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齐影也曾担忧过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出生有疾,毕竟他与顾如意是双生子。曲雁只让他放宽心,李言的病症十分少见,并不会依靠血脉遗传, 她安慰许久齐影才放下心来。

闲聊中, 顾如意问他有没有给孩子起小字,见齐影怔愣便知他还未想过此事。

顾如意劝道:“虽还不知孩子是女是男, 但你与曲大夫可以先起两个小字备选, 名字是要唤一生的, 此事定不能敷衍了之。”

齐影睫毛轻颤, 点头应了好。

他曾经也有一个好名字, 顾如愿, 万事如愿。

当年顾家给这对双生子起名时,的确包含着最美好的祝愿。

“岭南路遥,咱爹爹身子骨不如从前,怕是他老人家到时你都要临产了,爹爹还能看一眼孩子。”顾如意看向齐影小腹,神情又喜又愁,他看向正与小兔子玩的女儿,又欲言又止看向齐影,犹豫良久后才小声开口。

“你如实告诉阿兄,这孩子真是你自愿要的吗?还是奉子成婚,曲大夫逼迫你的?”

这个问题顾如意想问很久了,没有正经人家的男子是挺着肚子嫁人的,如愿到底经历了什么。

齐影不知顾如意为何这么问,他刚欲开口,便听顾如意下定决心般接着道:“如愿,你莫怕,你只管如实告诉阿兄。倘若真是曲大夫逼迫你的,大不了咱们把孩子给她,阿兄带你回顾家。咱家虽不能只手遮天,但在岭南也能安稳护你一生,爹爹也会站你这边。”

顾如意神情极为凝重,这还是除了曲雁外,齐影第一次听见能安稳护他一生这种话。齐影垂眸压住眼中湿润,再抬头时笑了笑。

“多谢阿兄,只是孩子确实是我自愿要的,妻主从未逼迫过我。”

顾如意一愣,蹙眉不解道:“那为何孕四个多月才办婚事。”

“孩子来的突然,妻主与我皆未准备好,只得匆忙回来再办婚事。”

齐影觉得这极为合理,可顾如意神情却有些难过,他看向自己阿弟,最终轻轻喃了一句。

“傻孩子,这不还是被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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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时光匆匆而过,药仙谷迎来繁花夏季,曲雁每日都会陪齐影走上一圈。

谷内如仙境般的景象令顾如意惊讶,最惊喜的是,言儿喝了三个多月的药,虽还不会开口说话,却对外界事物逐渐有了反应。

当初怀里的小兔子已抱不动,李言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小舅腹中的宝宝。顾如意每天都领女儿来看小舅,偶尔齐影也会同小侄女说话,虽然都听不到回应罢了。

如今齐影到了临产期,行坐皆有些不便,曲雁索性将一切事物放下,专心陪在他身旁,做好准备迎接随时会来临的孩子。药堂内会接生的男医早被调回谷内,可曲雁仍放心不下,又从外请了两个稳公回来。

在齐影孕中时,曲雁从未纳侍,坐实了大师姐深情还宠夫之名。谷内男儿皆传言,要嫁就嫁大师姐这种。

一个人风头太盛,自然会有红眼之人,不知谷内是谁开始传言,齐影当初是靠下药才令师姐不得不对他负责,如今又依靠孩子上位,父凭胎贵了起来,否则以他的姿色怎能被大师姐瞧上。

更有甚者传,齐影给师姐下了降头才令她情根深种,如今依仗着师姐宠他,还拖家带口让外人住进药仙谷。

最初是顾如意听见有人嚼舌根的,先前单说他时,他就只当做没听见,后来听见嘀咕他女儿与阿弟后,顾如意便再忍不了,上前便与那人理论。

他到底是深闺养成的大家公子,就算生气也不会说重话,还是远处听见吵闹的师妹们将两人分开,又将此事如实禀告给大师姐。

那日过后,谷内悄悄消失了几人。

齐影虽不知具体如何,但凭顾如意的神色与他多年养成的直觉,大概也猜到个七八分,可曲雁笑的温柔,他也只当自己不知晓。

“腰还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齐影扶着腰身坐下,“还好,阿清这几日不闹,我也不太累。”

曲雁一笑,对着男人小腹打趣道:“你倒是聪明,临到出生了,也不再闹腾了。”

