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这次拿来的鹚鸪又肥又嫩,婕妤想要怎么做来吃?”画屏在小杌子上蹲坐了好半天,腰酸背痛的,想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正要去趟膳房,便询问道。

范雪瑶想了想,鹚鸪这种东西做汤是绝对免不了的,不过嫩鹚鸪烤着吃也不错。便说道:“鹚鸪先宰一只吧,胸切下来留着烤着吃。剩下的部分就炖成汤。胸用酱油、白糖、蚝油、胡椒粉、五香粉等搅拌均匀,腌制一夜,明天再拿出来烤着吃,烤一半的时候,要刷一层蜂蜜。”

“我记得拿回来的有银鱼?做道炸银鱼,再来个茶树菇炖排骨,韭菜炒蛋。记得茶树菇炖排骨要小火慢炖,搁点冰糖,茶树菇后放,起锅时撒点儿炒好的芝麻。”

“好咧,奴婢这就去知会膳房。”于是画屏便出殿去了。

范雪瑶在榻上窝了小半天了,也觉着肢体有些僵硬了,索性起来走走。

素娥赶忙拿来银鼠羽缎里斗篷给她披上,又理了理裹额的昭君套。前两日刚下过雪,外头寒风刺骨的,一出门,呼出的鼻息便化作了白雾,可见外头有多冷。

在院子里绕了两圈,范雪瑶便回殿去了,进殿前很小心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暖了身子才进去。猛然的骤冷骤热会引发感冒,她现在怀着身孕不能随便吃药,若是不小心感冒了不知道得多久才能靠自身的免疫力痊愈,只能小心仔细一些。

画屏在膳房吃了羊肉汤回来,范雪瑶正和几个丫头下五子棋,这是范雪瑶捣鼓出来的小游戏。整天在四方小天地里,又没电脑又没正事做,难免会觉得乏味无趣,就想玩些什么,可几个小丫头虽然略识的几个大字,可琴棋书画却是一概不会的。于是她就把五子棋的玩法教给了她们,不像围棋象棋的玩法那般复杂,五子棋简单到小孩子都可以三分钟上手。

画屏也在边上凑着看看,范雪瑶正在跟珠珠下,她执白,珠珠执黑。画屏先沿着黑子看了看,发觉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于是再看白子,很快就发觉了一条已经形成了连三子了,而且两头都没有黑子阻拦。

珠珠视线一点点在棋盘上巡视着,企图发觉将要连成五子的白子,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局中,所以不及局外人来得头脑清醒。珠珠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画屏发觉到的那三子,便将黑子放到自己已经连成两子的地方。

范雪瑶微微一笑,不去拦她,只将自己的三子连成四子。

珠珠这才发觉到,顿时懊恼的“哎呀”一声。

画屏咯咯笑了起来,戳她道:“我早就看到娘子就要成了,结果你看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我都险些按捺不住要提醒你了。”

珠珠哼了一声,拿眼角看她:“那你做什么不提醒我呢,害我损失了十文钱。”

画屏笑道:“快别说笑了,你还能缺这几个钱呀?”

珠珠哼道:“十个钱也是钱呀,你倒是不放在眼里,那这十个钱你给我出吧。”

范雪瑶指着她冲着宫女儿们笑道:“看这小无赖,自个儿输了竟诓画屏给她掏钱。”

画屏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看到了吧,她平日里就是这样欺负人的,任是十张嘴也说不过她一个呢。”

珠珠扑上去挠她,口中说着:“好你个画屏,竟会诬陷我了,看我怎么治你。”

范雪瑶就歪在榻上看她们闹成一团儿,嘴角的笑容微微深了一些,更加的温暖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天空低低的,一片乌压压。

在殿里窝了半个下午,范雪瑶肚子饿了,又不想吃菜,这时候菜冷的快,送过来就半冷了,要是用温盘、炭火热着,就会失去那一口新鲜气儿。再好的食材,吃在嘴里也没滋没味的。

想想还是吃暖锅吧,滋味好吃,热气腾腾的吃着人也暖和。

见画屏就要去膳房传话,范雪瑶想想叫住她:“也莫要折腾了,看看膳房里头有什么菜就都洗洗切切送过来吧,不必再特意去供应司了。”大冷的天她也不想弄的太麻烦,天儿冷,要是给冻出冻疮来就不好了。

画屏答应个是,转身去膳房知会。

瑶娘刚拿着一块织的比较疏的棉布缝着边儿,楚楠便踏着寒气进来。鼻头冻得通红,看着有些好笑。

瑶娘丢了针线就要上去替他解大氅,楚楠赶紧伸手拦她:“你坐着,这些事有侍女伺候。”

只好坐回去,瑶娘吩咐小金、小红:“去掇些热水来,再把搽脸的香脂拿些来,洗过脸仔细抹一些。脸都叫寒风吹皴了。”

楚楠便重新洗了脸,把瑶娘用的茉莉花蕊浸的香脂往脸上抹了一点,瑶娘见他抹的很粗,便挖了些香脂在手上抹匀了,给他耳朵脖子上也均匀抹上。

楚楠微笑说:“我这身上香馥馥的,走在外面没看见人,还当是哪个娘子过来了。”

