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没有等着婚纱店给她电话。她自己也是做服装的,她知道店家在给客人报时间时,都是会留出余地的。而且,这婚纱其实不算是完全新订制,只是在几个细节上做了一些不大的改动,而这些改动,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

果然,四天后的下午,当她给婚纱店电话时,店员告诉她,婚纱已经按照她的尺寸和要求改好了。

她立即赶到了婚纱店,当穿上婚纱走至试衣镜前的那一刻,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当萧天开着车离开海边别墅的保安岗亭时,保安递给了他一个快递信封。打开,只有一张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地址是十年前他和林宛云的婚房,时间是今天晚上七整。

萧天一头雾水。但他没有按纸条上的时间而行,直接开着车就去了十年前他的住处。

打开房子大门的那一刻,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

两年前,他让人将这里重新装修过了一遍,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切保持原样。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但样子却和以前是一模一样的,除了那幅他亲手所画的向日葵被他移去了海边别墅的琴房。

他所有名下的房产,虽然他不准要多久才入住一次,但定期都会有专人负责打扫,这里也是一样。所以,这里即便不能是一尘不染,但至少也是窗明几净。

这屋子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他继续往里走去,一直走到主卧的门前,他微微颤着手轻轻地推开了主卧的门。

仲夏华丽而透亮的阳光,透过主卧的落地窗,直射入屋内,为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透亮色彩。

这里的布置也如旧,唯一的不同是,化妆台旁的凳子上坐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婚纱对镜而坐的女人!这女人笼罩在迷梦一般的阳光中,身上洁白的婚纱和水钻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圣光一般。

当萧天轻轻地推开主卧的门时,这个女人慢慢地站起,朝他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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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萧天呆住了!

眼前的人正是已经死去了十一年的林宛云!她的身上正是她离开那一天所穿的婚纱,她的妆容、耳饰、项链也完全和十一年前的一模一样。

曾经,多少个深夜,这张脸、这个身影会进入他的梦里,让他夜里难眠。

曾经,他只要看到婚纱,就会想起她躺在他怀中悲惨离去的画面。

曾经,他无数次地幻想,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停止在十一年前他的生日和婚礼的那一天,他要将一切改变,他要做一切能做的,只要可以阻止她的离去。

曾经,他愿意付上他的一切,只换取她的复活,只换取她可以重现在他的面前,哪怕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刻。

可是,一切都只是他的愿望。她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不理他如何地呼唤、如何地哭泣、如何地心碎,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可是现在,这一切居然像童话一般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第一感觉是,他这么久没进这屋子了,所以一进来就被回忆和思念占据,让他出现了眼前的幻觉。

“宛云!”

萧天激动地唤了一声,慢慢迈步向前。

就算这只是他的幻觉,他也想要无限地接近她。

她望着他,她在他的眼中见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激动和欣喜,甚至,还有眼泪!

“宛云!你让我想得好苦!”萧天不顾一切地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十一年前的时光仿佛再次回到眼前,萧天的脑中再次出现了林宛云躺在他怀中,流着珍珠般的透明的眼泪,对他“舍不得”的画面。

可是,她有体温。幻觉中的人也会有体温的吗?

萧天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立刻松开了眼前的人。

“刚刚的你,终于让我知道,你见到真正的爱人时是什么样子的。”

这女人居然开口话了!所以,她的确是个真人,而不是他的幻觉。

萧天的双眼微微咪了咪,“采月,是你!为什么要扮成宛云的样子坐在这里?”

果然是采月!

