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不单单是我,就是李家庄所有的人都认为李景瑞死了,死信儿是衙门里都问过的。”方青莳抬起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我不知道送死讯回来这事儿王爷知不知情,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帮他。但他现在只怕还不敢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我面前,承认他是娶了我的李景瑞。”

桃红听到这里,笑了。

笑容里带着苦涩,越是对方青莳多点儿了解,越是为郡主捏了一把汗,就这份心境郡主是绝对比不过的,只怕许多女人都比不过,沉稳啊,京中大户人家娶妻的头一条就是沉稳,她在方青莳身上感受到了犹如山岳一般的感觉。

到了清河府,方青莳带着小妹和桃红去了香铺,高升和陈文琦去寿宁堂。

唐絮芳一溜小跑的迎出来,拉着方青莳的手:“可算来了,大小姐啊,可让絮芳盼着眼睛都大了一圈呢。”

“是吗?”方青莳笑眯眯的打量着唐絮芳:“可真别说,清河府的水土很养人,絮芳都漂亮了许多呢。”

唐絮芳被打趣儿的脸红,还来不及说话,佟月已经跑到了方青莳跟前:“姑姑,姑姑快看看月月。”

方青莳蹲下来揉了揉佟月的脸蛋儿:“我们月月也漂亮了,还长高了呢。”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姑姑在,想姑姑。”佟月立刻过来抱住了方青莳的脖子撒起娇来。

方青莳索性把佟月抱在怀里往铺子里走,打量着纤尘不染的铺子,回头对方青荷说:“可以看看那些香料有没有缺的少的,回头写个单子好送过来。”

“阿姐,我想先去看看大哥。”方青荷笑眯眯的说。

方青莳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吧。”

桃红跟在方青莳身后,唐絮芳以为是新收的丫环,也就没多问,佟善在前头看铺子,唐絮芳陪着方青莳到后院账房。

“我有些累了,账目改日再看。”方青莳说了几样香料:“准备好,我要去曹府走一趟。”

唐絮芳得了吩咐往外走,刚巧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正好奇呢,就见二小姐一溜小跑的冲进来:“阿姐!阿姐快点儿来啊!”

第210章 为何要瞒着

方青莳起身往外走:“怎么了?”

“好多人,你快来。”方青荷拉着方青莳往外跑,两个人到了香铺门前。

街上,前面是两只活灵活现的狮子,在舞狮人的灵活身段下,引得路人连连叫好,后面跟着的抬着匾额的百姓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一块块匾额上挂着红绸,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衙役几步一个维持秩序,场面真是壮观。

两只狮子到了寿宁堂门口,表演越来越精彩,得到消息的方静安早早带着楚仁几个人到了门口,冲着送匾额来的百姓频频抱拳。

不远处,方青莳看着大哥满面春风的模样也勾起了唇角,这世上的事啊,总归是逃不过去人捧人或是人踩人,大哥有仁心,得到这样的褒奖实至名归。

只是这热闹的场面就在眼前,方青莳却压不住心底的那一抹酸涩,打从再活一次到如今,她时刻都不敢忘记曾经凄惨收场的大哥和小妹,步步算计和安排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结果和可以期待的未来,真好啊。

“阿姐。”方青荷从小到大没见到过这样大场面的热闹,正兴奋着回头不经意的一眼看到阿姐红了眼眶,赶紧拉着她的手臂:“阿姐,大喜事可不能哭。”

方青莳这才发现自己竟落泪了,笑着擦掉泪珠儿:“是高兴,为大哥高兴。”

“嗯嗯嗯,等咱们回家一定要去告诉爹娘,大哥真的成了最厉害的郎中了呢!”方青荷兴奋的搓手:“还要告诉师父,我也要努力成为最厉害的调香师!”

姐妹俩正在小声说话,衙役高声:“知府大人到!”