瑶娘笑了起来:“然后扑上去一抱,人心道哎呀,哪来的娘子长得这样五大三粗,好高的个子,好粗的身段。”

楚楠噗嗤笑了,一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抱住:“像这样抱吗?”声音是贴在她耳畔说的,低低沉沉,扫在耳际痒丝丝的,一阵酥麻。

瑶娘心道,幸好画屏她们都躲出去了,不然这么一抱,她不羞,她们也要害羞的。

殿里面炭火烧的旺,榻边就有一个大火盆,两人都没有穿多少衣服,这么搂在一起,瑶娘明显感到楚楠喘息粗了起来,自己屁股底下抵着个硬硬的东西。

楚楠亲了亲她的鬓发,声音有点哑:“好娘子,你这什么时候才能好,真是要想死我了。”

那玩意儿又长了一点,瑶娘脸上潮红,侧过身子斜睨着他,楚楠眼神好似有火在烧,热烈缠人。

一点儿声音没发,瑶娘靠在他怀里,悄没声息地把手探了进去。

楚楠闷哼一声,旋即忍在喉咙里,闭着眼睛用额头磨蹭瑶娘的颈窝。

膳房里,邹掌膳拿着块干净的白布把案桌上的菜碟边缘又擦了一遍,忍不住道:“后面还没叫传膳吗?”

周福儿提着个小铜壶往铜锅里添了点儿汤底,这已经是添的第二次了:“掌膳别急,官家刚过来,先坐定了,再问问婕妤娘子的身体,说会子体己话,哪有那么快叫传膳的。”

邹掌膳一想,是这么回事,想催人到后面去问问,又怕打扰了官家和娘子,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好半晌过后,画屏才到膳房来传膳。

膳房送来两个暖锅,并一桌菜肉。画屏等人支了两张桌,膳房的人就鱼贯而入,打头的端进来的就是暖锅,放在方桌中间。随后又端来一盘盘生菜。

等到都安置好了,侍女们服侍瑶娘坐下来,素娥拿来盖腿的青猾子皮搭子,珠珠搬来靠枕,秀儿拿来坐垫,春蝶拿来暖脚的熊皮垫子。

座位旁拢了两个火盆子,铜丝熏笼上搭着张湿棉布,这样冒出来的火气就不那么干,且烟火气没那么重,只一样,热度高,湿棉布干的快,得注意着重新绞湿,不然烤干了就没用了,还得提防着燎着了。

楚楠看着她们把瑶娘伺候的妥妥帖帖,满意道:“你这殿里的侍女调理的颇好,做事有条理,很细心。”

“她们是很灵巧,这些日子,多亏她们服侍的好。这样冷的天,人出不去,外面人来不了,她们陪着妾说话闲聊,才不那么闷。”

两人说着话,一面看桌上摆的有什么,菜色还挺丰盛的。蔬菜有冬笋、菠菜、青菜、豆苗儿、萝卜、南瓜、茼蒿,还有豆腐、豆腐皮,粉丝,泡发的香菇,鸡枞菌、牛肝菌,滑子菇。

羊肉、牛肉和鹿肉都片成了薄片,用酒酱椒料腌着的。一只雉鸡拆出来的鸡胸肉、鸡翅、鸡腿、鸡肝等摆了满满一大盘。还有她爱吃的鱼滑也盛了一碗。

这鱼滑做起来可不容易,没有搅拌器的这时候,全靠手打,这一碗鱼滑不知耗费了多少体力才打出来的。

暖锅和饭菜不同,应该自己烫着吃才有味道。所以没让人在边上布菜伺候。

吃火锅她喜欢先吃蔬菜,最后烫肉菜,因为这样总是先吃蔬菜吃饱了,后面肉菜就吃不下去了。

楚楠则和她不同,哪个菜近就搛哪个烫。吃了一会都是那两样菜。

瑶娘便挽了袖子站起来,把他真正想吃的菜烫一些,再搛到他碗里。

“你坐着吃你的。”

楚楠不让她服侍。

瑶娘只好叫画屏过来:“把羊肉片烫一些。”画屏便把盛羊肉片的盘子奉上前,楚楠搛了,她再放回去。

过了一会儿,又道:“鱼滑烫两勺。”

因为没有辣椒,汤底是鲜汤底,烫好的菜得蘸着蘸料吃。因为顾忌着范雪瑶怀着身子,不能多吃盐,蘸料的味道不是很咸,不过范雪瑶觉得还行,因为汤底会越来越咸,这样正好合适。

楚楠的蘸料碟儿里盛的是椒麻碟,切的极薄羊肉片打着卷带着霜,放到暖锅里只一息就被烫熟至发白。微微沾上丁点儿蘸料送进口中,醇香不膻,肥瘦刚好,鲜嫩可口。

范雪瑶原就是爱吃羊肉的主儿,不一会儿,她那盘就去了一半。菠菜放进锅里焯焯就夹了起来,依然鲜嫩翠绿,带着点油亮的汤汁,菠菜特有的涩味经过焯水淡了许多,淡淡的佐着蘸料的浓香反而更有滋味。

