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香芝已经被送到了寿康堂,方静安都不用诊脉就知道肯定保不住了,遇到这样的情况神仙也没法子,能做的就是开一些补气养血的药。再就是请来会接生的稳婆给李香芝处理干净。

方青莳一直都在大哥身边,看到李香芝这幅样子,心里头都佩服李家的人是真狠!对被人狠,对自己也不手软。

她悄悄叫来了高升,让他出去沿着每条街的乞丐聚集的地方打听打听,李香芝熬药需要时间更需要熬药的路子,别的地方她不敢,乞丐聚集的地方只要给几个铜钱就能办成这事儿。

高升出去打听,方青莳便让大哥出去开药,她在这边等着稳婆过来。

“我会不会死?”李香芝只觉得有人在生生的挖自己的肚子,嘴唇颤抖着问方青莳。

方青莳看着李香芝的眼睛,微微蹙眉:“我可不知道,都说当娘的临盆之日是以命换命之时,你何必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虽说是曹家的血脉,可也是你的骨肉啊。”

“你闭嘴!”李香芝咬紧牙关,她绝对不能死!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自己走这一步是为了求活!

方青莳真就不说了,李香芝的性子她了解,对自己这么横的原因必定是有靠山,靠山是谁不言而喻,只是没想到凭一个妾的身份,竟这么快就和李景瑞相见了吗?

稳婆过来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嘀咕晦气,可架不住拿了人家的钱财,端着热水给李香芝收拾的时候,李香芝疼的嗷嗷叫,稳婆来气了,把水盆往旁边凳子上一顿,厉声:“你个黑心肝的混账东西喊什么喊?这胎长得结实,你非要夺了人家的一条命,疼也忍着!”

这话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赶来的曹志荣听到了,他顿住了脚步转身走了。

方青莳看到曹志荣的背影没做声,李香芝自作聪明,在曹志荣面前还敢耍这种手段。若是平常小事也就罢了,曹家求子嗣的心思那么重,保不齐此时的曹志荣都有杀了李香芝的心了。

果不其然,这边稳婆处理干净后,还没走,曹志荣身边的长随就到了,站在门口直接把一个钱袋子扔在了地上,冷声说道:“老爷让你自生自灭,再敢纠缠就死路一条!这里面是你安身立命的银子。”

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李香芝这会儿疼的眼冒金星,听到这话竟笑了,咬牙下了床,捡起地上的钱袋子在手上掂了掂,啐了一口。

弃之如敝履!

等着吧!回头求自己的时候,跪下都不行!

稳婆没好眼色的看了一眼李香芝,转身走了,自己的事情办完了,这人是死是活自己管不着。

李香芝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样子,转过头看方青莳。

方青莳挑眉:“这里是诊堂,不能留你在这里坐小月子。”

“你会后悔的!”李香芝咬着牙,一步步的往外挪蹭,走出寿康堂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个壮硕的婆子好巧不巧的扶住了她。

方青莳看了一眼那婆子没做声,见婆子低声跟李香芝说了几句,弯腰背着她大步流星的往不远的胡同里去了。

胡同里的一处宅子里,李香芝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李景瑞,喊了一句:“大哥啊!我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啊。”

李景瑞点了点头,让婆子去把东西都置办回来,走到床前看着自己的妹妹:“好好养着,过几天我来找你,不准离开这个院子,外面有人照顾你。”

“大哥。”李香芝看李景瑞往外走,赶紧出声:“咱娘被方青莳害死了,大哥,你给我们报仇啊。”

李景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香芝了,缓缓地说道:“收起你的小心思。”

啥?李香芝眼珠子差点儿冒出来,大哥这是护着方青莳吗?

第219章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李香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景瑞离开,躺在床上怎么都闭不上眼睛,肚子太疼,咬着被角低声哼哼。

婆子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小丫环,换身的衣服和月事带都有,两个人还灌了草木灰的垫子,李香芝总算是舒服了一些,昏沉沉的睡着了。

寿康堂里,方青莳也把诊堂这边的屋子收拾了一遍,推开了窗子散屋子里的血腥味儿,看到高升还领着个小乞儿进门,走出去问道:“找到地方了?”

