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帝一嗓子把她喊回神,她抬头:“父皇?”

“你想什么呢?难道心中藏着人?”昭和帝忧愁地皱起眉,神情严肃,“你如果有心上人, 一定要告诉朕, 朕得看他的家世人品。”

“没有没有。”鹿白急忙打哈哈笑过去, “我发呆呢父皇。”

喜欢景殃?她又不是疯了!

景殃身边有无数粉腮柳腰的小情人,却从未见过他承认过哪个姑娘。这人看似风流花心,但骨子里尽是凉薄。

她虽然未经历过情|事,但头脑很清醒。

“那就好。”昭和帝点点头。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鹿白走出去,等殿门一关就往回跑。

她回栖云宫,换了身素色衣裳,戴上帷帽,拿着裴焕给的记录簿,溜出皇宫。

她要借着谈事情的理由去找景殃,试探一下他乞巧节出不出门。

-

鹿白去拜访楚宁王府,结果被告知景殃去了朱雀楼。

她转头去茶楼,跟着小厮来到天字一号房,打开门,却看到除了景殃以外,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桌边坐了一个男子,目测跟景殃差不多年龄,正揪着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季权公的尾巴玩。

季权公被他来回耍弄,气得喵呜喵呜直叫,亮出爪子去挠他。跟旁边神情淡定的景殃比起来,一人一猫缠在一起,显得格外闹腾。

最终,人不敌猫,他呲牙咧嘴地撒了手。季权公喵呜一声窜出来,从鹿白脚边咻地一下溜走,眨眼就不见了。

男子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人,饶有兴趣地抬起眸,隔着她的帷帽,与她遥遥对视。

鹿白看清他的样貌。

此人有一张俊逸风雅的脸,剑眉入鬓,乌眸丹唇,眉眼带笑,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但鹿白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此人眼底按捺不住的搞事兴味。

用墨竹的话来说,就是衣冠禽兽,人模狗样。

“呦。”男子眉梢微挑,端起酒盏隔空打了个招呼:“好漂亮的小妹妹!”

鹿白报以一笑,小小梨涡在帽帘后若隐若现:“这位可是宋公子?”

“你认识我?”宋延兴致勃勃地瞧着她,“我怎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

鹿白关上身后的门,道:“是吗?”

宋延的目光透过帽帘,看向她的脸道:“你还挺像陛下捧在掌心宠着的那位小郡主。”

鹿白微微扬了下眉。

她身份尊贵,京中嫌少有人见过她的正脸。唯有出席过很隆重的宫中宴会之人,才有可能在席位间瞧上几眼。

没想到宋延也是其中之一。

鹿白揭下帷帽,笑眯眯道:“宋公子好眼力。”

宋延哎呀一声,忽然笑着扭头,一巴掌拍到旁边景殃的肩膀上:

“景无晏你怪厉害啊!几个月不见,你居然还养了个小娇娘?这连郡主的替身都能找到!我看陛下早晚要发火!”

景殃冷漠又嫌弃地把他的爪子挡住:“你睁眼看看清楚她是谁。”

宋延又盯着鹿白看了几秒,最后迟疑着震惊着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不会是小郡主本人吧?”

景殃没理。

宋延惊呼一声:“哇哦!”

鹿白:“……”

景殃这位好友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宋延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勉强接受,最后变成兴味浓厚。

他拱拱手给鹿白行礼,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你们……这是什么关系?我宋少爷行走京城那么多年,是不是在前阵子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情?”

景殃微蹙起眉,一句“合作而已”还没说完,鹿白就抢过去道:“实话告诉你,我其实在悄悄追求他。”

两人同时看向她。

鹿白无辜地眨了眨眼。

景殃轻嗤,凉凉的眼神扫过来,无声警告她适可而止。

宋延沉默了下,拔高嗓门惊呼一声:“哇哦!”

“……”

宋延一边扫视两人,一边眼神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气氛安静起来,甚至隐隐有点诡异的僵硬。

就在这样的时刻,宋大少爷盯着他俩,突然冒出了句:“景无晏这狗东西,连豆蔻年龄的小姑娘都敢下手?”

