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人躺在榻上睡得更香,还尤其娴熟的翻了个身龟趴。

此刻的叶灼与清风霁月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眉目一敛气势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热闹的椒房殿此刻格外肃穆。

徽韫圆润的小脸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蚊子咬的小红包。

不过这也无法阻止她进入梦乡。

而椒房殿内让人窒息的沉闷似乎也与她这个当事人毫无瓜葛。

她无知的伸手挠了挠痒。

叶灼只是一拍桌子众人纷纷双肩颤抖。

他视线扫过所有人的头顶最后落在了负责贴身伺候徽韫的戚楚斓身上。

戚楚斓察觉目光,瞬间口干舌燥:“皇后娘娘近来……近来夜里时常失眠,就算是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

叶灼问:“多久了?”

戚楚斓认真的想了想:“大抵从掌印不来椒房殿守夜那时开始。”

叶灼:“……”

徽韫从小就怕黑,再加上换了个环境,本就一时无法适应,起初有叶灼彻夜相伴,可是后来他不来,徽韫不想老麻烦他,就只能找戚楚斓,戚楚斓虽也配着她,可总会犯困打盹,每次徽韫从梦中惊醒,见旁边的戚楚斓睡着,又不好打搅她的美梦,就只能独自坐到天亮,如此一来困意长期积攒,到今日总算是彻底爆发了。

叶灼本以为徽韫早就已经适应了皇宫的生活却不曾想竟是如此!

可是这小孩为什么这么能忍?

如果他今天不发现,是不是她永远不会说,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童年,所以才会懂事得让人心疼。

充满惧色的眸子浅抬,瞧见男人一脸的阴沉,戚楚斓心中又敬又怕,一股脑子全交代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御花园庄嫔一事,皇后娘娘更是彻夜彻夜的睡不着,睡着后还会呓语说着害怕之类的话,要么就是喊奶娘还有……还有掌印。”

叶灼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然后重重的落回远处,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可窒息的痛感从未有过。

叶灼忍着心里翻涌着的情愫:“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皇后娘娘她不让。”戚楚斓确实有提议过,可是徽韫每次都拦着,如此她便不敢擅作主张,这下被叶灼问起,她只能全盘托出,“皇后娘娘说怕讨掌印生厌,所以……”

这次他明显的感受到了心脏那块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

戚楚斓瞧见叶灼紧抓桌角的手缓缓松下力气,下一瞬房间里的所有人就都被打发离开。

叶灼久站在榻边盯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小皇后沉默。

子时戚楚斓端着夜宵进来了。

她瞧了一眼还在酣睡的皇后然后端着银耳羹往叶灼方向去:“掌印连着守了好几个时常先用些银耳羹吧。”

叶灼执卷就着一盏昏暗的烛火没有应声,冷峻的眉眼与柔和的月色是相得映彰的绝配。

戚楚斓总觉得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个太监绝对会迷倒全天下的女人。

只是有点可惜了……

她盯着唇角浅笑:“奴婢帮掌印再点一根蜡烛吧?”

叶灼:“不用。”

“在这么暗的烛光之下看书太伤眼了。”戚楚斓无视他的话,自顾自的伸手去拿,“奴婢还是给你换一盏吧。”

叶灼却直接用书卷挡住了她的手。

她有点尴尬:“掌印?”

叶灼视线盯着床榻上翻身的人用手指在唇前竖起。

戚楚斓登时不敢再说话。

可是心里有莫名觉得叶灼的这个动作是又苏又温柔。

等等……

他该不会不准再多点一只蜡烛是因为害怕亮光吵到皇后吧?

过了一会儿叶灼见戚楚斓还没走这才放下书卷抬头盯她。

就这一个眼神便让戚楚斓明白刚刚察觉到的温柔都是假的。

这是明明冷得跟冰块似的!

她几乎从未与叶灼单独相处过,今夜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其实早在叶灼去除闻忆时,戚楚斓就对这个心狠又冷酷的男人,莫名的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再后来她便发现那种感情叫做喜欢。

戚楚斓是名门之后,从小耳濡目染明哲保身之道,也清楚自己想要在宫里站稳,没有一个依靠是万万使不得的,这种想法尤其是在萧家姐妹来宫里之后,可是宫里能找什么靠山?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是太监。

可是周皇帝靠得住吗?