然后是鱼滑,捋着袖子露出一节白净的手腕,用一只白瓷勺在碗里轻轻一晃一舀,鱼滑便形成了丸子形,放进锅子里煮了一会儿便浮了起来。

鱼滑丸子脆爽却又细滑,细嫩鲜美。鱼肉清鲜淡美,制成丸子更有别具一格的弹牙口感,吃多少都不会觉得腻。

范雪瑶现在讲究个少吃多餐,等她吃饱,她桌上菜还剩下一大半。楚楠吃的多,还没吃完,她就一面慢慢漱口,洗手。

等楚楠吃好了,因为这里都是暖锅的气味,所以两人起身到里面去,范雪瑶和画屏她们说:“不必撤下去那么麻烦了,你们去搬了椅子过来,就这么围着一起吃吧。若是不够吃就让膳房再拿些饭过来,就着这些菜吃也不错。”

画屏她们便道谢恩,随后一些去端椅子,一些去膳房拿她们用的碗筷,回来时还抱着一小桶米饭,便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外面天色晦暗,云幕低垂,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角檐上的哨瓦呜呜咽咽的响,两人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红锦被,小声地说着私房话。

楚楠闻着两人身上缠在一起难分你我的甜甜香味,体温又开始上升,心想方才已经不规矩了一回,这次可得忍住了。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慢慢地却发现和自己肩并肩贴的极尽的瑶娘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眼睫低垂,眼神飘忽,忽然羞羞涩涩地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很小声,不安又大着胆子说:“不许你找别人去。”

楚楠感到自己心口被蓦然一拳击中,这是拈酸吃醋的举动吧,他应该教训她不能这样的,后宫女子,得要宽容大度,贤惠淑德。

可是他做出来的,却是把她往怀里一拉,重重吻了上去。

第五十章 养胎

楚楠记着瑶娘说闷,便让人送来一对黄莺,一只鹦鹉。

黄莺用一只玳瑁鸟笼装着,里面食器是一对儿很精致的白底粉花的小瓷罐。白腹黄背的黄莺在笼中的树枝上蹦来跳去,不时发出婉转悦耳的鸣声,憨态可掬。

画屏、巧巧、珠珠她们如获至宝,围着鸟笼看个不停。

“这是一雄一雌吗,哪只是雄,哪只是雌?”

训鸟的内侍笑道:“羽毛更鲜亮好看的是雄鸟,它们禽鸟里面,都是雄鸟羽毛好看。用来吸引雌鸟。”

“哎呀,这鹦鹉羽毛真好看,闪闪发亮的呢。”

五彩斑斓的鹦鹉脚上拴着根细金链子,爪子扣在树枝上,它的笼子比黄莺的要大一些,是一个竹编的亭式鸟笼。

训鸟的内侍殷勤道:“这鹦鹉会说好多话,正好给婕妤娘子解闷。”说着,摸了几粒鸟食给鹦鹉。

鹦鹉啄了,马上张嘴喊道:“娘子金安,娘子万福。”

女孩子们高兴喜欢地抢着拿鸟食喂它,哄它多说几句话。

等人走后,画屏笑眯眯地说:“官家这是怕娘子太闷,才特意送来的吧?”

巧巧道:“准是这样,那天用膳时,娘子才夸的我们,提了一句冬天不好出门,只在殿里面待着太闷,转眼就送鸟儿来了。”

楚楠对范雪瑶的看重与宠爱,显而易见,让这些侍女心中都充满了底气和骄傲。也许她们娘子位份不是最高,出身不是最好。可是这以后的荣华呀,不见得比谁少!

有三只鸟可逗弄,范雪瑶确实觉得有趣一些了。

楚楠过来,见鸟笼就放在榻边的几上,她拿着鸟食教鹦鹉学舌,便笑问:“可还喜欢?”

范雪瑶笑盈盈地说:“喜欢!”

趁侍女们在给他收拾踏雪来的狼藉地面,没注意这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官家想着我。”

楚楠佯装沉下脸,瞪了她一眼:“不庄重。”

“那你把这个亲亲还我。”她无动于衷,还挑衅似的眨了眨眼睛。

楚楠扑哧笑了,果然还了她落在唇上的啄吻。

第二天他又让送来画眉,夜莺,翠鸟,都是鸣声好听,或是羽毛鲜艳漂亮的鸟雀。

原本别无一物的廊檐下,一下子多了许多个鸟笼。现在调儿、春蝶她们都赶着给这些宝贝疙瘩缝笼罩,生怕冷风吹着它们。

这些里面,瑶娘最喜欢鹦鹉,天天守着它教它说话。猫冬的日子,也变得生动活泼许多。

傍晚时分,范雪瑶吃过晚饭,在殿里一圈一圈慢慢走。

前三个月她肚子平坦,画屏她们尚且很小心,现在肚子一天高过一天,画屏、巧巧她们更加紧张了。她原本每天都要在外面转转,一来透透气,看看景色,二来也是活动身体,毕竟现在不方便锻炼,跳操做瑜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