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下发通缉令,短短几天,就有两个通缉犯在逃。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在警察还在尝试追踪海一慈“圈养”蓝意的地方时,江酒臣已经带回了结果。

操纵稻草人去杀赵黎的人,就是给李候南下咒的人,江酒臣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李候南家的别墅上,第二天后偷偷潜入,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堆碎尸,不过这里依然没有蓝意的踪影。

纵使江酒臣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力,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蓝意现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江酒臣万万不敢走守株待兔这步棋。

赵黎知道此事之后,一直试图将搜寻的目标和重点转移到别墅区上,另外,把大部分的警力都放在寻找蓝意和追拿汤问朝身上——尸体放在那里不会跑,赵黎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可这等待实在是太过焦灼了。

汤问朝于四月六日被逮捕归案,司法部门近日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在市郊的一处黑房产,在地下室的冰库里,发现了几个男孩的尸体。

经身份核实,这几个男孩的亲人朋友都在三月月底至四月初报过案,那时,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些只不过偶尔出去寻欢作乐的男孩子,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到,他们的朋友、孩子,在生前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那该是何等的飞来横祸啊。

经法医鉴定,这些男孩的死亡时间正是梁声报案不久之后,梁声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底精神崩溃,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正在接受长时间的定期心理疏导。

这些创伤,真的是可以抚平的吗?

赵黎不知道。

对蓝意的缉拿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案件进入尾声,刑侦队里已安稳了下来,整理资料。

李候南家的宅子让赵黎心神不宁,几次都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去算了,但还是压制了下来。

林不复看着赵黎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了一句:“老大,案子已经破了,只剩下后续了,捉拿嫌疑人归案也是早晚的事,比前一段毛线球似的乱糟糟的不是好多了吗?我看关局也是挺体贴,看咱们忙成狗似的,估计好多案子的移交申请都没给批,不然真是没处哭去。”

他一张嘴,队里的众人就觉得不妙,果不其然,林不复话音刚落,常湘的电脑提示音就响了一声。

常湘面色无波地看完了移交上来的弃尸案,走到林不复面前,伸手捏住了林不复的脸颊,纤长的手指把林不复的脸捏成了一个愚蠢……鱼唇的形状,她盯着林不复的眼睛,语气平常地说:“你以后再多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林不复抬着眼皮看着常湘,十分惊恐地点了点头,心里再度幻灭。

什么情况,暴露武力值之前也没有这么凶啊!林不复瘪瘪嘴巴,有点想哭。

赵黎又好气又还笑,在林茂盛后脑勺上拍了一记,说:“走吧,开会。”

四月十号,静水乡派出所接到报案,说是在陶河村的一片荒地里发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当地派出所立刻出警,认定可能是个弃婴。这在农村不是罕见的案子,也根本没法管,派出所的警察本想着糊弄了事,在周围建了隔离带,搜集证据,在翻开周围的土层的时候,却发现了几具骨架。

当地还有土葬的习俗,死去的小孩子也大多不可以立墓,刚挖出第一具的时候警方虽然惊异,却并没有多想,谁知在接下来的挖掘里,竟然连着又挖出了三具骨架,目测都是小孩子——谁家会一连气的死这么多孩子?

派出所立刻意识到不对,把案子提交到分局,分局经过几天的侦查后,没有头绪,最近儿童遇害的频率非常高,分局不敢马虎,立刻把案子提上了市局。

“这就是目前的资料。”常湘说,“电子档已经传了过来,之后分局会派人把现场的照片和相关档案移交过来。”

赵黎看向林不复,说:“茂盛,这个案子你来当负责人?”

林不复还不等说什么,赵黎说:“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跟进蓝意的案子,不要疏忽,另一队人开始处理本案相关资料,负责人是林不复,各自准备一下,移交一下手里资料,简单做个小结。”他看向车衡,说:“蓝意这事儿没完,我走不开,你跟不复去静水乡看看。”

车衡点点头,就在这时,队里的刑警敲开了会议室的门,说:“赵队,网络信息中心的电话刚才接了过来。”

“我们刚才收到了一些视频。”刑警说,“是蓝意……受侵害的现场视频。”

赵黎猛地站了起来。

“发件人地址?”

