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想到,亲手为她画一幅画。

但对他这么完美主义的人来说,这画实在是画得太寒碜和仓促了。

“不要,我就要这一件!”楚明珠的声音带了些娇憨状了。

裘岩只好点了一下头:“好吧,那今晚我再好好修一下,明天我就寄给你。”

两人对着视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着蛋糕,边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了。

“喂,你这个小闹猫,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女人可不能熬夜的!”裘岩很郑重地提醒道。

“这么快么?就十二点了?”楚明珠扭头看了一眼挂钟:“啊,这哪是过了十二点了,这都快一点了!都怪你,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呀?”

裘岩一副被打败的神情。

“我说楚大小姐,一个小时前我就提醒过你,你说还不到十二点,等到了十二点再睡。半个小时前我又提醒过你,你说还早呢,再说一会就说完了。结果一说,你就又说了半个小时。”

楚明珠睁着那双如黑珍珠般明亮的无辜眼睛,疑惑地问道:“我有么?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裘岩很没脾气地叹了口气,“你当然有!”

楚明珠相当地不好意思:“对不起哦,裘岩,害你陪我这么晚!谢谢你陪我过了这么开心的一个生日!”

裘岩很大度地双手撑了一下腰:“没关系,你开心就好!”顿了一秒,又加了一句:“我也很开心!”

视频关掉,楚明珠躺下来,嘴角依旧带着笑。

两个月后,楚大千金又飞抵本市。

处理完一切业务往来上的事后,她和裘岩相约,两人再次面对面坐在了一家环境相当优雅的餐厅里,边聊边吃。

这是一个天气相当不错的黄昏。金色的阳光透过那落地窗照进来,将靠窗而坐的人都笼进了朦胧而迷幻的光晕之中。

楚明珠和裘岩就正好坐在那临窗的一张餐桌边。此刻,楚明珠正说得眉飞色舞,裘岩被她逗得不住大笑。

“你真那么对人家说的?”再次大笑完后,裘岩问道。

楚明珠依旧一脸的兴奋:“是啊,你都不知道当时他的脸绿得!哎呀,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解气!”

裘岩摇了摇头:“你这样可不好,哪一天人家暗地里给你使个绊子,你都不知道。”

楚明珠嘴微微一撇:“我才不像你,对什么事都要考虑得那么周全。我是该认真时认真,该放松时放松,该痛快时痛快!为了当楚氏的继承人,我受了别人没受的罪,就也要享我该享的福。”

裘岩一时之间没接话,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楚明珠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他不喜欢做商人,但他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别无选择,为了承担起自己义不容辞的家族责任,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而且,楚明珠的话也让他又一次想到了采月。

以前,他就总劝采月,该放松时就要放松,不要无谓地总为未来担忧。没想到,现在居然是楚明珠笑话他想不开。

楚明珠见裘岩的脸色一下子不对,就有些小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虽然楚明珠和裘岩真的成了朋友,但两人在一起,还是经常会彼此打趣,甚至是互相角力。所以,楚明珠才会有此一问。

只是,两人现在的彼此打趣和互相角力,都不再像以前一样含着恶意的嘲弄,不再像以前一样要让对方难堪和服输,而是朋友间的逗趣和调侃。

楚明珠很能说,像个开心宝贝。裘岩和楚明珠在一起,话多了很多,笑容也多了很多。

听楚明珠如此小心翼翼地问他,裘岩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裘岩的异样神色让楚明珠猜到,他口中那个想起的人,铁定是采月。她的脸色微微地有些黯然了。

“你想她了,对吗?”

裘岩再次笑了一下,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采月和你很不一样,她喜欢忧虑,总是会担心未来。我一直想开解她,想让她放下为未来担忧的习惯。但我始终做不到!”

