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洇像是初次认识世界的矇昧孩童,对于傅晏的靠近欣喜又畏惧。

他明明温柔惑人,却还是有那股冷静自持、狠戾不羁的劲儿在。

允诺她:“你愿意的话,这趟旅程之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

宋洇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嘴唇。

她真的相信,吻他,他会高兴。

宋洇按耐心头的躁动,伸手寻找到男人的手。

干净而燥热,让她回想起许多和他有关的记忆。

也许,傅晏之于宋洇,是从未休止的心动。

她鼓起好大勇气,才与他十指相扣。

指尖都在颤。

宋洇告诉他,吐字却很稳,有几分高傲:“也好,我考虑一下。”

然后微笑与他对视。

-

宋洇没有喝醉酒,可是真的要醉了。

房间里静悄悄,好像还有傅晏刚刚来过的气息。

她躺倒在床上,一遍遍回忆方才傅晏的诱惑,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交响乐般焦躁涌动。

她伸手按在胸口。

在周氏药业忙碌的那些年,这颗心好久没有这么热烈地为自己跳动。

宋洇觉得甜蜜又烦躁。

想起来上回和周玉笙通完电话后,给母亲所在的疗养院打了电话。

熟识的护士小姐告诉宋洇,有位姓傅的先生将疗养院80%的股份买了下来,还添补了疗养院的安全措施。

宋洇吸吸鼻子,敛下心神,决定再给孟晚枝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没通,宋洇知道孟晚枝该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便改为打了护士小姐曾昕的电话。

“曾小姐?”

宋洇起身,缓步走到窗前,待电话拨通后先问了好。

曾昕是护士,但性格却不同于职业给人的刻板印象,她话多偶尔冒失,幸好,只是在生活里,工作时像是换了一个人,尽职细心。

她是负责孟晚枝的主要医护人员。

“你好你好,是宋洇吗?”

“是我,”宋洇抱着手臂,温声询问,“曾小姐,您看到我母亲了吗?”

曾昕呐呐,提远了手机,询问同事,而后告知:“宋小姐,孟女士刚刚修建完花枝去休息室插花了,你要找她吗?我去让她接电话。”

宋洇道了谢,突然听到曾昕在电话那头讲话。

“哦,对了宋小姐啊,你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最近有个姓商的先生总是打电话过来问孟女士是不是住在我们这里,出于保密协议、保护住院人员信息我们拒绝了回答,但是对方如果想找孟女士还是简单的,我得告诉您一声。”

宋洇听她说“得罪”,心一紧,顿顿,问:“姓商?”

“他自我介绍,叫商什么、商四序,说是有要紧的事,好凶啊,跟要债的一样。”

商时序。

宋洇了然,想起来上次在飞机上遇到商先生,他说他认识她父亲。

看来是真的认识。

宋洇略思索,脑子里闪过一些零星画面,回忆起父亲投资过的一个项目……

一愣。

“哎——宋小姐,”电话那头的女声打断了宋洇,告知,“同事找我临时有事,我去帮你喊一下孟女士,先挂啦。”

“哦,好。”

-

国内现在是白天,孟晚枝修剪完花枝,摆到瓶子里,没想到会接到宋洇的电话。

“洇洇?”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像是五月的春蕾,花瓣柔软而美好。

她随意地询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宋洇温和的声音有几分无奈,失笑:“妈,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一身白裙的女人一怔,回答:“可以可以,怎么不行。”

孟晚枝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比如现在,是少有的时刻。

在孟晚枝依稀还记得的几段记忆里她的女儿是不亲近她的,所以有些不习惯。

她只记得宋洇总是黏着她爸爸。

像是个永远不知疲倦的小怪兽、小炮弹,流行闪电般冲进宋清予的怀抱,抬起头,笑脸盈盈,直到累了才歪过头疏离而有礼貌地同她问好,叫一声“妈妈”。

孟晚枝捏着没有刺、柔软花茎的菊,有些想念她的玫瑰。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孟晚枝率先打破了沉默,耐心询问。

宋洇语气随意,“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非常官方的开场白。

孟晚枝拧了一把花的细蕊,黄色的花粉沾了满手都是,蹭到身上便脏兮兮的,味道也臭。

孟晚枝拧着眉,心里面止不住地悲伤,嘴上却说:“妈妈很好啊。”

孟晚枝打小顺风顺水,小康家庭出生的独生女,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父母溺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天真温和,在学习上亦有天赋,考入重点初中,保送进入和宋清予同一所的附中,然后在天文社团和那个天之骄子开始了纠缠一生的旅途。

她没吃过苦,甚至没有真正地迈入过社会。

都说宋洇这样的小姐命好,众星捧月,是在爱里长大。

可真正泡在蜜糖罐里的,是她孟晚枝。

在宋清予死前,她就是被爱滋养以至于不需要独立的女人。

孟晚枝想趁这个清醒的机会告诉宋洇,“洇洇,你不用管妈妈的,做好自己就行。”

宋洇没说话,心里却明白:怎么可能。

“妈,我会处理好的。”

孟晚枝笑说:“你这孩子还真的和你爸爸很像,从来都不听我的意见,一意孤行。”

宋洇只静静地听,不做评价。

孟晚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生病之后,她会觉得心里空落落,走路宛如游魂,有时甚至觉察不到四肢,反应过来时,剪刀已经削开了皮肤,鲜血在流。

孟晚枝知道这样不好,也知道她与宋洇之间,她才是那个该去担责任的人。

她轻叹,语重心长:“抱歉啊,洇洇,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一顿,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不喜欢给女儿回答的机会,继续说,“但是妈妈和全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希望自己的小玫瑰盛放,无忧无虑,不用面对风雪严霜,更无须畏惧烈日灼阳。”

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奥斯陆的雪没有停。

宋洇心里头发软,轻笑,看向窗外。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答她:“妈,会的。”

第38章 38:再度暧昧

◎有我在,你想怎么撒野都可以。◎

宋洇出行前特意挑选了正式的着装, 一条酒红色的晚礼裙,是以前的旧款式,胸口的地方稍紧,但看不出来。

她在外头裹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夜色里, 像是一株娇艳欲滴的露水玫瑰。

“宋小姐,这是这次游轮的邀请函, 您请收好。”

李叔看了眼怀表, 面带笑容。

“这次的举办方是一家俄罗斯大型船舶制造企业, 所以通用语言是俄罗斯语,游轮上有翻译, 您要是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 如果没有找到或是遇上什么急事,也可以找先生, 他听得懂。”

这些宋洇都知道, 她将垂落的碎发捋到而后,清浅地笑笑, 回答:“好。”

宋洇受过严苛的世家教育, 虽然不常用,但也系统地学过一些俄罗斯语,并不担心沟通上的问题。

她稍稍回头,看到傅晏在雪地里与人通话。

男人肤色冷白,身形落拓而挺拔。

他穿着与宋洇相配的黑色羊绒大衣,长度刚好过膝盖。

仰着头, 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扣在手机上, 表情没有波澜。

“傅成煦那边怎么样?”

提问的声音被冷风从那头传来。

似乎听到什么回答, 男人扯出一个冷寂而残酷的浅笑, 轻描淡写给了一个回答:“哦,”

“继续吧。”

“夏秘书,我回去之前,记得把一切搞定。”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塞进口袋,撩开眼,刚好隔着风雪,与宋洇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