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勋中半信半疑的走了。

旁边整理草药的方青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偏头看林知瑾:“你这小丫头,猴精儿一个。”

“姐姐,都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她们救命之恩都说翻脸就翻脸,这样的人若不是叔叔们在背后撑腰,就不会有今日这局面,我爹身为长子不能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我娘吃苦受累为的是一家不散,要不这么逼一把,回头日子过好了,再都贴上来,谁受得住呢?”林知瑾帮着挑拣草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方青莳笑着点头:“做事就得这样,干脆利索才能免受其害。”

“对啊。”林知瑾有些小得意的抬头:“我兄长是长孙,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我娘有了这个台阶,那两家日子过的富足,巴不得断了往来,从此以后啊,我就是我们一家四口的顶梁柱!”

“哦?”方青莳看着林知瑾,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跟自己一样都是重活一世了。

林知瑾神秘兮兮的一笑:“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我会是林家这一代的兴家之女。”

“老爷子还会易术?”方青莳好奇的问。

林知瑾认真的点头:“会的,爷爷还说我命带阴差阳错,若遇到了贵人,必定会扬名四海。但要看时运,还说天机不可泄露呢,我觉得,姐姐必定是我的贵人。”

这话让方青莳暗暗的吸了一口冷气,姑且不说林家老爷子是不是真的会卜算之术。但就是这句话自己都信了八成,上一世自己没有遇到林知瑾。反而和林知瑾成了未曾谋面的对手,这不就是阴差阳错吗?

而这一世看似是自己步步筹划走到林家面前。但对于林知瑾来说,确实是遇到了贵人,至于扬名四海,难吗?

不难!

方青莳揉了揉林知瑾的脸蛋:“放心吧,姐姐还有很多调香的香谱可以教给你,集两家之长,至少能占一席之地,等你慢慢长大了,我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见识到天南海北的调香大家。到时候知瑾博采众家之长,四海扬名唾手可得。”

“姐姐呢?姐姐不想扬名四海吗?”林知瑾好奇的问。

方青莳想了想:“姐姐不想扬名四海,因为姐姐贪财,只要闷声发财就行。”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段成德进门来:“东家,咱们啥时候走?我看到官府的马车往庄子那边送药了。”

段成德一直都在外面转悠,这是方青莳路上就交代的事,一来看看泾河府的变化。再者看的就是各个药铺和医馆的动静。

方青莳停下手里的动作,回想庄毅刚才的表情。如果庄毅找到草药的话,必定会说一声,他没拿到草药,这会儿衙门往庄子上送草药?

“过去多久了?”方青莳问段成德。

段成德回道:“一炷香的时间。”

“装车。”方青莳把整理好的账本交给林知瑾:“听话,在这里等你爹,把草药都记好账放在这里,锁了门回家去。”

“姐姐,我要跟你去帮忙。”林知瑾立刻说。

方青莳摇头:“等我回来,很快。”

段成德见方青莳这样,心里头暗叫一声不好,这是要出事儿啊!

第233章 不需要什么都知道

段成德赶车疾行。

方青莳揉着额角,从决定到泾河府治病那天开始,就提防着被人算计。毕竟到这里能算计方家的人不止一个周玉儒,还有李景瑞。

庄毅的出现让自己放松了警惕,这真是百密一疏!

马车到了周家庄,方青莳就不在胡思乱想了,而是让自己沉静下来,仔细的感受着草药的味道。

她绝对自信,有人敢在草药上动手脚,逃不过自己的鼻子。

马车一路往方静安诊病的宅子过来,方青莳突然喊道:“停车!”

段成德几乎是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回头看东家急匆匆的跳下了马车直奔路边熬粥的灶台去了,赶紧追上来。

“砸了!”方青莳厉声对段成德喊了一嗓子。

段成德是真听话,一脚踹在架起来的铁锅上,铁锅翻滚出去,里面撒出来的是药汤。

“东家,咋了?”段成德这才回头问。

方青莳摇头:“所有在煮药汤的锅都给我掀翻了,锅都别用。”

留下这句话,撒腿就往方静安这边来。

方静安正在诊脉,阿香和春娘把煎好的药倒出来,高升几个人按照名字给病患送药。

“谢谢啊,恩人啊。”老人接过去汤药送到嘴边。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一脚踹开,方青莳厉声:“都别喝!别喝!”

她这一嗓子,别人还没反应过来,高升几个跟段成德一样,迅速的抢下来了药碗,这些等着喝药的病患都懵了。

听到动静的方静安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方青莳,跑过来问:“阿莳,咋了?”

“哥,草药有毒。”方青莳缓了一口气:“有人送药材来是吗?”

方静安点头:“不是你让庄大人带回来一些药材的吗?”

“不对,还有别人送药材过来。”方青莳非常笃定,石棠花这种有大毒的草药极少用到,林家送过来的药草里根本没有石棠花,自己手里的石棠花都单独收起来。除了自己之外,就连大哥和青荷都不知道在哪里。而不管是在青瓦寨,还是靠山村,所有的采药人都会特别叮嘱,绝对不碰石棠花。因为轻则麻木,重则致命的大毒之物,若非是成手的郎中都不能碰。

方静安皱眉:“阿莳,除了庄大人外,无人来送药。”

方青莳微微蹙眉,自己不会闻错,石棠花虽然是大毒之物,但几乎没有味道,而她能发现石棠花,因格外灵敏的嗅觉,这院子里石棠花的味道尤为重。

外面推翻灶台的事情可让许多人都炸了,段成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东家让做的事情就得做,为啥不知道。

庄毅也被惊动了,他没管段成德,而是来找方静安,一进院果然看到了方青莳,走过来刚要说话,方青莳已经过来了,抓着他的衣襟,疾声:“谁要害我们?谁要杀这么多人?”