所有人都闪开了一条路,一身官服的曹志荣迈着四方步走过来。

方静安赶紧上前是迎接,抱拳鞠躬。

“免礼,免礼,静安是咱们清河府百姓的救命恩人,更是本官的解星!”曹志荣那架势简直比方静安更意气风发,方青莳悄悄地退后,回到了香铺后院,方青荷虽然不舍热闹的场景,可更担心阿姐,跟着回来了。

“阿姐。”方青荷小心翼翼的看着方青莳的神色。

方青莳轻声说:“往后大哥名声在外,身边往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甄别良莠尤其重要。再者曹志荣捧大哥也是为了向朝廷邀功,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本来兴高采烈的方青荷顿时冷静下来了,坐在方青莳身边:“阿姐,你要不说我还傻乎乎的高兴呢。”

“当然要高兴,不过大哥性子敦厚,身边得有个八面玲珑的人跟着才行,只不过还少这么一个人啊。”方青莳想过几个人,但都不合适,微微眯起眼睛,别的事情都不碍事,不敢露面的李景瑞可得提防着。

姐妹俩没有往前凑合,那边热闹了好半天才散去,百姓的匾额都挂在了诊堂的墙壁上,曹志荣坐下来和方静安说了一会儿话也回衙门去了。

消停下来,方静安继续带着人给百姓们诊病开药,别人恭喜声不断,方静安也都笑着寒暄几句。

“楚仁,去隔壁看看阿莳在做什么。”方静安净手的时候,对楚仁说。

楚仁应了一声过来,很快就回来了:“方叔,师父去拜见曹夫人了。”

“怎么刚到就忙起来了?”方静安嘀咕了一句也没说什么,继续诊病。

曹府,曹夫人热络的请方青莳坐下,笑着说道:“阿莳没在铺子那边热闹热闹?”

“这种时候可不能再招人嫉了,大哥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再者我这趟过来是跟夫人做买卖的,定是稍作休整就得过来登门拜访。”说着,从桃红的手里接过来匣子:“这些个香料是刚出窖的,给夫人品鉴品鉴。”

宁嬷嬷接过去送到曹夫人面前,曹夫人打开后忍不住赞了一句:“这陶罐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嘛。”方青莳笑着说。

曹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提到了各处的铺子:“阿莳,这香料送过来要多久?”

“夫人放心,香料都已经先一步送到了清河村那边,只需要夫人派人过去清点数目装车,随时都能送到各处铺子里。”方青莳说。

曹夫人笑道:“你这处处都想的周全,反倒是我做事有些拖沓了。既是万事俱备,那就不能耽搁时间了。”

“夫人抬举方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方青莳说到这里顿住了,面露难色。

曹夫人问:“阿莳是有什么难事?”

方青莳叹了口气:“确实是难事,想要求夫人帮忙又觉得难为情,不好开口。”

“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啊,把阿莳当成姐妹,咱们算忘年交,有事尽管开口,能办咱们立刻办,办不了的再想辙。”曹夫人爽快的说。

方青莳起身福礼,曹夫人赶紧拉着她坐下了。

落座后,方青莳才说:“我前儿先到清河村去点货,村子里的人说还有几户人家当初立户籍的时候落下了,这事儿要是寻常百姓也不难,直接到衙门说明情况也就办了,可夫人知道清河村的底细,我也被难住了,不知道曹大人那边好不好办。”

曹夫人听完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就是太小心翼翼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难办?”

说着,看了眼宁嬷嬷。

宁嬷嬷到了近前:“夫人。”

“去书房那边看看老爷下衙回来没。”曹夫人说。

宁嬷嬷应声退出去了。

曹夫人转过头问方青莳:“阿莳,可把人都带过来了?”

“只带来了一个人,这人在村子里大家都信服,都想推举当村长,实不相瞒,我们一家子得了青瓦寨的照拂,能求人给他们办事儿,都得尽心尽力,只是这人求人的事,心里头没底。”方青莳说。

曹夫人拍了拍方青莳的手:“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厉害人,这些事情可不难。但凡有事儿过来跟我言语一声就好。”

“您可是我的贵人。”方青莳笑呵呵的说。

在旁边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桃红低着头,她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些人叫方青莳大当家的,青瓦寨大当家的这个身份,她为何要瞒着呢?

第211章 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更让桃红吃惊的是衙门如此好办事,拿着一家人的新身份,桃红的手都在颤抖,抬头看着正在跟陈文琦说话的方青莳,心里拿定主意。就算是以后方姑娘和郡主见面了,自己也绝对不会跟方姑娘为敌,跟这样的人为敌是很可怕的事情。

王府巨大的招牌,不动声色就能压死人是厉害。

可方青莳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弱女子,提防的心思都没有,可到底多少手段深不可测。所以这样的人一旦为敌,比王府那边都更防不胜防,也更可能一败涂地,付出惨重的代价。

方青莳没在意桃红的态度,而是在跟陈文琦说清河村的事,百姓安顿好只是其一,往后要过好日子才是正经的,村子里的人虽无山采药,但村子旁边有一条河和足够耕种的良田大片的荒地,只要勤快肯干日子温饱不难。

