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起来往外头走。

徐文理这才看到顾莞宁,她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

臃肿的棉衣将身形完全掩盖,毡绒帽更是只有男人才会戴。

要不是那张过于艳丽的脸蛋无法忽视,肤白唇红,恐怕扔在人群里连亲爹娘都认不出来。

视线转移到她一旁的男人身上,徐文理眉心蹙起。

多日不见,顾莞宁怎么堕落成这副样子了?竟然跟本地的社员处起了对象,还是在部队当兵的大老粗?

想到那次跟程砚洲的接触,徐文理的心底本能地升起厌恶。

同样的,程砚洲也反感这个戴眼镜的小白脸。他换到顾莞宁左手边,好隔绝小白脸偷看自己对象的目光。

“是不是还缺条围巾?”程砚洲有些不满意。

突然跳到这个话题,顾莞宁反应了一下,“我穿得太厚,胳膊抬不起来。”

程砚洲道:“我帮你围。”

到他家,程砚洲先给顾莞宁倒杯热水,钻进屋里捧出两条围巾来。

“想戴哪条?”

顾莞宁:“……”

看着两条明显的女士围巾,她表情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出任务去了冰城,在冰城百货大楼买的。”

“红色这条?”

顾莞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红色。”她抬手扶一下帽子,好奇地问:“你在冰城出任务?”

不是附近的县城吗?

程砚洲:“冰城也在附近。”

顾莞宁明白了。

县城,可读作县城,也可读作县、城。

程砚洲上前给人绑上蓝色围巾。

顾莞宁还有件事想问:“你买女同志戴的围巾做什么?还不是给大娘买的。”

程砚洲小心翼翼将两根麻花辫抻出来,他回:“给对象。”

顾莞宁:“……”

她鼓鼓腮,“你骗人,你那时候根本没有对象。”

绑好,程砚洲问:“松紧?”

顾莞宁转转脖子,“还行。”她转身,“你还没回我的问题。”

程砚洲到桌前坐下,“现在有了。”

顾莞宁哼一声,还说不想找对象,明明准备得这么齐全,又是桌子家具又是围巾的。

把另一条围巾收到包裹里,程砚洲问:“你不喜欢红色?”

埋头喝水,顾莞宁闷声闷气,“我大姨嘱咐,不能穿太鲜艳的颜色。”

“偶尔穿一次也不行?”程砚洲问。

顾莞宁摇头,“不穿又不会掉块肉。”

程砚洲沉吟道:“结婚的时候呢?”

顾莞宁:“……”

她点头:“可以。”

程砚洲放心了,“那留着。”

顾莞宁:“……”

怀疑有人在暗示自己。

快走的时候,程砚洲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块柿饼来,“尝尝。”

柿饼挂了层白霜,看着就特别甜。

顾莞宁接过来尝了一口,眉眼弯成月牙,“好吃。”

再回到大队部,赵红英已经带人拟好了保证书,让程长顺和上午那波人传看过确认没问题。

还得要顾莞宁誊抄一份。

复印纸垫在下面,顾莞宁坐姿端正,捏着笔开始誊抄。

之前给郑妙琴写的印刷体是网红印刷体,类似竖弯钩没有钩的那种。现在誊抄正式文件,顾莞宁写的是硬笔小楷。

程长义过去瞅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篇漂亮工整的可以当做字帖的保证书。

别的不说,这东西交上去领导看着也舒心。

这么重要的保证书顾莞宁抄写时不敢含糊,一笔一划都用了心思,抄完已经过了晌午饭的饭点。

抄好的保证书交给程长顺等人检查。

程砚洲帮顾莞宁捏手腕,“累不累?”

