“他出去,我们就开饭,怎么样?”

季子陵很纠结,可是肚子在咕咕叫。

爸爸和食物,选择哪个呢?

最终,季子陵怯怯地抬头:“爸爸,你不会舍得让我饿死的,对不对?”

季深行:“……”

有了东西吃就忘了老子的叛徒!

最终,这顿饭,顾绵带着两个小东西吃的很香甜,而某个男人,却被关在了门外,闻着饭菜的香味,孤独地抽着烟。

抽烟的老男人,饥肠辘辘,身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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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