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如何了?”

光线暗淡的密室,点着一豆烛火。

“小姐还在睡。”

“那好,不要吵醒她。”

凰钟僵直地站起来,他蜷缩成一团做了一天一夜,颤抖发怒流泪。

衣裳上还带着烧灼后的灰烬,绣纹残破。脸上一块块黑痕,发尾也被灼烧得扭曲断口。

于事无补。

再没有人会来安慰他。

“尊主,祭司让您过去。”

凤旅小声说话,他却是突然惊起,忙着往里看。

害怕再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闭上眼睛。把眉眼的疲惫躁狂压下去,再睁开眼睛,眼里涌动的暗潮渐沉。

“守好这里。谁都不准进去,不要让人接触到姐姐,你也不许乱说话。”

凤旅低下头。

凰钟不再是那个能笑会闹的。

“是,尊主。”

他扫扫衣襟上的灰烬,眼睛微眯起,带着无尽的暗色。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轻蔑。

抬脚踏出去,所有伏在暗室周围的偷偷窥视的人看到他一身狼狈踏出来,嘴角上扬。看起来竟是与往常无异,甚至比平常还平静散漫许多。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光景,眼前就是一道红光炸开。

“啊!”

凰钟踏出他所在的明粼殿,焚身悬在他身后,滴答着温热的血。

结界从殿上方花盛开一般笼罩下来,鲜血从紧闭的门缝一直滴落一路。

凰钟拢着袖子,摩挲着布料,慢悠悠。身后地上血迹斑斑,他信步闲走。

凰陌按住血红色的凤凰铜像,闭眼低语。

砰地一声

血腥味弥漫着,凰钟站在门口,残阳铺就在他身后,那红光之下看不清他面貌。焚身却是一时间红光大振,竟是比那霞色更艳更旖旎。

“祭司真是好手段啊。把我伯父诓的全族殒命。”

凰陌手攥紧,指甲陷入肉里。强打起勇气来,自从得到传承后,凰钟修为突进,脾气也愈发暴躁。焚身已经饮了多少同族的血,倒是养的凶性大了。

“尊主,为何如此质问于我,凰楠哪是为了红洲而献身,他应该……”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什么献祭!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吗!”

凰钟怒眼一抬,焚身就飞纵而去,把神坛上展翅欲飞的凤凰砍下头来。

凰陌猛的后退缩回手来。

转眼凰钟就已经站在她身边,掐住她手腕命门。

“为什么当初那么容易就妥协,是不是早就打算这样做!”

凰陌忍住剧痛。

脸色却是发白颤抖起来。

“这有什么办法,本来神卷就不能碰。是天意!”

“什么天意!都是凰若的局,她不知道。你能不知道!”

凰陌脸色苍白。

“你也知道,凰若是打算得到传承来威胁我,可是误打误撞却成就了你。那……神卷本就碰不得的,总是要付出代价,血亲殒命就是代价!”

凰钟目眦欲裂。

“他们若不是自戕,慢慢熬死也是痛苦。你不就是这样,愈加暴躁易怒,狂躁不能自控吗!”

手却是一松,凰钟退后几步。

我也要死了吗?

也好也好。

血色残阳铺满人间,这人脚步沉重却是失了魂。

“我会把红洲颠覆过去,不再困于尊位。”

便是这一句狠话。

让凰钟这个尊主站到了红洲对立面。

不再呵出一口白气,搓搓手觉得有些冷。

“这天有些凉了。”

“哥哥,告诉我!”凰荔扑过来把头埋进他怀里。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声音很是凄厉,也是无望得很。

“那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揉揉眼睛咧出笑来。

“你不说我也是能知道的。”凰荔噘嘴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一愣伸手摸摸她发顶。

“你可以覆了红洲却是不要枉害无辜。”

凰荔看着他,笑了笑。竟是轻易点头。

“哥哥,我又不是杀人魔,怎么会伤害无辜呢?”

那无辜二字咬得很重。

不知本来松了一口气。

“红洲的人都除干净了,就剩下黑海暮氏当年那些修士还有青辞台,当然司家也是该死。”

“哪有那么多人!”不知猛的站起。

“没有吗?”凰荔歪在地上,直起身来抬起头。鬓间一支流苏簪子银光流闪。

“暮迟害你背下杀害修士恶名,那些修士的家族又依附于梧桐来诓你。青辞台是如何说的!”

她提高声音尖利。

“他们说此徒虽少有美名,但居高位品行已败。屡教不改,生性残忍,睚眦必报。料来也是空穴无来风。”

凰荔大笑起来,额间花钿异常妖艳。

“他们这是要你死啊!”

不知已然闭眼。

“阿钟,此去青辞台便不能护着你了。红洲关系甚大,青辞台处于四方之间,也是有所顾虑的。要是……望你珍重。”

凰荔依然紧紧盯着他,伸手拉住他手。

“哥哥,伯父当年令你拜师落云山,何尝不是让你避开这一切。祭司本来看中的不是你,是……”

“凰瓶是吧。”

不知睁开眼睛。

“你无需激怒我,我知道的。那个替凤栖挡下祭祀的家族从来都是凰林,而那把刀本就是我姐姐,她的徒弟。”

“只是她没想到,如此完美的一把刀却是过早折了。”

凰瓶,谁能料到她竟是死在一次小小的游学中,悄无声息的。

“哥哥。你不恨吗?”

她仰着头带着以前惯有的濡慕,声音也是恳求。夹着无限压制住的蛊惑,眼里只剩下无尽怨恨。

不知看了她一会,慢慢蹲下去。扫了扫她衣袖上的尘土。

凰荔慢慢盈上欢喜,伸手抓住他。

“荔枝,我当初忍下狂症又冒着失心疯的危险去提高修为,下来囚渊杀了黑凤。”

他抬起眼。

“这点恨和怨早就微不足道。”

蓝天白云下,清爽松快的天光云影,他笑了笑。

“还是快活些活着吧。不要再怨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凰荔仰着头极是轻蔑地冷笑出声。

“你能忘,我不能啊。”

“哥哥忘了凰林,忘了伯父,忘了暗室吗?”

她站起来扫扫裙摆,撇开不知的手。她裙子上绣着绿色并蒂莲,幽静冷艳。

眼角泛着轻红,红唇抿着。

琉璃般晶亮的眼眸眨了眨。

“你逃不掉的,你死都得活过来看着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