“正在定位。”

“马上整队,准备出发!”几个人说着,冲出了会议室,两条信息一前一后地传到了赵黎的手机上,一条是发件人的定位信息,一条是江酒臣的微信。

同样的地址——珠洞区华宇别墅群36号。

照片里,穿着红裙子的女子吊死在吊灯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鬼片现场。

“到底晚了一步。”江酒臣说。

这个别墅对赵黎来说并不陌生,几个月前,他还曾来这里看望过一个叫做李候南的小女孩。

李家的财运败落得实在是太快了。

“赵队,这栋别墅的房产证登记依然是李家人的名字。李家破产之后,这里被收黑账的给强行占了,暗地里转手卖了出去,我们找不到现在实际上拥有这栋别墅的人的信息。”

赵黎点点头,他早料到如此。听到有关李家的事情的时候,赵黎不由唏嘘,不知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蓝意的尸体被从吊灯上放了下来,女孩子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手指甲也涂成了大红色,看起来妖艳异常。多年的鬼片渲染很容易让人产生相关联想,虽然没人说,但心里终归是毛毛的。

冰箱里的尸块被用裹尸袋装了起来,现场的法医人员忙忙碌碌。

尸块大小不均,剁得十分凌乱,车衡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对赵黎说:“如果不是证据确凿,真不敢相信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

“有何高见?”赵黎说。

“不说技术问题。姜则成的死亡方式,除了说明死者的恨意外,还有其他的点可以追溯,剥皮的过程相比其他方式十分漫长,凶手在享受他的痛苦。”车衡微顿,“这……些尸块的主人的死亡原因尚且不明,但是可以得出的是,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非常愤怒,是胡乱地砍下去的。这至少可以说明凶手不是个反社会的变态杀人狂,你知道,一般碎尸是为了消除证据——但蓝意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为什么?”

几个刑警将装着尸块的袋子拖了出去,不待赵黎开口,江酒臣指着袋子问:“那是什么?”

即便赵黎知道江酒臣一贯不着调,但也知道他没有无聊到明知故问抖机灵的程度,赵黎和车衡看向他,车衡接道:“尸块。”

“一堆碎肉,连尸体都不是。”江酒臣耸了耸肩膀,“你能说那是个人吗?”

蓝意说:“真想看看你们的人皮下面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她活剥了姜则成来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薄薄的一层人皮扒了,里面也没装着个怪物,鲜红腥臭,与披着人皮的时候一样丑陋。

没什么为什么,没什么犯罪心理可追溯。无论是被剥掉人皮的姜则成,还是被剁成一堆烂肉的海一慈和徐峰,蓝意就是不想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个人。

第36章 禽兽之衣(终)

“这部剧,投资是可以投,但是生意人,总是讲究回报的。”

听了这句话,徐峰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他吐了口烟,说:“海总,您要是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吗,我这里有什么资源,也不可能忘了你呀。”

“就那些残花败柳吗。”海一慈冷笑了一声。

徐峰笑起来,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相册,低声说:“‘雏’呢,有,‘狗’也有,喜欢要什么,您自己看。”

相册里不乏当红小花的身影,看久了,嫌腻。海一慈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指一顿,定在了一张照片上。

女孩眉清目秀,气质清冷,在一众的“凡品”中,十分脱俗。徐峰了然地笑了起来,海一慈看向他,问:“干净吗?”

“干净。”徐峰嘴角的笑意有点诡异,“就是送过一次礼。”

海一慈不悦地皱起眉头,问:“谁?”

徐峰嘴角又是上扬了几分,凑近海一慈的耳朵,轻声说:“这人您可熟得很,杜国兴。”

海一慈一愣,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他舔了舔下唇,说:“就她了。”

“海总真重口味。”徐峰笑起来。

“不要给我乱动她,我自己来弄。”海一慈说,“这么个美人,把雏调成狗才有乐趣。”

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姜则成跟徐峰“打扮”好了蓝意,按照海一慈的吩咐,把她送到了要求的地方。

2月21日,姜则成结束了自己所有的日程,去往蓝意的住所。

蓝意问他,想不想知道他都怎么弄我?他说我像妓女,连名字都欠操。

姜则成微愣。蓝意主动地缠上他,说:“我需要一笔钱,给我的母亲买一块墓地。你呢,你想试试吗?你知道吗,他把我带去过那种地方……”