“东家,不单单找到地方了,还找到了人,这小家伙够机灵,我寻思带回去咱们镖行,您看行吗?”高升问。

小乞儿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咣咣磕头。

方青莳让高升拉着小乞儿起来,带着往后院去。

等方青莳坐下了,小乞儿又跪在地上,从怀里摸出来包草药用的草纸:“东家,这草纸上有字,我还收了那些药渣,这是那位夫人给我的十个铜钱。”

“你叫什名字?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方青莳打量着浑身破烂的小乞儿问。

小乞儿立刻说:“我爹娘都淹死了,今年十三岁,别人都叫我二福,是庞家庄的人。”

方青莳点了点头。

“我今儿见到那夫人就觉得奇怪,她抱着药罐子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还给我钱,我看到她熬药,熬好就喝了,当时吓得我躲了起来,看她急匆匆的离开,我就跟上去了,亲眼看到她进了驿馆。”小乞儿低着头:“东家,我不想饿死,我想知道那夫人到底想做啥,抓到了她的把柄,我就能得一些钱财活命。”

方青莳看了眼高升:“怎么遇到他的?”

“东家,我从咱们寿康堂出去,这小子就一直跟着我,是他带着我去熬药的地方,药罐子摔碎了。”高升说。

方青莳这才看着小乞儿:“二福,你看到驿馆送人到了寿康堂,就来寿康堂这里等人,跟着我的人找到这些东西,条件是给你一碗饭吃,对吧?”

庞二福点了点头。

“这样吧,给你一碗饭吃并不难,但这碗饭不是我给你的,你带着这些东西和一封信去清河府,把书信和东西交给曹府的夫人,她会给你一碗饭吃的。”方青莳说。

庞二福猛然抬头:“清河府?”

“对,你遇到的人是清河府知府的小妾,她落胎的事情我不在乎,曹府的曹夫人在乎。至于你能不能留下,那要看曹夫人的意思,这是个机会,赌不赌在你,你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方青莳说。

庞二福跪在地上,好半天才点了点头,给方青莳磕头:“小姐能写一封信给小人,是小人的运气,这一趟我走了。”

“好。”方青莳取来了笔墨纸砚,也不用什么措辞,只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写明白,交给了庞二福。

庞二福收好了书信,带着东西离开,临走的时候跑回去把药炉子都整理好一并带上了。

等人走了,方青莳才对高升说:“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聪明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的人,咱们镖行不能用。”

高升赶紧点头,他是想起来了李景和,东家这话让他后背都发麻,镖行再出一个李景和那样的败类,就真完了。

“东家,我再也不随便收人进来了。”高升说。

方青莳点了点头,让他去歇一歇。

李景瑞接走了李香芝,要说是兄妹情深,别人会信,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他的目的很简单,要么是拉拢曹志荣,要么是奔着香谱来的,到现在能跟方家接近的人就剩下两个了,李香芝和李景泰。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死不足惜,这就是李景瑞!

生身母亲都能说杀就杀,他心里除了自己没旁人。

“阿莳。”方静安过来,坐在方青莳身边是:“这泾河府衙门真沉得住气啊。”

“是大哥你沉不出气了,咱们才来几天?就算你现在开门去救人,那些百姓都不敢来求医问药。”方青莳往外看了眼:“你没发现吗?街上都没有几个人。”

方静安叹了口气:“难道那些百姓不想活?”

“不是不想活,清河府义庄的事情是前车之鉴,大哥,所以你得沉住气,朝廷派来的人想要什么?是功劳,所以周玉儒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份功劳送到他们手里是,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再往上爬呢。”方青莳说。

方静安心里再怎么愤怒也没用,他知道阿莳说的一点儿没错,在那些人眼里百姓命如草芥,而自己也不过就是曹志荣是棋子罢了,这世道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兄妹俩如今手里头的草药都有限,这还是方静安出去在药铺里收回来的,泾河府的药铺开着,但并没有人买药和求诊。

翌日清晨,一个意想不到人登门拜访了。

方青莳看着身怀六甲,看架势都要临盆的郑宝珠,走过去福身行礼:“周夫人,好久不见。”

郑宝珠打量着方青莳,脸上有浅浅的笑意:“方姑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这些日子,方姑娘过的不错。”

“百姓求活艰难,我是心大,啥事儿都没有活着重要。”方青莳请郑宝珠坐下来。

郑宝珠坐下后,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简单的摆设:“当初你敢接郑家的镖,我就觉得你不简单。如今看来非但方姑娘不简单,方家更是了不得,出了一位神医,往后日子定是不用愁了。”

“周夫人,若不相见,许多事情便压在心里不提了,今儿既然见面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方青莳目光沉静的看着郑宝珠。

郑宝珠微微的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许多,她恨透了方青莳!

