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跟了叶灼两年, 虽然也就见过几次, 可是他识人之明,让人望尘莫及,只是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叶灼的意思,然后让人送走女人们,又伺候叶灼喝茶,茶水也是今年最好的茶,今年的年岁不太好,皇帝用茶都没这的好,不过徽韫宫里不吃茶,她喜牛乳。

管家笑着沏茶:“这是河州知府特意拿过来孝敬老爷的。”

河州正是生产茶叶的地方。

叶灼冷眸半沉。

管家转头对丫鬟指挥道:“还不快去备水,伺候老爷沐浴。”

叶灼打断:“不用了。”

管家点头哈腰的看着他从位置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逼得红烛都弱了三分亮度。

“老爷这么晚了还要回宫?”

沉沉的黑眸凝着皇宫的方向。

他今夜要是不回去,只怕小皇后睡不着,可是事实相反,徽韫睡得老香了,她两侧一左一右躺着太子和公主,小公主的眼睛睁得老大了,偏她自己睡得贼香。

叶灼好笑的看着。

这时小公主忽然发出声音,怕吵醒小皇后,叶灼伸手拍小公主的肚子,小公主眼睛亮亮的盯着他,在一下又一下的催眠怕打中,不一会儿也有了睡意。

正这时叶灼视线往上一移,刚好与苏醒的徽韫,四目相撞碰出了绚烂的火花。

她皱巴巴的揉了揉眼睛,声音比发嗲的猫咪还要懒:“叶灼~”

叶灼嗯了一声。

徽韫依旧皱巴巴:“叶灼~”

看样子她估计没醒透。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小公主的肚子上,移动至徽韫的身上,动作轻柔而有序,轻轻哄着徽韫闭眼。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皱巴巴的脸蛋终于摊平,徽韫抱着叶灼的衣袖,侧着身子再次进入了梦乡。

“唔~”

“娘娘梦见什么了?”

他明知道徽韫已经睡熟,却偏要凑上去问她话。可没曾想徽韫忽然转了个身,饱满的唇瓣擦过他的脸侧,然后继续呼呼大睡,却害得叶灼身子僵硬,呆呆的傻在原地。

翌日徽韫醒来看到叶灼,想起秋姑姑说的那些事,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直到午间用膳,叶灼伺候碗筷,她看着他的脸,才弱弱的问了一句:“她们好看吗?”

叶灼不解的眨了一下眼。

徽韫盯着他:“你是准备要娶妻回家养老了吗?”

叶灼:“……”

“昨夜奴才宿在宫里。”

她抿唇:“我怎么不知道?”

“娘娘睡得正香,奴才不忍叫醒娘娘,不过小公主可以作证。”

他弯着腰给她夹菜,徐徐动人的声音,从她耳畔吹来热风。

徽韫还是盯着他:“秋姑姑说太监也可以娶妻。”

叶灼纠正:“不是所有的太监都可以娶妻成家的。”

“不过……”他顿了一秒,话里有话,“奴才可以。”

徽韫直接耍无赖了:“那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叶灼发笑:“娘娘做不了主。”

徽韫生气红了眼睛:“可是你明明就是我的人!”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蹲着与她平视,还用手摸她脸:“娘娘也是奴才的人,奴才才舍不得不要。”

听言她紧巴的小脸才算舒展,眼睛里一瞬间也有了喜悦。

“呼~吓死我了!”

昨日听秋姑姑的那番话,刚好又遇上叶灼出宫,她还以为叶灼真要离开,如果椒房殿没有叶灼,恐怕早就成一团乱麻了。

她握住叶灼的手:“你以后再也不能一整天都让我见不着人了。”

他笑:“奴才错了。”

徽韫嘻嘻笑着用手戳他侧脸:“你怎么认错比我还快啊?”

他含笑伸手捏着小皇后下巴上的饭粒喂到她嘴边:“不能浪费。”

徽韫低眉看了一眼,听话的就着他手指,舔入腹中。

叶灼低眉浅笑,目光柔和深敛。

-

“哇哇哇哇……”

椒房殿里鸡犬升天,小皇子已经被送入建章宫,徽韫负责教育公主敬和,可是敬和公主爱哭爱闹,带起来非常棘手,今日一早醒来开始哭,眼下都还没消停,乳娘抱着孩子哄了一个上午,一喂奶就吐,后来请太医来看过,才知道敬和公主是得了病,然后开了药方。

“药好了。”

余奶娘将亲自熬好的药端给徽韫,眼下敬和已经不哭了,但是虚弱得很,徽韫接过药,吹凉后喂给敬和,可是一喂大半全部流出。

她赶紧用手兜住敬和的下巴,以免药浸湿才换好的衣衫。

这时叶灼进来了,看着她满头焦汗:“让乳娘吃下去化作奶水再喂公主吃下。”

