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镇南醒了。

没人听见他的呼喊,只听见他的嚎叫。

林坏和许万山立马就冲进了病房,僵在门口。

病床上的林镇南,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哪怕是执行任务遇到危险,他都没这么恐惧过。

他想说话,却根本说不出来,因为舌头没了。

他想看清眼前的东西,却根本看不见,因为眼睛没了。

他想从床上起来,却根本动弹不得,因为双手双脚,都没了……

“啊!啊!”

这是林镇南唯一能发出的叫声。

林坏立马扑了过来,将林镇南按在床上:“镇南,我是大哥!冷静点!冷静点!”

林镇南听到声音,愣了两秒,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林坏在眼前。

他一脸茫然地面向天花板,‘啊’了好几声,似乎在质问林坏,他为什么会这样。

许万山楞在那儿,和林坏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红着眼睛。

他们要怎么说?

说林镇南双眼都被挖了?说他双手双脚都没了?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谁都希望这话能由对方说出来。

林坏头一回失去勇气,话到嘴边,却根本不敢说。

“啊!啊!”

没有听到回应的林镇南,好像疯了一般,又激动得挣扎起来。

“镇南!镇南!”

林坏死死按着他,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你别激动,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治好你的!”

林镇南忽然不动了,嘴里发出微弱的悲鸣声。

他的整颗眼球都被摘了,连流泪都是奢望。

但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些疼痛的眼睛,还有空荡荡的嘴巴,以及没有知觉的手脚。

作为一个老兵,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就疯了,但现在,林镇南却是平静了下来。

看着平静下来的林镇南,林坏心如刀割,头一回不知道该怎么办。

“镇南……”

“啊……”

林镇南似乎想说什么,张开嘴,却还是只能发出那一个字。

他扬了扬自己的下巴,露出自己的脖子。

这个动作,让林坏和许万山顿时变了脸色。

这是……抹脖子的动作,只是林镇南没有手,无法完整地表达出来。

“镇南……”

林坏哽咽道:“你真要走那一步吗?”

林镇南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他想死的欲望,已经一目了然了。

林坏害怕了,头一回这么害怕,前几天,他还在为自己的弟弟有了喜欢的姑娘而感到高兴。

可现在,要他送林镇南去死?

林坏红着眼睛,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许万山,这是他头一回向许万山求助。

可许万山也很无奈,如果是他出了这种事,他恐怕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

但要他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兵去死,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镇南,我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现实,可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

许万山走过来,摸着林镇南的头:“我们所有人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你真的……要离开我们大家吗?”

林镇南摇摇头,又扬起脖子。

摇头,代表他不想离开大家。

扬脖子……代表必死的决心。

许万山哽咽了一声,看向林坏。

“好,我知道了。”

林坏点了点头,做了一生之中,最艰难的决定。

他要让林镇南,堂堂正正地死去,死在枪口下,以一名战士的身份。

“让大哥再陪你几天。”

林坏微微一笑:“我会立即递交你的阵亡通知书,等戚老他们签完字,我亲自送你离开,好吗?”

这一次,林镇南终于没再激动了。

他平静了下来,脑袋朝林坏靠了靠。

很快,林坏就递交了申请书。

这算是一份特殊的申请,虽然部队里面没有这个规定,在龙国,更是没有安乐死这条规定。

但林镇南职位特殊,这更是他自己的请求,出于对一个老兵的尊重,林坏第一个签下了名字。

而第二个签字的人,则是许万山。

许万山签完,还得戚老他们签字,直到王老签完字,那大概……就是林镇南离开的日子了。

接下来这几天,林坏一直守在医院,几乎寸步不离。

除了给林镇南喂饭,还有把屎把尿,林坏全都亲力亲为。

这也许是他这个当大哥的,能为弟弟做的最后几件事。

直到三天后。

林坏接到李道安的电话。

“他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