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杜昙昼顺势抓起莫迟的手,俯下身把脸抵在他掌心:“所以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冰凉的脸颊贴在掌间,纤长的睫毛于手心里颤动,带来的细微酥麻,让莫迟的手指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杜昙昼以为他要挣脱,更加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现在想跑可来不及了。”

“谁摸你了?”莫迟面颊一热。

杜昙昼说话时开合的嘴唇摩擦在他手心,潮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掌中。

莫迟想要蜷起手指,又怕指间粗糙的硬茧,会划伤杜昙昼那张神清骨秀的美人脸。

许是看出了他的进退维谷,杜昙昼低低笑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把莫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没摸吗?那你现在来摸一摸。”

他握着莫迟的手指,让莫迟的指尖一点点从他的额头往下,划过深邃的眼窝、英挺的鼻梁、光洁的皮肤,最后停留在他那双薄唇上。

莫迟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视线仿佛黏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哪里也不敢细看。

杜昙昼目光灼灼,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在他布满伤痕的指腹上轻轻柔柔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淡淡的齿痕。

那痕迹在纵横的伤疤间,显得微不足道,稍不留意就恢复原状了。

杜昙昼很不满,皱着眉在刚才的位置又啃了一口,见那圈沾染着水渍的齿痕清晰可见了,才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可以了吧……”莫迟声如蚊呐,眼睛左右乱瞟。

杜昙昼奇怪道:“这怎么能问我,应该问你摸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莫迟想要收回胳膊,却被杜昙昼紧抓住不放。

“嗯?”杜昙昼只用一声尾音作为提示。

莫迟放弃般道:“回去再摸,晚上回去再摸!”

杜昙昼正想再得寸进尺地多提几个要求,脑后忽然响起一阵翅膀扑扇的动静。

接着就见莫迟脸色一变,喊了声“小心”。

杜昙昼本能地回过头去。

被杜琢穷追不舍的一只鸭子,从身体深处爆发出了一股本能,猛地扇动翅膀,就地飞起七八尺高,笔直笔直地向杜昙昼迎面扑来。

黄色的脚掌正中杜昙昼额头,光踹了他一脚还不够,鸭子还要蹬鼻子上脸,一扑扇翅膀,用力踩在了杜昙昼头上。

它借势凌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滑的曲线后,平平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是这只小白鸭短暂的鸭生里,头一次飞得这么高。

莫迟瞪大了眼睛,乐颠颠追在鸭子身后的杜琢傻在了当场。

而缙京城第一美人杜昙昼,就这样被一只小白鸭在额头正中,留下了一枚鸭掌状的脚印。

杜昙昼手扶眉心,闭了闭眼,低声道:“杜琢何在?”

杜琢三两步冲过来,却在离他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停下,提心吊胆地等候着他的指示:“小的、小的在这儿。”

“杜琢,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杜家的家臣了,往后就留在馥州,替冉大人养鸭子吧。”

那天,直到夜间就寝之时,杜昙昼额间的红痕都没有消。

州府厢房紧缺,他们三人只能挤一间房住。

杜琢自告奋勇,主动要求睡在外间的硬榻上,把里间那张软和的大床留给了自家主人和莫护卫同寝。

莫迟已经换了寝衣,正坐在床边抽着烟管,憋着笑看杜昙昼。

杜昙昼皱眉望着铜镜,不敢相信他要顶着额头上的一个鸭掌入睡。

莫迟含着一口烟,模糊不清地说:“这也很好,就跟贴了花钿似的,一点也没有折损你杜侍郎的容貌。”

杜昙昼斜眼看他。

莫迟笑道:“我说真的,你看馥州城街上,那些貌美女子个个不都贴着花钿。别说寻常贵女了,就算是梧桐馆的花魁邬夜雪,也比不上杜大人你的容姿端丽啊。”

杜昙昼站起身朝他走来,边走边解开腰带,来到莫迟身前时,腰带已经被他扔到地上。

官服外袍松松垮垮地垂在他身上,内侧的贴身中衣下,隐约露出起伏的肌肉走势。

多年未披戎装,杜昙昼的身材依旧结实精干。

与莫迟这种从小缺衣少穿的瘦削体型不同,杜昙昼紧实的身形,是在正统刀法剑术的训练中锻炼出来的。

穿着衣服不显山露水,只有解开了宽大的外衣,才能看出那副肩宽腿长、年轻体健的端直身材。

莫迟一口烟卡在嗓子眼里,不知该吐出还是该往下咽。

杜昙昼单腿跪在床沿,将官服一脱,随意地丢到床边,从上到下俯视莫迟:“你说的,晚上回来再摸,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莫迟手一抖,那口烟直接吐了出来。

烟雾缭绕间,杜昙昼从他手里拿走烟管,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莫迟用手背蹭了蹭鼻尖:“那什么……其实我也可以不摸。你看,明天还要早起,不如我们——”