孩子的字最终定为‘清‘,最初取字时齐影还有些局促,他书读的没有曲雁多,只倚在她身旁想让她起。

曲雁取了几个寓意好的字让他选,‘清‘在其中并不打眼,可齐影却一眼相中,小心翼翼问她孩子小字能不能唤这个。

那是她与齐影的孩子,她自然没有说不的道理。

现下曲雁替人将鞋袜脱了扶他躺下,愈到临产,齐影身子肿的愈厉害,严重时几乎站不起,曲雁给他敷了几日草药才好些。

顾如意是过来人,他生言儿前也身子虚肿,待孩子出生后便慢慢恢复了,他将自己的经验全告诉齐影,比如用何姿势生产,初次哺乳要注意什么,产后多久才能与妻主行/房,以后用何姿势容易避/孕。

只听得齐影耳根羞红,却又认真记在心间。

夏日炎炎,唯有夜间清凉几分,阿清便生在这样一个凉爽的夏夜。

那日下午齐影便心间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入夜后更是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齐影感受到了那熟悉的,令他心惊的感觉。

齐影猛然张开眼,颤颤抓住曲雁的手,声音亦跟着发抖。

“妻主,我好像要生了……”

曲雁在心中设想过多次,此刻反应极为迅速,她下意识先出声安慰他,在查探一番后便唤来人。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院内燃起烛火,在稳公与几个有经验的男医将东西备好时,齐影已被疼出一身汗水,曲雁坐在床侧,一勺勺将粥喂进齐影口中。

她怕齐影一会儿体力不支,此刻吃些东西顶上是最好的。齐影脸色苍白,额角汗如雨下,紧攥着被子的手浮出青筋,他却一声疼都未喊过,只一口口咽下喂来的粥。

曲雁将空碗放下,用帕子擦去他的汗,“莫怕,我在这守着你,孩子定能平安出生。”

齐影听见这句话,费力的应了生好。

齐影生产惊动了许多人,魏钰与梁纪倩听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抓住一个弟子问,“如何了?”

“回三师姐,大师姐在产房内呢。”那弟子答完便端着温水匆匆进去。

接着来的是黄逸,还有抱着女儿的顾如意,几人焦急等待在外屋,可左等右等皆不见哭声传来,只有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令人心惊。

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孩子还没出生的动静,稳公也急得不行,一直催促着齐影调整呼吸用力。看着极力忍耐疼痛的齐影,曲雁神色异常凝重。

“去熬催生药。”不知沾湿第几个帕子后,她低声吩咐道。

可稳公一听立刻摆手,连忙劝阻,“曲大夫,这还没到时候呢,再等等吧,等天亮生不出再喂药也来得及,还是自然生产对孩子好。”

孕夫若是六个时辰还生不出,那便会用药催产,可一般熬了六个时辰的男子,体力早已经透支过度,那才是从鬼门关转一圈。提前用药虽对孩子不好,却能早些结束这难熬的生产。

齐影本阖眼死死扯着被子,听了最后一句话,费力睁开眼看向曲雁,声音虚弱又沙哑,“再等等……”

曲雁眉头蹙了蹙,对那正犹豫的弟子冷声道。

“去熬。”

守在门外的众人听闻后也是一惊,纷纷看向黄逸,师母的神色也极为凝重,她半响后才对那奉命熬药的小弟子点点头。

“慢点熬,去吧。”

许是阿清听见要催的消息,在药熬到一半时,孩子终于有了出生的迹象,这远比方才更为疼痛难忍。

齐影口中死死咬着帕子,连脖颈处筋脉都清晰可见。曲雁不停安慰着,实际上她的语调也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齐影摇摇头,稳公的催他用力的声音传来,他跟着曲雁的引导调整好呼吸,指尖用力到惨白。几次意识恍惚时,皆是曲雁的声音唤醒了他,齐影从未这么疼过,这与在浮屠楼所受的刑罚全然不是一种疼。可是他得挨过去。

一盆盆血水被抬出,在天际大亮时,婴孩的啼哭声终于从房内传出。

外屋等待的众人终于神情一松,顾如意抱着女儿眼眶有些发红,只有忽而听见哭声的梁纪倩一愣,茫然问道:“孩子出生了?不是说孕夫生产前都会喊叫吗,我怎么没听见他喊。”

魏钰心间冷笑,心想你以为齐影是何人,能从浮屠楼活着走出来的暗卫,那能和寻常男子一样吗。

“恭喜师姐!是个女孩!”