“刚才我娘过来说今晌烙了韭菜盒子,待会儿回家吃。”

顾莞宁的手指纤细修长,独一点不好,没多少肉,摸着全是骨头。

又凉。

合起来就是又冷又硬。

程砚洲用手心捂着,捂了好半天都没能热乎起来。

蹙起眉心,他想,得尽快找个大夫。

瞧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徐文理表情冷峻,眼中蔓延着嘲讽意味。

顾莞宁不会甘心留在乡下大队,答应跟程砚洲处对象怕也是权宜之计。毕竟程砚洲救过她,她如果拒绝,以后在大队社员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最近的,就连队小老师她都排不上名号。

给队小出主意养猪又如何?功劳都让大队长占了,谁还记得顾莞宁?

乡下人势利眼,又抱团护短,有的是办法打压知青。

郑妙琴从知青院吃饭回来,注意到徐文理的目光一直在顾莞宁身上打转,她愤愤不平心中不甘。

她明明和赵卫进什么都没有,可徐文理只听风言风语就抛弃她。

顾莞宁都和那个乡下人贴到一起去了,不要脸,徐文理就跟眼瞎了一样,为什么他就不死心呢?

郑妙琴不甘心。

“顾莞宁,这是你对象?”

她强笑着走上前,边说边打量程砚洲,目光挑剔,眼神不屑。

顾莞宁:“……”

她只花了两秒就打散了心中的震惊,也是实在没想到郑妙琴还敢来自己跟前找事。

顾莞宁嗲着嗓音:“妙琴姐姐~”

程砚洲差点被口水呛住。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叫‘郑苗勤’的人不止一次害过他家小知青。

郑妙琴脸色一变,冲动之下她什么也没想就开口了,现在才回想起曾经被顾莞宁喷得直接晕过去。

“你跟你对象真般配,祝你们早日结婚,到时候别忘了请知青院的大家喝喜酒。”

听得多了,郑妙琴也学了些顾莞宁的阴阳怪气。

可惜没学到精髓。

她将心比心,只以为顾莞宁跟程砚洲在一起不是真心的。就像她跟程继昌处对象,也只是想利用程继昌大队长儿子这个身份为自己谋私。

顾莞宁笑眯眯的,完全不生气,“感谢妙琴姐姐的祝福,我也希望妙琴姐姐早日和你的对象结婚。”

“哎呀!”顾莞宁表情夸张地捂住嘴,“我好像记不清楚了,妙琴姐姐你对象是京市来的徐知青呢?还是隔壁丰收大队大队长的儿子赵卫进呢?”

“妙琴姐姐可真厉害!”

顾莞宁冲她竖起大拇指。

郑妙琴脸色一白,回头忙看了一眼徐文理。见他的表情只有难堪,郑妙琴无法承受这么残酷的事实,捂着脸又跑了。

顾莞宁说完,也没忘cue一下徐文理,“徐知青,你可是京市来的,今天怎么没见你发表看法?京市是大城市,是咱们祖国的首都,你见多识广,应该给咱们出出主意才是。”

徐文理脸色铁青,他张张嘴,在程长顺和一众前进大队话事人怀疑的眼神中无力辩白。

“我觉得大队干部的意见很正确,我愿意跟所有知青一起被大队干部领导。”

顾莞宁失望摇头,“啧啧,原来……也不怎么样……”

她的话语含糊不清。

但大家自动联想完整:原来京市来的知青也不怎么样嘛!

程长顺微不可查地皱眉,好像这个徐知青最近越发不用心了,不如之前积极为大队建设着想,听生产小组的组长说他上工的时候也不怎么勤快。

见程长顺这个反应,徐文理有心描补几句,但是程长顺忙活检查保证书,转眼又跟别的社员讨论起来。

见两人又一次吃瘪,顾莞宁偷笑两声。

很好,她得琢磨着开展离间计划了。

见顾莞宁这么轻松就解决两个人,眉飞色舞神态生动,程砚洲忍不住抬手,捏上小知青激动绯红的脸颊。

滑滑嫩嫩。

顾莞宁怒视这人,拍掉他的手,“你太用力了。”

程砚洲心虚地偏头,“没收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