说着,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迷蒙地看向了餐厅落地窗的窗外。

“我常常会想,在她决然地从落枫桥上跳下的那一刻,她的心究竟是释然的,还是沉痛的。”

几年前,采月从落枫桥跳下的那段视频,裘岩从网上下载下来后,就一直存在了他的手机里。他的脑中时常会出现她跳下桥以前,流着眼泪举手望天的画面。那画面时常令他心痛如绞,令他彻底难眠。

裘岩眼中的忧伤那么明显、那么深郁,令楚明珠看了也很是难过。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裘岩的手背上。

“裘岩,你不要这样!我想采月当时一定是释然的,因为她将自己为爱能做的,全都做了。人这一生最难得最难求的,无非就是问心无愧,她做到了!她对爱着她的你和萧天,都做了最好的交代!”

裘岩有些惨然地一笑:“是啊,可是她对我们的交代,却是把她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了,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留下什么!”

裘岩的眼中,已不仅仅是神伤了。

楚明珠更加地难过了。

“不,她为自己留下的,是你和萧天对她永远不变的怀念和爱恋,这比什么都难得,比什么都珍贵!即使是现在,我都强烈地感觉到,虽然坐在你面前的只有我一个人,但采月却依旧如影随行地陪伴在你的左右。因为在你的心中,她从未离开过。”

裘岩将头扭至一旁,他那如希腊神祇雕塑般完美的脸部线条,此刻却是微微有些失去比例。那是他心中的苦痛使然。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头转回来,问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受了别人没受的罪。”

楚明珠在裘岩刚刚调整情绪时,一直安静地没有打扰他。此时,听他问出这话,却没有回答裘岩的问题,只是罕见地神色黯然地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

看楚明珠的神情,这“罪”一定是让她很心痛的,不然,她这么一个心理素质超级强悍的人,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但裘岩出生和成长于一个无比注重个人**的文化背景,所以,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私事的人,更不喜欢勉强别人去说自己的私事。

“如果不好说,就算了。”

谁知,楚明珠却眼睛望着别处,开始说起来。

“我曾经有个哥哥,死了。他死了,我才成为楚氏继承人的。”

裘岩点了点头:“这事大家都知道。”

“还有大家都不知道的。现在的楚夫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裘岩被楚明珠的话雷到了。商圈里几乎无人不知,楚明珠是楚乔年夫妻的掌上明珠,是楚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人人都承认的楚氏商业帝国的继承人。

楚明珠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看,连你这么神通广大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的亲生母亲原是楚氏的一名中层管理人员,有了我以后才辞职离开楚氏的。我四岁时,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死了,楚夫人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多方求医,被确诊不能再生育。

那时,楚家除了父亲这一脉,还有我叔叔一脉。叔叔有个儿子,如果身为长子的父亲,没有别的所出,那么,叔叔那一脉将掌握楚氏的未来大权。在这种情况下,父亲才将我接回了楚氏。但楚夫人允许我回归家族、对父亲提出的条件却是,我母亲此生不能再与父亲和我见面。”

裘岩讶异地看着楚明珠。楚明珠凄然地笑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我怎么都不肯跟父亲走,我母亲却对我说,她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带着我是个累赘。我不信,她却怎么都不再理我了。后来,我只好跟着父亲走了。

父亲对外说,有大师给我算过命,五岁前必须远离父母,寄养别家,方可保两辈平安。现在凶期已过,所以可以认祖归宗了。外界虽然也多有怀疑,但因为父亲和楚夫人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真正的内情。

我到楚家后才知道,楚夫人答应我入门,根本是怀疑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我母亲害死的,她是为了更好地折磨我和母亲,才让我顺利进了楚家的门。”

楚明珠说到这里,眼睛里已有了眼泪。

裘岩从未想过,做为天之骄女的楚明珠,居然会有如此悲惨的身世。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处于悲痛中的楚明珠了。

楚明珠却自己很快地控制了一下情绪。

“还好,父亲是真的很疼我,而且我也很争气。对外,我处处都表现得比叔叔家的儿子更无可挑剔,很为父亲争面子。对内,虽然楚夫人暗中对我使了很多的坏,但只要有外人在,我却可以忍下痛,和她扮得很像亲生母女。所以,她也很难公然地抓住我的错处。我爷爷虽然一直有心扶立我的堂弟,但最终,还是我顺利地成为了楚氏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