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定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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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林外分九列的站了八十一个金甲皇城卫,沈羽站在前头,身板挺直着扶剑而立,在豆大的雨点儿捶打之中纹丝不动。
沈羽手上的伤口被淋的闷闷发疼,她却依旧在雨中一动不动。她自是猜想到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儿,可这奇奇怪怪突如其来的王命让她心中有些不安。自接到王命,他们已在雨中站了一个时辰,周身已经被这愈来愈大的雨水浇得湿透,没了一点儿的知觉。金甲皇城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却都听闻今日早些时候王子亦被抬着回来,没过多久便接了王命在此候着。可为什么要在此地站成这样,还要站多久,几时才能有新王命传来,谁也不知,谁也不敢问。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沈羽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行宫,副将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可是还要再等?是否要去再请王命?
沈羽犹豫片刻,看看身后那在雨中岿然不动的皇城卫,咬了咬牙,吐了两个字出来:“再等。”
副将不敢多言,只得拱了拱手,复又站在她身侧。
夜更深沉,雨势更大,桑洛站在窗前,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愈发焦躁烦乱,疏儿推门进来,本想着看看桑洛是不是睡下了,要不要吹熄几盏烛火,却惊见桑洛居然还穿戴整齐的站在那里,满脸愁容,急忙快步过来轻声问了一句:“公主,怎的还不歇息?”
桑洛满面愁绪的看了看疏儿,重重叹了一口气:“王兄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疏儿摇头:“方才又去问过了,没有什么起色。”她咬咬嘴唇:“公主,王子亦有医官守着,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您的身子刚刚好一点点,还是早些休息。”
“我哪里睡得着?”桑洛扶着椅背坐下身子,又抬眼望了望疏儿:“父王现在何处?”
“只听说吾王带着蓝公去办什么事儿了。着沈公带着金甲皇城卫在霜雪林外头列队候着,但到现在,也没瞧见再有什么王命传来。”
“在外头候着?”桑洛眉目跳了跳,眼光忽闪:“沈公在外面,一直站着?”
“可不止沈公一人,一大片的皇城卫都在大雨里头在林子外站着等吾王的王命,起码站了快两个时辰了。”疏儿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又道:“公主,要疏儿去给沈公送把伞去吗?”
桑洛又叹:“罢了,他此时值守,还是不要招惹事情。”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幕,吸了两口凉气,又咳嗽起来。疏儿吓得急忙又关了窗户匆忙的倒了杯水放在桑洛手中:“公主,小心身体。您现在不宜操心。”
桑洛双手捧着杯子却又站起身,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道:“疏儿,随我再去王兄那边看看。”
疏儿满面难色,颇不情愿的看着桑洛:“公主,之前吾王已经让您回来待着,您若再去,吾王怕真的要生气了。咱们……”
桑洛冷了面色打断了疏儿的话:“王兄是我亲兄长,他如今重病,我却不能陪同在侧,还说什么兄妹之情?你若怕了,”她快步走过疏儿身边,径自拿了那门边的伞:“我自己去便是。”
疏儿急急跟上拿过桑洛手中的伞:“去去,公主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公主,我给您找一件披风披上,省的受了凉……”她话未说完,桑洛却又出了门,疏儿重重一叹,跺了跺脚:“公主,您等等我呀!”她说话间,急忙的扯了件披风抱在怀中跟着出去,亦步亦趋的跟在桑洛身后将披风披好,这才撑着伞,又手忙脚乱的用帕子将落在桑洛肩头的雨点儿擦了擦急道:“公主,疏儿知您担心王子亦,可是……可是王子亦的病,您就算陪在一边儿也束手无策,若是您又病了,吾王岂不是更加担心……”
桑洛被疏儿说的满心烦乱,又咳嗽了数声,在雨中停下了步子,疏儿自顾自地说着,险些撞在桑洛身上,停下步子摸着心口:“公主,怎的了?”
桑洛怅然地站在雨中,看着不远处那黑黝黝的行宫轮廓:“我只去再瞧一眼。便回来。你别在啰嗦了。可好?”
