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开!”李母一把推开她,犹如丢了魂魄,还在不死心地看着榜,“怎么可能会没有……不可能会没有……”

李怀素心中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垂下眼不说话。

过了很久,李母像是终是放弃,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地上。

她不甘心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落榜……怎么可能……怀玉怎么可能会落榜……”

“连那草包季先明都中了榜,怀玉怎么可能会不中!怎么可能!”

李怀素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惊,“母亲,我哥的成绩,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李母愕然,与她双双对视,“是谁?谁会这么恶毒?要陷害怀玉!”

两人一时都怔住。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高行修昨夜便走了,一大早苏大在庭院做早饭,看到苏婵起了身,还在问,“阿婵,昨夜哪里摔伤了,没事吧?”

苏婵心虚地垂下眼,“爹,我没事。”

又想到高行修的话,看到苏大忙碌的身影,她心中一酸,忙去夺走他手里的扫帚,“爹,你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的话,她要牢牢抓住和阿爹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一分一秒都要反复回味。

一整天她都和苏大待在一起,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其乐融融,然而到了日落西山,厄运突然而至,门扉被大力地一下子推开。

李母高声叫喊着,“苏大!你给我出来!”

李母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看到了苏婵,她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更为怨毒的颜色,“小贱货!原来你回来了!好啊!省的我去找你了!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苏大护在苏婵身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不然我动手了!”

“都是你这个瘟神!都是你跟你那个野男人害得!”李母尖叫着哭喊,指着苏婵,那样子仿佛她是她生生世世的仇人,“你害我儿颜面扫地还不够!你还想搞死他!你这是要他的命啊!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苏大怒声,“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都是你那个野男人害得!他陷害我儿,害他名落孙山!苏婵!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婵知道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她也在隐隐期待着李怀玉的好成绩,闻言她也愣住了,连对李母怨恨的质问也不管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怀玉落榜了?怎么可能?

“怀玉他落榜了!落榜了!”李母激动地哭喊,“连那个草包都可以考中,我儿怎么可能会落榜!一定是你那个野男人干的!他嫉恨我儿,想方设法不让他好过!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定是你,是你蛊惑那个野男人陷害我儿!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我要去告你们!我饶不了你们!”

苏婵直接愣住了。

李母越说越急,越说越怒,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怀玉读书成材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还要再苦苦熬上三年,这让她怎么不恨!怎能不怨!

她现在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两个人!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李母尖叫着扑向苏婵,双手十指大张,恨不得要当场掐死她!苏大一把护住苏婵,与她推搡起来,“你做什么!”

“我要杀了这个小贱种!我今天就要她死!”

李母疯了一样扑向苏婵,滔天的愤怒让她变得力大无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起来,李母的尖叫声,苏大的咒骂声,李怀素的劝架声,所有凌乱的声音糅杂在一起,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苏大护着苏婵,又拉扯着李母,脚下一歪磕在了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头上鲜血缓缓地流淌。

所有的声息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苏婵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爹——”她悲呼。

李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重新发起疯,她又冲向了苏婵,这时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几下便制住了她和李怀素。

杜齐冷冷看着李母,“趁现在,快点滚。”

李母狠狠愣了一愣,看到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成亲之日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又浮现了出来。李怀素看到杜齐也吓破了胆,急急拽着李母,将她飞快地带走。

苏婵一直抱着昏迷不醒的苏大,“爹——”

杜齐看了一眼苏大额头上的血,蹙了蹙眉,飞快地出了门。

郎中很快赶了过来,杜齐将苏大背进了屋里,郎中也立刻进去了。

苏婵站在门外,双目失神,脸色一片惨白。郎中诊了多久,她就在门外站了多久。等到郎中推开门,她立刻迎了上去。

她嘴唇翕动,声音都抖了,“……我爹,我爹他……”

郎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暂时是稳住了,但脑中还有淤血,不好确定情况。如今只能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若醒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

苏婵面色一僵,身体几乎都要站不稳。

郎中走了,苏婵慢慢恢复过来,她缓缓走进了屋,看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苏大。

苏大一动不动地睡着,仿佛了无生息。她眼眶一酸,脑中一片漆黑,怔怔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大,眸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然后又慢慢被点亮,成为了簇簇的一团火苗。亮的吓人。

所有的情绪都要炸开,苏婵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疯了。

她快速冲到卧室,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那个被她束之高阁的匕首。

她将匕首拔开,寒光的刀刃倏然一亮,映出那悲愤怨恨的一双眼,然后又被她狠狠一贯。

她将匕首藏在袖中,飞快冲出屋门,一把拽住杜齐,声音又恨又急,“高行修呢?我要见他!”

她拔高声音,几乎是吼的,“我现在就要见他!”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参上!

第31章 第 31 章

◎疯够了就跟我回去◎

“前面什么事啊, 这么热闹?”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季家的长子秋闱入榜了!今日季家大宴宾客,那鞭炮都响了足足三个时辰!今日整个西塘县有名有姓的都去道贺去了,连知县都去了,嘿哟!好大的场面!”

有巴结者羡慕道, “这季家祖祖辈辈行商, 没想到竟是出了这样的一个人物!也算是一朝升上天了!”