鹿白:“……”

这误会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顶着淡定从容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到景殃身旁坐下,拿出裴焕给的记录簿递过去:

“你看看这个。”

景殃瞥她一眼,接过记录簿,垂眸仔细翻了几页。

宋延还在念叨“果然人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见到”,景殃在他聒噪的话音中啪地合上记录簿,面无表情地把他人拍开,冷道:“我明日就告诉宋夫人,你为了躲掉亲事而故意逃到我这里。”

“谢谢,不必了,我这就滚。”他麻溜地起身,一气呵成地往门外走去,走到中途还不忘回头,笑脸盈盈地冲着鹿白眨了下眼,唯恐天下不乱:“下次再约啊郡主妹妹。”

然后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鹿白扭头看着景殃,真心实意道:“你这个兄弟,脾性当真有趣啊。”

“别理他,他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景殃把记录簿再次摊开,指尖点着上面的字迹道:“你找的人这么暴露自己,这几日的晚上他极有可能会被杀手围攻。”

鹿白闻言一愣:“我知道季忠廉会反击,但会这么简单粗暴吗?我以为他心高气傲,会选择高雅一点的方式弹劾我。”

“就因为他心高气傲,所以不允许别人踩着自己往上爬。”景殃极快地翻完记录簿,合上道,“你等会回去立即去找陛下,请他悄悄派禁卫军潜伏在裴焕住所四周,等待季忠廉派杀手过去,说不定可以在今晚或者明晚直接瓮中捉鳖。”

鹿白点头:“好。”

景殃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挂历旁,指着上面的时间道:“季忠廉正好有个外室,最近正得宠爱。乞巧节当晚,他必须陪着夫人,所以在乞巧节前一天晚上,他要去京郊幽会外室。那时我会派人进宫求见陛下,揭露他的罪行。”

鹿白瞬间明白过来:“我要帮忙看住宫门,让他无法及时赶到现场?”

“是。”景殃敛眸看着她:“宫中有他的耳目,你有被埋伏的危险,记得提前带上禁卫军,我到时候顾不上你。此事辛苦你了。”

鹿白摇摇头表示不辛苦,想了想又皱起眉:“但是哪怕裴焕收集了所有的账目漏洞证据,季忠廉最多也只是丢官帽子,肯定有支持他的党羽能保他一命。”

“这你不用担心,我手里有其他证据。”景殃语气冷漠,“他早已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不怕没人落井下石。这个老狐狸蹦跶不了太久。”

鹿白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又商讨了些其他的计划细节。

正事快要聊完的时候,鹿白顺着话题,不经意道:“对了,说起乞巧节,你到时候出去玩吗?”

景殃似笑非笑地瞥她:“怎么,宁蕖郡主要约我?”

鹿白双手撑着下巴,乌溜溜的眼睛里泛着水润润的光潋,带着不设防的真诚感:“这么浪漫珍贵的节日,当然要约心上人呀。”

景殃往后一靠,毫不犹豫道:“我没时间,你另寻他人吧。”

鹿白就猜到会如此。他要是真答应,她还会诧异一下。

她耸下脑袋,可怜巴巴地觑他:“所以,你要跟别的美人去幽会,是吗?你不会嫌无聊吗?”

景殃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几秒,含痣的眼尾分明显得多情,嗓音却十足淡漠。

“小郡主还是管好自己吧。”

“噢……”

鹿白佯装失落地垂下眼,遮住眸里涌动的暗流。

-

鹿白回去之后,跟昭和帝提了下裴焕这个人,顺便借用了下禁卫军。

一炷香后,一队禁卫军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裴焕府邸四周。

同时,季忠廉党羽弹劾宁蕖郡主的折子如雪花般飞上帝王的案牍。

京中的流言日嚣尘上,公主府的建造陷入停滞状态。

栖云宫也陷入惶惶不安,有宫女说宁蕖郡主要倒台了,让大家收拾金银细软投奔别人。

鹿白浑然不在意自己水深火热的处境,冷眼看着几个宫女找机会逃出栖云宫。

等她们走后,她直接喊来禁卫军,把这些叛变的人一网打尽,关进冷宫,杖毙处理。

下人们终于老实了。

这件事飞速传遍京城,像当头一棒把京中的人们给敲打清醒了。

他们后知后觉的想起,一直都有人说宁蕖郡主温软精致、心地纯善,却从未有人说过她好欺负。

皇宫中的鹿白没有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天生就长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蛋,哪怕使出一些不太符合人设的手段,也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这些细节。

人们大多数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比如宁蕖郡主看起来可怜又柔软,一定是弱势的那一方,需要好好呵护。

次日晚上,裴焕府邸遭遇刺杀。

禁卫军连夜绑了数个刺客押进大牢,由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共同审讯。

翌日,晨光尚未明晰,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京城。

据传,裴焕受了重伤,卧床不起。

这个一表人材的年轻儿郎突然开始闭门不出,像是陨落的朗星。

然后,杀手是季大人派来的事情,就暗暗地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