陈文琦二十出头,一身长衫打扮,很认真的听方青莳的吩咐,临别的时候带上了桃红一道回去。

这件事办妥后,方青莳才过来看大哥方静安。

方静安身边长随是张宝和郑财,这两个人忠心耿耿但和八面玲珑却相差甚远,方青莳倒是看好楚仁几个人。但这几个人将来都会去南蛮祈家军中,在这边勤学苦练的是医术,不可能跟在大哥身边。

而一个能处处都照应得到的长随也不容易找到。所以大哥若是去泾河府的话,自己得跟着。

李景瑞不会是大张旗鼓的露面,可到了泾河府必定得碰上。因为都到了这里,李景瑞不可能不想着方家的香料甚至香谱册子。

“阿莳到这边要住几天?”方静安把今日开的方子都拿过来,仔细查看着,随口问了句。

方青莳拿着大哥平日里看的医书翻着:“嗯,曹夫人的铺子都差不多了,明儿签了契书就让清河村的人把香料送过来,都安排好得几天。”

方静安抬头:“你是想要把香料的事情都交给小妹?”

毕竟青荷那活泼的性子,这会儿没跑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青荷一开始学的就是调香,当然这一块的买卖得她多了解一下了。”方青莳勾起唇角:“我啊,是咱们家最轻省的人,回头住在宽敞的宅子里研究我的本事,说起来要是给师父上坟去,我可是学得最差的徒弟呢。”

方静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阿莳最累。如果真把手里头的事情安排下去,必定有她接下来的长远打算,看完了这些方子,才说:“曹志荣今儿话里话外提到了泾河府的时疫,听说那边已经惨不忍睹了,朝廷派来的人就在泾河府,让我早做准备。”

“咱们准备什么?曹志荣的意思是周玉儒来的要快,既是来了咱们就去。”方青莳也把医书放下了:“这边还是留楚仁几个照顾着,你到了那边见机行事就成,再说还有我呢,我跟着大哥一起去。”

方静安皱眉:“你去做什么?”

“是时候见一见李景瑞了,我来之前又有很多人到咱们县里的香铺大量购买香料,这次我没卖,李景瑞肯定着急。再说了,这事儿眼看着瞒不下去了,为了地方李景瑞狗急跳墙,咱们就得主动出手。”方青莳端起茶喝了一口:“有恩报恩,有仇也必须报仇,李家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方静安也端起茶送到了嘴边,听到这话把茶盏放下了:“李香芝是曹志荣的人,还怀着身孕,你觉得这事儿能行吗?”

“那要看我怎么安排了,大哥还记得周氏死的时候你发现了什么吗?”方青莳看着方静安。

方静安露出惊异的神色,而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此也确确实实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一个个都想着算计,那就先下手为强,那个李景泰也要一起送去?”

“李景泰回去了鹿武县,暂时不送过去。”方青莳说到这里就没继续了,毕竟李景泰是知道周氏死亡真相的人,回头等他发现大哥没死,一个个都跑去投奔大哥偏偏就扔下了他的话,呵,才最有意思呢。

方静安心里一叹,自己就说阿莳把香料买卖交给青荷是因为还要办别的大事,看吧,果然如此。

晚饭的时候兄妹三个人坐在一起,方青荷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匾额和买卖,那兴奋的样子让方静安和方青莳兄妹两个人都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这方静安成了清河府神医的事情没人不知道,包括在曹府后宅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李香芝。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要是知道方家这么大的本事,只是时运不济的话,哪里会欺负方青莳?当祖宗供着都愿意,何至于落到了这步田地,肚子越来越大,明知道是催命鬼都不敢落胎,困在这里每天都像是在等死。

思来想去觉得不行。

她终于憋出来了个法子,第二天一大早悄悄溜出门,到不起眼儿的药铺买了落胎药揣在怀里,回来直奔寿宁堂。

只要自己办的滴水不漏,寿宁堂的药伤了自己的胎。到时候最差也能活命离开曹府,自己先一步让景泰回去置办田地和修缮房屋。虽说日子过得苦一些,可好死不如赖活着!

更何况再差还能比在曹府更差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不安生。

寿宁堂门前人还不多,李香芝一身普通农妇打扮,排着队进了诊堂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等着。

诊堂里诊病的人是楚仁几个,她没看到方静安,心里头松了口气。

轮到她的时候,走过去坐在楚仁面前伸出手臂,楚仁撩起眼皮儿看了眼李香芝,问:“夫人是哪里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