“你刚才不是还说,连邬夜雪都不如我么?”杜昙昼沉下嗓音,垂眸看进莫迟眼底:“那你到底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莫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已经很好了,或者说太好了,是我——”

杜昙昼忽然把手放到他肩膀,莫迟浑身一震,反手就要抓住杜昙昼的胳膊将他制住。

杜昙昼动作却更快,他借机拉住莫迟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反折在背后,把整个人固定在怀中。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贴得极近,胸口挨着胸口,心跳声又扎实又猛烈,分不出究竟是谁的心在动。

莫迟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他的表情是相当罕见地无措。

他的一生中从未与人如此亲近,在遇到杜昙昼以前,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他是苍茫天地间历练出的一把神兵,非要在熊熊烈火中才能闪烁光辉。

可当被绮丽的花枝缠绕时,他却畏手畏脚,茫然不知所措。

他仓皇慌张,甚至想要立刻抽身而退。

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躯体正在变得僵硬,杜昙昼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他只是维持着这个揽抱着莫迟的姿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杜昙昼闭上双眼,把脸埋在莫迟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莫迟发间萦满浓郁的药味,在苦涩的药香下,是一缕若有似无的兰香。

杜昙昼紧闭双眼,感受着莫迟脖颈上跳动的脉搏,和他胸膛里起伏的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二人的脉动仿佛合二为一,难分彼此。

莫迟粗硬的头发有几缕垂在脖侧,杜昙昼用脸重重地摩挲着他的黑发,丝毫不在意脸上的皮肤被摩擦得泛起红色。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耳畔只有莫迟的喘气和心跳。

就在他以为莫迟会这样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时,怀里这个坚厉冷硬的夜不收忽然动了。

莫迟缓缓转头,面朝杜昙昼,在他额间的红痕处,亲下一个颤抖的吻。

他亲得小心翼翼,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全程都垂着眼眸,没敢去看杜昙昼的眼神。

亲完以后,他迅速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杜昙昼怔忪片刻,无法抑制的喜悦从心底奔涌而出,炽烈的热意瞬间灌注全身。

他纹丝不动地抱着莫迟,手一寸寸往上抚摸,最后停留在莫迟脑后。

莫迟的黑发与他的十指纠缠,他的脸就靠在他肩头,像是终于寻到了一处安稳的栖息地,哪怕心中充满惶恐,也愿意在杜昙昼怀中收拢羽翼,停泊留驻。

汹涌的爱意汇成热流,哽在杜昙昼喉头,他在莫迟的鬓发上胡乱地亲了几下,抱着他一起躺到床上。

莫迟的手攀上了杜昙昼的脊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头枕在对方胳膊上,脸蹭到他胸口,感受着衣料下源源不断地散发的热意。

“睡吧……”

耳畔传来沙哑的话语,莫迟合上眼皮,有灼热的亲吻落在他眼帘。

胸口像是被热化了,手脚都熨帖得发软,过往的一切刀光剑影,都如水上花影一般绰约摇晃,再也看不真切。

莫迟呼出了几口沸灼的热气,在被杜昙昼体温熏蒸而出的桂馥兰香中,沉沉睡去。

第69章 “那是给你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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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醉薇就是再迟钝,这几日也发现了乔府里气氛不对劲。

管家失踪了,老爷夫人天天关在房中不出来,下人们表面上都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杂活,暗地里议论纷纷,人人自危。

有次她在种花时还听见小厮们凑在一起,说国舅府都被当兵的包围了,谁都不出去,连出府采买都不允许,每日的食材用品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池醉薇作为一个内院栽花的侍女,本来就不能随便离府,出不出得去她也不在乎。

不过在经过乔沅北面的院墙时,她还是忍耐不住好奇,从门缝里往外偷偷瞅了几眼,果然见到门口站着好几个带刀的侍卫。

“这和我小时候好像啊……”池醉薇喃喃道。

她关于童年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就记得那时家里的大宅子也被当兵的围了,不过没有围多长时间,家就被抄了。

她爹好像跟一个叫褚思安的王爷有牵扯,不知犯了什么大罪,惹怒了太后。

她全家男丁都被处死,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

她母亲不愿意忍辱苟活,带着她一起投了湖,亲娘是淹死了,她却被人救了出来。

戴罪之身自尽本就是罪上加罪,池醉薇从此就进了教坊司,当了官妓。

后来又被梧桐馆的妈妈看上,偷偷把她买出来,当了乐伎。

想到这里,池醉薇不免为乔沅心生担忧。

这位乔娘子人美心善,身为庶出女儿也不受宠,万一被父亲牵连,岂不是太无辜了。

池醉薇地位低下,手中不过绵薄之力,想要力挽狂澜实属痴心妄想了。

但她心里已经悄悄有了一个能救人的人选,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把乔沅救下来。

可是现在乔府被封,她该怎样和他取得联络呢?

池醉薇搜肠刮肚想了一天,花都插歪了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