“是。”

方蓉接过徽韫手里的药,连带着外面的一罐,抱着敬和小公主,一起去找乳娘。

徽韫忧心忡忡的盯着方蓉与余奶娘抱敬和公主离开的背影。

“都是我不好,敬和生病了,我都没有发现,害她难受那么久。”

叶灼浅笑:“娘娘也还小。”

她掀眸盯着叶灼,清隽而稳重的面容,莫名有股安全感,她总觉得叶灼很适合当爹。

徽韫反驳:“我不小了。”

“娘娘可知自己上次落水得病,奴才也是怎么喂药也喂不进去,这不是没长大又是什么呢。”

“那你最后是怎么喂的?”

叶灼表情僵硬,喉咙忽然干了。

好在徽韫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七月底圣驾搬去广陵园避暑,小公主也终于没再闹,徽韫闲着没事做就跟叶灼学认字,虽然也才到入门的水平,可总能认几个字了,一日无意间得了本话本子,自此之后她就迷上了话本子里的故事,有时夜里骗余奶娘自己睡着,其实偷偷就着红烛在被窝里看,不过还是让叶灼给抓包了。

秋姑姑将从徽韫处搜出来的好几本话本子给叶灼:“这些都是从娘娘的床底搜出来的,都是些民间流传甚广的话本,娘娘自从迷上这个就许久未出门了。掌印请过目。”

叶灼冷眼盯着。

这些话本子几乎出自同一人之手,话本子里的内容都是些浪漫的情爱故事,例如某大官的女儿为了穷书生私奔了,再譬如某朝皇子恋上平民女子最后立排众难娶其过门,徽韫每每偷看这些书时,脸上姨母般的微笑就停不下来。

这些书在一定程度上算禁书。

不过深受广大女性的喜爱。

夜里徽韫确认余奶娘离开,悄咪咪的将偷藏的话本子拿出,没过多久被窝里就传出嘻嘻的笑声。

她正看到话本子男女主人公深情表白的段落,忽然下意识从被窝里抬头往外看,叫身后站着不吭声的人吓了个半死,书也掉在地上。

叶灼弯腰捡起来,就着书的折痕,翻到她看的那一夜,一眼看过去发现了一个成语“无病呻吟”,他浅浅勾动唇角,视线再回到榻上,裹在被褥里的小皇后,已经被闷得满头大汗了,两只大眼睛水灵灵。

徽韫躺好盯着叶灼手里边自己最后一本话本。

叶灼掂了点书籍:“没想到娘娘这么爱读书,奴才明日便送几本过来,娘娘不读完就不许用饭。”

她怕了:“啊~”

叶灼笑着学她:“啊~”

“哼!”

次日叶灼果然来督促她看书,徽韫索之无味的抱着看,其实眼珠时不时往他脸上瞟,被抓包后装模作样的继续学,叶灼发笑,继续埋头审阅后宫的账本,徽韫就像是过来陪他的伴读,囫囵吞枣的翻看。

等叶灼忙完,不留痕迹的去到她身后,见徽韫眼神恹恹,他从后圈住她,温热的气息款款,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估计是被吓醒了。

“娘娘这些天都读了些什么?”

他首次离她这么近,近得呼吸与她耳膜相撞,她被他身上的味道,裹紧了全身上下,一时间脑子也宕机了,一团乱麻说不了话。

“嗯?”

他偏头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徽韫愣住了,盯着前方说:“你……你不识字吗?自己看。”

他在她耳边一笑,徽韫感觉浑身酥软,什么力气也提不起来,脑子里忽然想起一本话本,书里男女主人公,在婚后生活时,男主人公也是如此,从背后拥住女主人公,两人琴瑟和鸣的共读一本书。

叶灼盯着她滚烫的耳尖:“娘娘果然是长大了。”

“什么?”

一回头唇瓣都快撞上去了。

她抿唇后退:“你……你离我好近。”

叶灼发笑,勾她的脸:“明日奴才要离宫办事,只怕是一日回不来,娘娘可不要再等奴才了。”

得知叶灼明日不在身边,她也顾不得距离的羞耻,转过身刨根问底的追问:“你要去干什么?”

他答非所问:“娘娘这是舍不得奴才?”

徽韫老实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就已经离不开叶灼了。

从前是因为需要他照顾,现在是精神上的离不开,总觉得见不到就少了点什么,心里有股莫名空落落的感觉。

“娘娘要跟奴才出宫玩玩?”

徽韫瞳孔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