这一天晚上,姜则成脱掉了他穿了许久的人皮。

姜则成的死,让徐峰喜忧参半,一方面同流合污许久,担心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面,无论是公司还是他们的“私人生意”,都没有人跟他分一杯羹了。

海一慈一直以来不过把姜则成看成一条狗,一条狗的死可阻挡不了他寻欢作乐。他和杜心儿的婚期将至,要不是为了杜国兴的家产,他才不会跟那个聒噪的女人产生什么瓜葛。婚后这疯女人想必更多疑,再想像现在这么恣意恐怕困难得很。

海一慈安排好了日程,叫徐峰为他准备好他的“婚前狂欢”。

最开始竟不知不觉地误拨了徐峰的工作号码,好在没有接通,海一慈立刻挂断了。

这一天晚上,他这辈子的狂欢,彻底拉下帷幕。

现场的所有证据已收集完毕,技术人员在楼上的卧室里找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和一沓纸张。电脑没有设置锁屏密码,还停留在发送邮件的页面上,给市局发送邮件的正是这部电脑,技术员在里面找到了几个压缩包,竟然全都是蓝意以及其它女演员被性侵的视频。

纸张分别是蓝意的犯罪自白书和遗书。遗书洋洋洒洒二十几页,详细地讲述了自己被控制的全部过程,以及在此期间接触到的,姜则成和徐峰对其他演员的侵害,最后附有一个名单,列下了足有三十多个人名,蓝意指控他们都参与其中,很多人都声名显赫,让刑侦队的人再次惊讶了一番。

那些人名全部都用红笔画上了圈,不知道是何意图。

回程。

江酒臣的脸色不太好看,收走蓝意的魂魄的人在那里布了阵,留下的浊气还没散尽,这又刺激到江酒臣的伤口,小可怜窝在副驾驶,少见的无精打采。

“蓝意为什么穿红裙子自杀?鬼故事说的是真的吗?”赵黎问。

“是就怪了。”江酒臣的声音懒散,“穿个红衣服自杀就成恶鬼,那我们还要不要做工作。”

“那为什么?”

“蓝意想复仇的对象并没有报复完,她吸了浊气,手上沾了血,再加上心愿未了,怎么死都是恶鬼。”江酒臣说,“那个人告诉她这个方法,就是为了让她信她死了之后一定是恶鬼,一定会杀掉想杀的所有人,她抱着这样的念头去死,灵力是不同的。”

“谢了,赵大队长。”江酒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赵黎疑惑地看向他,江酒臣解释道,“今天是14号,差七天到重七,你们警方盯得太紧,那个人等不及了。”

“要真让他在那天收了魂,可就要出大事了。”

“他是什么人?”赵黎问。

“不知道。”江酒臣回想了一下,李候南身上的小鬼、刺杀赵黎的稻草人、集恶鬼的魂魄……“想必是个术师吧。”

赵黎疑惑地看向他,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中二点说就是操纵师。”江酒臣歪在靠背上看着赵黎,懒洋洋的语调哄小孩似的解释,精神病似的时不时突然拔高音调,“就是他拿了一个东西,当当当当!小玩偶,然后啦啦啦啦啦,放进了恶鬼,然后呜呜呜……咦嘤嘤嘤……嗷呜!”

江三岁残着一只手也不忘了比划,“嗷呜”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探到赵黎面前,随后赵黎让他真情实感地“嗷呜”了一声。

由“姜则成剥皮案”引出的这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大案,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大批的资料汇总和结案报告在等着他们,不过林不复要出外勤,很成功地避开了这个差事,激动得在办公室里嗷嗷嚎叫了一下午,全然忘了自己明天就要出门办案。

一眨眼,整个刑侦队竟然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月了。按时上下班的日子刚持续了不到一天,等明天案子的资料提上来,怕是又有得忙了。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队里有个刑警叹了口气,“今年不好过啊。”

林不复在饮水机旁边接热水,朝他“嘘”了一声,悄咪咪地说:“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有的人自己毒奶,就以为全世界都是毒奶,那刑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朝他丢了个纸团。林不复把保温杯放在常湘桌子上,笑着侧身躲了过去。

四月伊始,乍暖还寒。

保温杯呼呼冒着热气,隐约飘出一点红枣的香味。常湘对着电脑认真核对案情的所有详细数据,突然心头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