要她扮成林宛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她和她本就长得有七八成像。

她先天不足,皮肤比一般人要苍白许多。所以,她只需要抹一层接近正常肤色的粉底液,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林宛云的眼睛比她稍微一些。所以,她用眼线笔将自己眼睛的形状拉得狭长了些,看起来就显得了些。

林宛云的嘴唇厚些,而她的嘴唇要薄些,线条也要俏皮许多。这个更好解决,她直接用唇线笔将自己的唇形化得丰满了些,却也僵硬了些。

解决了这些问题,她基本上和林宛云就有九成像了。再加上和林宛云离世那天一模一样的发型配饰和婚纱,萧天错认她,几乎是不出意外的事。

要混进这里也并不难。这里是很老的区了,管理本来就不太严,何况她还是一个怎么看怎么不像歹人和偷的超级美女,何况,还有钞票开路和开锁。

“不扮成姐姐的样子,我如何知道你面对她时和面对我时,有何不同?”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萧天的声音有些僵冷了。

林宛云穿着婚纱被害,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噩梦和最无法接受的惨剧,采月却仅仅为了试探他,而让这一幕重现于他的眼前。

采月很是惨然地笑了一下。

“一都不好玩!我现在终于可以彻底地确认,在你的心中,我从来都比不过她!她的名字、她的任何一信息,直到现在都可以轻易触动你的神经!让你哭、让你笑、让你激动、让你落寞、也让你生气!”

她的眼神突然间就变了,眼泪与强烈的恨意同时出现在她的眼中。

“萧天,你记住这一刻!林宛云的复活就是周采月的死去!是你亲手杀死了我,又埋葬了我!这是我为你、为我自己,所流的最后一滴眼泪!”

她慢慢地擦去了脸上的那滴眼泪,然后,眼中就只剩下了带着怨愤的绝决。

萧天呆立在场,她这么是什么意思?她又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转身拉住她时,她却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一人站立在曾经无比熟悉的屋子里,仿佛依旧在梦境中,未曾醒过来一般地茫然。

当天晚上,采月约了裘岩,地是曾经她带他到过的、那条她中学时打过工的步行街。

依旧是那家的没有装璜的餐馆,也依旧是王姨热情的笑脸迎接他们。

“这回,你们在一起了吧?”王姨一脸肯定地冲裘岩笑着。

裘岩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王姨以为这是默认,“我的眼光不会错!我就知道,伙子你一定行的。”

裘岩还是笑了笑,只是多了两个字:“谢谢!”

坐下来,好菜,两人等着上菜。

“为什么突然又带我来这?”裘岩眼睛不眨地盯着采月。

采月抬起头,又偏过头缓缓扫视了一遍这家店。

“这里,留着我最珍贵的记忆。有一天,如果我又回忆起这里,我希望那回忆中有你。”

裘岩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别瞒我!”

采月看着他,浅浅地笑了笑。

“你别太紧张了。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最近感慨有多。我怕有一天,我会失去感动的能力,所以想趁着我还会感动时,让自己多一开心。你一直我太绷着自己了,总是在为未来而紧张。我真的好想改掉这个毛病。可是,你看,这毛病跟了我这么多年,真的好难改掉。”

裘岩心疼地望着她:“只要你想改,可以改掉的。我会陪着你,慢慢改!”

采月觉是双眼有酸涩,她立刻掩饰地一笑,“你看,你总是这样,一下子就可以让我感动!”

裘岩也微笑起来,“我真的好担心你会一直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接受我的关心,也不接受我的帮助。”

采月很真诚而感激地看着裘岩。

“不会的。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会是我愿意敞开心扉对待的人。”

裘岩很幸福地笑了。

菜慢慢地一道一道端上来。店里连空调都没有,两人一边吃一边不住地流着汗,但心情却越来越好。

与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吃完饭,两人手拉着手,朝那留着采月久远记忆的中学操场,一路慢慢地走去。

再一次坐在相同的座位上,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些什么。

夏天的夜来得晚,但这会儿天也已经完全黑了。操场上的几盏路灯开了几盏,有几个校体育组的同学正在操场上流着汗努力地训练。

“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采月口里轻声地了一句。

裘岩扭过头看向坐于身旁的她,“你想,现在梦醒了吗?”

采月垂下了头,带着一丝迷茫地道:“或许,我只是从一场梦,进入了另一场梦里。”

裘岩的眉微微地皱了皱,“为什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