郑家被灭了满门,有人亲眼看到当晚方青莳在,那个男人杀了自己全家,并且宣称是青瓦寨的人。

不是没想过报仇,奈何自己势单力薄,没了娘家做仰仗,在婆家写的日子如履薄冰!

如今更是身怀六甲,只求一胎得男,至于报仇的事情,她记下了!

缓缓地吸了口气,笑盈盈的问:“方姑娘,我们多少是有交情的人,你想说什么呢?”

“我今儿能见到周夫人是命大,你知道吗?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方青莳依旧是淡然的看着郑宝珠,想要寻仇可以,不过得让她知道,仇人都有谁。

第220章 登门攀缘

这话入耳,郑宝珠险些没绷住,眼神一瞬锋利后,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方青莳,恶人先告状,她也真敢!

方青莳当然没有错过郑宝珠那一瞬的恨意,依旧风波不惊的说:“我跟青瓦寨的交情让我逃过一劫,但两府联合郑家,利用我要剿灭青瓦寨是事实,周夫人把逃过一劫的我当仇人的话,我擎着,但周夫人的教养和见识不是寻常家的女子,该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郑宝珠笑了:“方姑娘多虑了,郑家的事我心里有数。”

“周夫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方青莳笑着给郑宝珠续茶:“周大人想要让我兄长出手治病,这本是方家的福分。但周夫人眼明心亮肯定也看出来了,我兄长得听命曹大人,家在清河府,得罪不起一方父母官,别说是知府大人,就是县令大人我们也不敢得罪。所以周夫人话不出口,我说明白这其中的难处,咱们都不伤脸面,您说呢?”

郑宝珠终于算是明白了,方青莳提到郑家算计她在先,再点破了自己来的目的,漂亮的把自己拒绝了不说,还要落个不伤和气,这可真是不伤和气,自己请人的话还没出口呢,可真是一股子恼怒都压在心里,无处发泄了!

“方姑娘,听说方家香料生意做的极好。”郑宝珠并不会翻脸,而是不提请方静安出手治病,岔开了话题。

方青莳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家里传下来的手艺,赶上了贵人提携。虽然世道不好还没什么赚头儿,但只要慢慢来,还是能赚来养命之资的。”

郑宝珠拿了帕子压了压唇角,笑眯眯的问:“方姑娘,我手里头有几家铺面,若是合作的话,可行?”

“周夫人要提携,肯定巴不得靠周夫人的大树乘凉,不过眼下方家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曹夫人在清河府开了几家铺子,方家的香料都得可着那边够用,回头等手里的货能错开了,我亲自登门求个买卖机会,周夫人,这样行吗?”方青莳说的那叫一个真诚。

郑宝珠看出来了,方青莳极力在跟自己划清界限。甚至跟周家都在划清界限,呵,她还记仇了呢。

最终,郑宝珠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仔细的回想方青莳的一言一行,她不用方青莳告诉自己仇人都有谁,心里头再清楚也没辙。身为周家的媳妇儿,束手束脚,就算周家给自己做主,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对曹志荣出手。就算自己真出手了,后果也不是能承受得起的,而所有的仇人里面,方青莳最弱,偏偏这个最弱的仇人是个扯虎皮做大旗的人,难缠的很。

至于青瓦寨,郑宝珠缓缓地吸了口气,她倒是想去招惹青瓦寨,最好青瓦寨一怒之下也给周玉儒杀了才好,可自己唯一的亲人就剩下肚子里的孩子了,这个孩子姓周。

“夫人。”身边的婆子出声。

郑宝珠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我紧了拳头,手指头关节都苍白了,缓缓地松开手:“邱嬷嬷,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邱嬷嬷赶紧说:“夫人,老奴不会离开您的,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对老奴有恩。如今老奴要好好的伺候着夫人,陪着夫人,夫人也千万记得啊,人死不能复生,万万不可一步错步步错。”

“我知道,嬷嬷放心吧。”郑宝珠很感激邱嬷嬷,郑家出事到现在,亏着她总是宽慰自己,才让自己能顺遂的挺到现在,灭门之仇,大到凭她的本事根本报不了,连一个小小的方青莳都动弹不得!

送走了郑宝珠,方青莳便没有耽搁,她怕接下来太忙反倒是没时间去把真正的大事儿办了。

跟方静安打了个招呼,让高升去城门口转悠着,家里送草药和人手若是到了,这事儿必须曹志荣出面才行。

她一个人出门,凭借记忆往东城巷去,进了东城巷慢悠悠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