屋内,抱着孩子的师弟把襁褓小心翼翼放在师姐怀里,齐影早没了力气,可还强睁着眼看向放在床边的孩子,小小的,皱皱巴巴的。

曲雁抱着孩子看向齐影,男人因虚脱而苍白的面色,眼中却爱怜看向她怀里。他想抬起指尖却虚弱无力,曲雁见此忙牵着他指尖触向孩子的小脸。

齐影濡湿的睫毛一颤,清泪便划过眼角,他哑声无力道:“阿清,妻主喜欢阿清吗?”

“我们的女儿,我当然喜欢。”曲雁说完亲了口齐影的唇角,守在旁不小心瞧见这幕的师弟满脸羞红,连忙转过身去。

齐影体力耗尽,只看了几眼女儿便睡下,孩子被抱下去,那几个稳公与师弟都得了赏银,一个个眉开眼笑悄声告退,守在外的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师母。”

曲雁停在黄逸前,后者将一块用红布包的东西递给她,“你也整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会吧,这东西是给孩子的。”

“是。”曲雁接过红布,在黄逸离去后,她才打开红布里的东西。那是一块银制的长命锁,按照习俗,这锁本应由曲雁的父亲送给孩子。

那长命锁最终被包在孩子的襁褓内。

齐影翌日初次给女儿哺乳时,请来的公爹在旁手把手教他该如何做,他依在床头软垫上,阿清这么小,他僵着身子屏住呼吸,生怕力道大些便弄疼女儿。

这本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所有男子都会经历一遭,公爹的叮嘱声还在耳侧,齐影努力忽视曲雁的目光,尽量喂饱女儿。

教导他的公爹是过来人,此刻见他耳根通红,便知是他面皮太薄。于是更苦口劝导一番,只让他放下面子,喂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言语间,齐影的脸颊愈发绯红,他抬眸飞快的瞄了眼对面,却恰巧撞上曲雁含笑的目光,于是他立刻将头垂下。

身旁人劝道:“主君诶,您记没记住我方才的话呀?”

齐影点点头,抱着女儿的臂膀有些酸涩,只低声道:“记住了。”

“您是头胎,害羞也是正常的,但太在乎面皮也不行,女孩吃得多还爱闹,您得随时做好准备。”

齐影轻嗯了声,只觉右手手臂僵的不行,在将女儿喂饱后,他本还想抱会孩子,可曲雁却走来把女儿交给公爹,只让他带下去照看。

齐影后知后觉想裹起衣衫,却被曲雁握住右手。

“抱了那么久,手疼不疼?”

他右手有旧伤,曲雁去年就曾与他说过,此伤就算好后也不能提抱重物,他抱着阿清时几乎全是右手用力,此刻手被握住,竟有些微微发抖。

曲雁蹙起眉头,轻轻替他揉着,“不然给孩子找个乳爹?”

齐影几乎立刻摇头,“不用,我下回用左手抱孩子。”

看来当了爹的人果然会变,若是放在从前,她不论说什么,齐影几乎是不会反驳的。

曲雁目光向下扫了眼,齐影顿然一僵,连忙缩回手将衣衫拢好。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可一想到他刚喂过女儿,齐影便羞得不行。

曲雁饶有兴趣的看他脸红,笑道:“害羞什么,我是大夫,更是你妻主,哪没看过。”

几日过去,齐影很快发现一件令他难以启齿的事,他奶水足,每次喂完女儿还涨的生疼,照看他月子的公爹让他莫害羞,只管让妻主帮忙便好。

齐影先是试着忍住,可在一晚上换了两套里衣后,饶是谁应都应觉得不对劲。可是他偷偷看了曲雁好几眼,女人一如往常依在床侧看书,再时不时看看小床上熟睡的女儿,眉眼皆是温柔笑意。

齐影唇角抿了抿,装作若无其事走回去,他原本想睡外侧,方便半夜起床喂阿清。可曲雁总担忧他半夜掉下去,齐影虽不知为何她能得出这个结论,但也只乖顺睡到里侧。

阿清睡的正香,那白嫩的小脸圆乎乎的,齐影在旁看了良久,一想到这是他怀胎十月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心间便软的一塌糊涂。

他那点难得的温柔曲雁还没见过几回,倒是全给了阿清。

待看够了女儿的小脸,齐影轻手轻脚坐到床侧,因曲雁在外侧躺着,他只能膝盖着床轻轻从她身上跨过。

只是齐影跨到一半,曲雁似终于发现了他一般,起身时手中书卷顺着放下,却不小心擦过他衣衫。

齐影神色一变,疼的蓦地往后一缩。

“怎么了?”熟悉声音温柔响起,齐影刚欲摇头便瞧见曲雁晦暗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