显然她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无论是宫女闻忆的事还是齐王细作的惨死。

可是叶灼就不一样了,他手里握有东厂的实权,又深得太后的宠爱与信任,如果可以跟着他,后半辈子算是有了好依靠。

想清楚戚楚斓大着胆子主动去给叶灼舀银耳羹,妖媚而勾人的眼神故意在他的视线里徘徊。

她用最动人的声音说:“不知掌印是如何看待太监宫女对食一事的?”

叶灼眼神恹恹的盯着她。

戚楚斓笑颜姣好,她双膝跪下呈上银耳,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叶灼唇角扯动,往后慵懒一靠。

她眼神里闪烁着怂恿的蛊惑:“难道掌印就没想过找个女人在这漫漫长夜里相濡以沫?”

烛火已经快燃到尽头,这时窗外下起了淅零小雨。

叶灼身体微微前倾,用汤勺抬高她的下颚,仔细打量好一番:“你生得确实……很勾人。”

对方的眼神明明充满了戏谑,可戚楚斓还是忍不住羞赧。

可下一秒却听见对方说。

“只可惜我不是大周的皇帝,对你的美丝毫提不起兴趣。”

戚楚斓:“……”

汤勺叮当一声掉回碗里,溅起的银耳黏在她虎口上。

视线里坐着的人形缓缓而立,她的视线被逼得没有一丝光亮,叶灼走到床榻边温柔的抚摸着徽韫的脸,原本被噩梦纠缠的小人嗅到熟悉的闻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疲倦的眼皮。

戚楚斓低头暗自抹了一把泪,眼下她再也没脸留下,放下汤碗悄无声息离去。

徽韫听见珠穗沙沙的声音:“难道这又是在做梦?”

说着一直温暖的大手捧住了她的半边小脸蛋。

她脸蛋上的温度极高,还带着些许粘稠的汗意,椒房殿夜里不算太热,她脸上的汗多半是冷汗,叶灼便知道她做噩梦了。

“叶灼?”

小猫咪一样的声线,在雨声的衬托下,又多了几分湿软,其实是徽韫有点想哭,鼻子闷闷的。

他一笑:“奴才在。”

房间里烛火的最后一丝光亮叫殿外的狂风压没了,因为叶灼的方向背着窗,徽韫瞧不见他的表情,她努力控制着委屈和酸涩:“今夜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再多陪我一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陪伴她睡觉,戚楚斓就是不如叶灼,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又或许是因为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叶灼总会第一时间意识到,然后看着她四处折腾,也许他那时很无语,可不管有多无奈,他从来没有拒绝自己。

可是她却连叶灼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都没有弄清楚。

想着她不禁哽咽:“你不在这儿我就睡不好。”

叶灼:“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叶灼没说话。

徽韫坚强的擦了擦眼角:“要不然你就帮我去找楚斓进来吧。”

“奴才在这儿。”

徽韫猛的抬起头。

以前她总是太过于关注叶灼那双被老天爷吻过的手而忽视了他的声音。

可此刻听起来竟格外动人。

她极力压制着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又听见他下一句说:“奴才以后都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某人终于不再嘴硬

第19章 一九

文惠公主腹中的孩子即将临盆,又喜迎她三十四岁的寿宴,成化帝以为徽韫思念家人,所以才导致积郁成疾,成天困顿枕榻之上,于是开恩放她回萧家两天一夜。

徽韫出宫回排场巨大,侍卫宫女太监数百人保驾护航,在无形之中也打破了帝后不和的传闻,也叫萧家两姐妹嫉妒得面无全非。

其实成化帝并非厌恶徽韫,只不过是因被人相逼,所以才对她恶语相对,可二人毕竟是舅侄关系,另外徽韫自身性格讨人,在宫里不争也不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很难让人当真讨厌她来。

队伍出皇宫径直往西面走,徽韫听见市集的噪杂,她笑嘻嘻的探出头,看着身侧的戚楚斓说:“我们这是已经出宫了吗?”

戚楚斓点头:“是。”

最近戚楚斓心情似乎是不大好,成日愁眉苦脸的,徽韫心思哪怕再粗糙,也发现了不对劲,这时叶灼过来了,戚楚斓见他来,人连忙拉开距离,像是跟他怄气,表情极不自然,不过叶灼并没有把她当回事。

徽韫楞楞的盯着戚楚斓。

叶灼说:“奴才已经命人先一步回萧家报信了。”

徽韫冲他招手,叶灼附耳过来,一股酥麻的热气,烫得登时僵硬,许久之后才回过神。

“我不想回萧家。”

叶灼霎时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