“方姑娘别着急。”庄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方青莳甩开手倒退两步:“我不着急?庄大人应该知道人命关天,我也跟庄大人说过,方家只为了救百姓的性命,不求金银何况虚名?这里有人用石棠花杀人,你让我别着急?”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重症,他们的命一半在我兄长手里,一半在阎王爷手里攥着呢,你知道今儿这汤药一口下去,这些人都没活路吗?”方青莳眼睛都发红了:“本来我兄长就说过,泾河府百姓的时疫略有不同,身体湿热淤积,寒火相争,用药需格外小心,石棠花与所需用药是大忌!”

“阿莳。”方静安出声。

方青莳摇头,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庄毅不会害他们。但害他们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庄毅就不出手,到了这个时候就得逼庄毅,而自保了。

“高升,抓活物,鸡鸭鹅狗都行。”方青莳脸色阴沉得吓人,见高升带着人跑出去了,对阿香说:“阿香,余下的药汤拿过来,我让庄大人看看,人的心到底有多黑!”

很快,高升抓来了两只鸡和一条狗。

方青莳看了看瘦骨嶙峋的大黄狗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动了恻隐之心:“狗是看家护院的,先不用它。”

亲自动手,捏住了鸡头把草药灌下去。

松开手,母鸡疯了似的要逃走,跑出去几步后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第二只鸡也是一样。

庄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再次睁开眼睛抱拳于胸,微微躬身:“方姑娘,是某的错,如今方姑娘想要怎么做?这件事某一定彻查到底,给方姑娘一个交代。”

“给我交代什么呢?我们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立刻抬腿就走,庄大人是朝廷官员不假。可毕竟不是泾河府的父母官,人心叵测,庄大人可以去查。但我和兄长受不起如此残害,若真要交代,那也是对泾河府的百姓有个交代了。”方青莳说完这一番话,转过身看着所有的病患,扬声:“对不住各位乡亲父老了,今儿险些让你们命丧于此,是我们兄妹学艺不精,这病我们治不了了。”

顿时,百姓开始哭天抢地,眼看着能活,这是又要死了?

庄毅只能求方静安。

方静安抱拳:“庄大人,要不是阿莳回来的快,这会儿院子里的人都跟那两只鸡一样了。”

“给某半日时间可行?”庄毅也知道这件事太大了,恳切的说。

方青莳回头:“庄大人,我们是平常百姓,担不起这么大的事,不是不给庄大人时间,是我们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方姑娘,我这就把人抓来,千万等我。”庄毅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方青莳看着他的背影没出声。

等人走出去后,方青莳去往放药物的库房去了,林家送来的草药还没拆开用,这让她松了口气。

“姑娘,咱们这里白天夜里都有人看着,草药也是咱们自己的。除了庄大人送草药来外,真没有人再送草药过来。”阿香都要哭了。

方青莳揉了揉额角:“我信,不过咱们不需要什么都知道,让庄大人查一查吧。”

第234章 不收拾烂摊子

方青莳把所有的草药都拿出来检查,所有草药里都没有石棠花,但用于截疟的香蒿味道不对。

“把所有的香蒿都挑拣出来,余下的药材全部都不用了。”方青莳慢腾腾的走在存放草药的屋子里,查看每一处细微的变化,她一直都在这边配药,甚至今天用的药都是自己提前配好的。

也就是说有人懂医术,至少对草药十分了解,而这个人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动了草药。否则以自己的嗅觉,不会发现不了草药被人动了手脚。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这个院子是主子偶尔来住的地方,地势开阔,院子足够大,东西厢房本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用来装药材的房间是东厢房。

屋子里看了一圈,方青莳走出来,穿过耳房往后院去,出了后院的门抬头能看到远处的小庄子,那边是长工暂时居住的地方,平日里应该是晾晒场。

从这里到晾晒场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阿香和春娘都要吓死了,她们从来没见过姑娘这幅样子,一想到这些草药都是她们煎出来的,就忍不住掉眼泪。

方青莳绕着宅子走了一圈从大门进来。

“阿莳。”方静安也在检查草药,看到方青莳脸色凝重的进来,起身迎过来。

方青莳站在大哥身边,看着院子里一个个都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病患,缓缓地吸了口气:“大哥,进屋说吧。”

“好。”方静安跟方青莳到了屋子里。

方青莳把大哥放在桌子上的药方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每一副药里都有用到香蒿。

“香蒿能截疟,所以我让他们用大锅熬单味药做药饮,没想到就出事了。”方静安现在是满心愧疚。

其实,之所以用香蒿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香蒿随处可见,这个时候草药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方青莳把其中两个方子拿出来:“大哥,庄子上的人也有病了的?”

方静安把方子拿过去看了一眼,点头:“这几个人送来两天了,年纪大,身体底子不好,放在这边救治。”

“嗯。”方青莳拿着两个方子出门,走到病患前面,问:“周氏和庞氏可在?”

这些病人立刻彼此互相看跟前的人,很快就有人颤巍巍的说了句:“咦?早起的时候还在啊,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大哥,还记得这两个人吗?”方青莳偏头问方静安。

方静安点头。

方青莳看着抹眼泪的阿香:“去叫了咱们自己的人,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