疏儿撇撇嘴,点了点头:“是,疏儿知道了。”
然桑洛同疏儿走进伏亦的居所之时,却被人拦在门外。那四个看守的皇城卫将手中长、枪一挡,恭恭敬敬地对桑洛行了礼,只说道吾王有命,除他王命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桑洛当下皱了眉,满眼不信地盯着那皇城卫许久不语。忽而咳嗽数声,捂着胸口似是体力不支一般的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疏儿忙将她扶住,右手不住的在她后背轻轻顺着气:“公主,吾王既然下了旨意,定然有吾王的道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雨越来越大,寒气太重。”
桑洛重重地喘了许久,闭着眼睛蹙眉咬着嘴唇,听得疏儿如此说,心中沉甸甸地怎样都无法释怀,她不知父王为何会下这样一道奇怪的旨意,也不知道伏亦究竟是遇见了什么奇怪的野兽猛禽,又或是遇见了什么奇异诡谲的事儿,便就这样被生生的拦在门外。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却分明觉得心里面咯噔几下。便是这一感觉,又让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不住大口喘息,喉咙灌进凉气,接连咳嗽,几乎站立不住。
疏儿眼瞧着桑洛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吓得身子都发了抖,急急的大叫:“来人……快……”
桑洛用力拽住疏儿的胳膊,生怕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父王耳朵里,急忙哑声说道:“别声张,扶我回去。”
疏儿死死皱着眉扶住桑洛,一步一顿地往回走,走不几步,却听得脚步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快,她心中暗叫不好,不知是不是皇城卫听见自己方才的叫喊过来了,只能扶着桑洛快步疾走,然此时桑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疏儿身上,根本走不快。疏儿只得听着那脚步声走到近前,心头突突地跳。眼前人影一晃,抬眼却见竟是一身湿透的沈羽。她面上一喜,当下叫出声来:“少公?”
桑洛正靠在疏儿肩膀上不住咳嗽,听得疏儿这样一声,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果见沈羽满面雨水一脸担忧的正瞧着自己,想要说话,却又变成咳嗽。
沈羽已带着皇城卫在外面等了太久,只得进来想寻渊劼再请王命,正殿没寻得渊劼踪影,想着他或许在王子亦处便急急来找,却不想还未到地方便看见疏儿扶着桑洛颇为费力的走着。她瞧着桑洛的样子便被吓了一跳,当下问道:“疏儿姑娘,公主……这是怎么了?”
疏儿急道:“沈公别问了,公主犯了咳喘症,我一个人哪里扛得动她呀,还烦劳沈公帮我,带公主快些回去。晚了再受凉,怕更严重!”
沈羽心中一惊,看着桑洛那苍白的脸上在如此冰寒的雨中居然还冒了虚汗,心里面难受担忧的厉害,看了看疏儿,咬牙只道:“疏儿撑着伞,臣背公主与你一同回去。”
疏儿匆忙点头,沈羽弯下身子,将桑洛背在背上,只觉得身上一热,心头又突突地跳了几下,步子停了停,轻声道了句:“事急从权,冒犯公主,请公主莫怪。”这才背着桑洛与疏儿一同回返居所。
可到了门外,她又犯了愁,公主的闺房,她可怎么能进去?她背着桑洛看着疏儿发了呆,疏儿却急道:“沈公怎么了?快些进去啊?”
沈羽呆愣的不知如何作答,背上的桑洛却咳嗽的更厉害,这一路不住的咳嗽听得沈羽揪心揪肺,她咬牙跨进门中,也管不得其他,将桑洛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上,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疏儿却又道:“还烦劳沈公在此处帮我看护公主,奴婢去寻医官来!”
沈羽急忙跟上:“我去寻医官,疏儿陪着公主便是。”
疏儿却道:“你去请医官可算是哪回事儿呀?我快去快回,沈公在此等着便是,多谢多谢!”言罢,看都不看沈羽便匆忙关上房门。
待得门声一响,沈羽才忽觉自己方才行为实在不妥,她本是来寻吾王,将那八十一个皇城卫落在雨中,她此时有王命在身,却因中途遇见桑洛便改了行程,若是吾王此时到了霜雪林外,自己可如何交代?
可……
她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捂着胸口不住咳嗽的桑洛,心中着实不忍,想来疏儿寻得医官也不会太久,她蹭着步子走到桑洛近前,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公主,哪里不舒服?”
桑洛闭着眼睛,却又只是摇头,半晌喘平了气息只干声道了句:“你有王命在身,不宜多呆,快些离开。”
沈羽眼神一晃,心中更是难受。想桑洛此时一定难过备至,还想着自己安危,她重重一叹:“公主好容易刚刚好些,实不该又吹冷风。王子亦的事儿,臣有听闻,王子亦吉人天相,定然无事。”她看了看门外,心中也有些焦急,又轻声说道:“臣此时还有要事要寻吾王,请公主保重身体。臣……”她站起身子,这就要走,右手却被桑洛忽然拉住,当下身子一顿。
她周身在雨中被浇得冰凉,右手又湿又冷,桑洛的手却是温热的,便是这一股温热之感从她右手掌心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几乎动弹不得。直到桑洛松了手,轻声说了句:“去吧。”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急忙拱手下拜,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