“季家?那个草包季先明?他能中榜?”人群中又有人开始狐疑。

“害!英雄不问出处, 也不能小瞧了人家, 毕竟寒窗苦读了十年, 本身又过了童试,说不定人家就是在考场上灵光乍现了呢!”

“考场里一关就是九天九夜,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最后的结果我们都说不准。”老头拂了拂胡须,颇有介事道,“不过这秋闱, 真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你看这不, 听说那个西里的李怀玉不就名落孙山了?”

众人一阵唏嘘,“李怀玉吗?那可真是可惜。”

“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

季先明和季父季母站在季家门口,喜气洋洋地张罗着满门宾客。

季先明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的很, 一张白胖的脸上红光满面,如今一朝入仕,季母也是盛装打扮,绫罗绸缎层层叠叠地套在丰腴的身上,头上的金银首饰晃的人直打眼,一贯傲慢的脸上难得堆满了低调的得意与谦和。

知府知县、县衙地方官纷纷前来道贺, 被季父热情地迎到里面去坐。季家祖上盐商起家, 历经三代不衰, 到了季父这里,季家渐渐成为了西塘县的巨富。季父久经商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看到各位到来的官僚,几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纷纷有说有笑地进府参宴。

季先明大声张罗着宾客,人群中看到了隐匿在角落里的季云天。

他大叫了一声表哥,推开身边一脸巴结的一众狐朋狗友,跑到季云天身边,与他勾肩搭背,“表哥,你怎么在这里,快随我进去,今日高兴,咱们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季云天神色有些古怪,眼神游移,勉强笑了笑,“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就不进去凑这个热闹了,替我向舅舅舅妈道喜。”

“这可不行!”季先明严词拒绝,“我如今能走到这个地步,全都多谢了表哥和阿爹这阵子的周斡,今天这么重大的日子,怎么能少得了表哥你呢?”

季云天眸光一变,飞速地扫了一眼周围,语气带了些戾,“不是告诉过你吗?莫要多嘴!你若是保不住这张嘴,你和我都得跟着完蛋!”

季先明看他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鄙夷,“表哥,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整个西塘县现在你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不都是一片恭喜之声吗?”

他如今就是正儿八经的一甲,将来必定是要入仕为官的,官衔再怎么样都能比季云天更胜一筹,此刻看到季云天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心里免不得多了几分轻蔑,“表哥,你就放宽了心。如今连知县他们都来了,谁又敢怀疑这件事?他们都不担心,你又在怕什么?”

季云天心中纷乱,“总之少喝酒,别乱说话。我先走了。”

季先明眼看着季云天默默走远的背影,哼笑了一声。视线一转,李母和李怀素正站在孤零零的角落里,一脸失神地望着这里。

“活该。”季先明不屑地笑了笑,继续招揽宾客去了。

季母也远远地看到了李母。她怔了怔,继而美艳高傲的脸上露出了神色不明的笑容,隔着人流朝李母轻轻点了点头。

李母接受到了季母的笑,神色有些发愣。

李怀素看着人流如织的季家门口,叹了口气,“娘,别看了,咱们回家吧。”

两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家,进家门之前,李母抹干净了脸上的泪。

李怀玉默默站在庭院里,憔悴的脸上又多了几分苍白。看到了李母和李怀素,他朝她们望过去一眼,平淡的眼神没有任何起伏。

李母看他的样子,更是心如刀绞,强自宽慰道,“儿啊,这次不行,我们下次继续,别放在心上……没事的,没事的……”

李怀玉内心无波无澜。得知自己落榜这件事之后,他自己也是不可置信的,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就像是捆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终于被打破了。他从来没觉得科考真的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如今更是确凿地确信了这一点。

“母亲一生将我入仕为官视为重中之重,如今儿子让母亲失望了。我看需要释怀的是母亲吧。”他平声道。

李母面对李怀玉这样不动声色的嘲讽,也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昨日的一切仿佛让她苍老了十岁,她整个人都透着灰头土脸的狼狈,也没什么与他争辩的力气了。

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连那个草包季先明都可以中举,而他儿李怀玉就不行?

难道真的是老天不开眼吗?非得要让他儿备受折磨才好过?

不。绝不是的。她不相信怀玉会落榜,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而那个始作俑者,一定是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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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齐早就在给苏大请郎中的间隙将此事传给了高行修。是以苏婵还没找上他,高行修自己就先来了。

高行修长腿跨进屋,看到了跪在床边哭的苏婵,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大。他面色一沉,蹙了蹙眉。

苏婵听到了脚步声,缓缓回过头,她的泪眼迎上了高行修那一张无波无澜的脸。

男人长身直立,蹙眉凝她,苏婵也抿唇不语。两人彼此对视,寂静的空气凝滞不出一丝波纹。

她在泪眼朦胧中冷冷凝视他的一切,缓缓道,“阿爹磕了一脚,摔破了头生死未卜,郎中说他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

高行修剑眉缓缓拧起。

“是李怀玉的母亲找上的门。”苏婵的声音很静,很轻,“将军知道她为何如此吗?”

苏婵径自喃喃,“她说,李怀玉的成绩造人构陷,被人动了手脚。”

高行修面色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