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修炼仙法的渊源远在地球之上,高人大能如云,层出不穷,但科技却又比地球都市差了一大截,数万年前自然更加落后。

这里的人连自行车都还没鼓捣出来,凡人远行,必经由驿站结团组成队伍,或者稍有财势的,可以单独雇下马车上路。

七星会一夕之间鸡犬不留,温半雄若想去远的地方,也只能走普通人的路,何辰猜测,前者或许真如混混头子说的去了大蜇山的那头。

但他要去的远处是哪儿,何辰一时还无从揣摩。

“老哥,约莫八九天前,有没有两男两女上您这里买行程?男的里面有一个很高大,另一个眉毛上有道很长的疤。”

长着嘴当然要用,并且驿站管事的毕竟算半个生意人,不像镇里居民对陌生来者那般戒备,最适合打听不过。

对方朝何辰竖起了手指头,食指和中指拇指搓着打圈:“我们这驿站可是朝廷管办,规矩严格得很,怎可随意透露客人的消息?”

何辰笑着取出两片金叶子,虽然不知道万年前的九州大陆流行什么货币,但两世为人的丰富阅历告诉他,不论什么世界,见着凡人往外拿金子总是不会错的。“他们是我家里人,前些日子滁州城出事,慌乱中走散了,劳烦您开个尊口。”

驿站管事摆摆手,叹息道:“要是平常,有您这两片金叶子,就是问我娘老家在哪儿我也说了,可如今这世道……”他嫌弃地瞥了金叶子一眼,“十两黄金也不如个大白馒头好使啊!”

“好说好说。”

一点人情世故何辰还能摆得平,说着将金叶子收起来,转而拿出一粒当日给陆药喂的那种回灵丹,说道:“仙人吃的东西,不但顶饱,对身子还有好处。”

驿站管事眼睛顿时亮了,但又存几分疑虑。

“老哥若是不信,掰下点尝尝便可,这一颗仙丹,舂碎了和水饮下,养活三口人半月足矣。”何辰大大方方将丹药递过去。

管事的将信将疑,指甲盖划下些粉末放入口中,过了几秒便焕发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赶忙把那颗宝贝丹丸藏进袖口,还做贼似的往四周来回打望几番,生怕让人瞧见。

“不知这东西够不够破朝廷管办的规矩?”何辰问道。

“够了够了!”驿站管事连连点头,然后小声说道:“的确有您说的那四个人来过,不过不是八九天前,就是昨天。”

“哦?”

何辰微微眯起眼睛:“那他们去的地方是哪里?”

“汉阳城,那大个子还特别给了俩豆饼和一斤干羊肉,吩咐我说,如果有人打听就回话告诉人家说他们去的是鹿丈园。”驿站管事言语面容中带着浓浓的谄媚,连底儿都一下子兜了个屁股朝天。

何辰明白他前后态度转变迥异的缘由,随手掏出仙人丹药打点人情这么阔绰的出手,纵然本身不是仙人,在这乱世中也必然属于值得讨好的人物,再者,用一粒仙丹撬出两个豆饼的秘密,本来就应该很容易。

“汉阳城,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汉阳城说来没啥不一样,没咱滁州城好,但是汉阳城有个直属工部漕运总督的大驿站,四通八达,连北方都能去。”驿站管事说道。

何辰略作思忖,取出第二粒灵丹抛给他:“安排一下,我也要去汉阳城。”

“好叻!”

管事接住仙丹,脸都快笑出朵花来了,立即亲自进屋办事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丹药开路,何辰交待的事自然没有怠慢。大约半分钟过去,管事拿着张纸出来:“去汉阳的车和车夫已经给您备妥了,您随时可以启程。车夫是贱骨头,您用不着赏那么好的东西,不过随行的武师,您能惯着就惯着些,那匹马可全靠他护着,万一遇上难民,也免得让人把马抢走了吃肉。”

这也算句善意提醒了,毕竟光景不比寻常年头,普通人上路,不把武师哄听话喽,人家关键时刻掉个链子,恐怕就不止是马让人吃肉这么简单,运气不好,人能不能留下根带肉的骨头都悬。

“有劳。”

何辰接过票据便径直走进后院,马上准备动身。

他实在是太想念温半雄了。

……

滁州城到汉阳城用去三日时间,途中倒也没遇上难民挡路,行程还算顺畅。

接下来,何辰需要在此待上一天。

大蜇山驿站的管事说的人必是温半雄无疑了,若是另外的人,基本没必要故意往鹿丈原虚晃一枪。

但从大蜇山到往汉阳之后,这座城池像一粒纽扣,维系着整个齐云国全部的七条交通要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国都、浔州、灞上、杜锦州……”

对着一份简略的齐云国地图,何辰细细端详了许久,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索性折起来放进衣怀里,便走出外面去到街道上开始闲逛。

汉阳城很重要,从这里,可以去往齐云国任何一个地方,乃至北方六国的地界,但车马慢,总归是需要时间。

何辰没有轻举妄动的本钱,毕竟这个世界他一点都不熟,唯一可行的选择,就是扼住汉阳,进可攻退可守,既随时由此赶往别的地方。

也可以立刻折返滁州直抵鹿丈原……反正走过一次的路途他已经记住了,再赶路时,时间上能节约十倍有余。

汉阳城内的光景比爆炸前的滁州城纷繁,当然,说的只是人数。时至今日,汉阳仍然保持着一座大城市该有的人流量,以及何辰在地球都市学来的一个词:社会形态。

即使在无情的天灾时年里,城里竟然还有负责打扫街道的人,虽说看上去没有尽心尽力,总归是比灾后的滁州干净得多。

想必齐云国的王室在维持国土内交通运营上下了不少血本,当活人把草根树皮吃干净开始打死人主意的时候,驿站里竟然还有草料喂养的能拉车赶路的马屁,这点就非常神奇。

“人来人去的,啧啧,怕是没希望。”闲逛至汉阳城那座举国最大的驿站,何辰看着络绎不绝的人只好一个劲摇头。

……

汉阳驿馆不仅大,而且齐全,甚至驿馆本身就坐落在港湾里,水陆全通。

何辰根本不指望能从这里把温半雄大海捞针找出来,比起先前的小镇,城里的修炼者气息多如牛毛,驳杂得很,借此寻人一点不现实。

他只能另谋法子。

“大叔,您能帮我念念这个吗?”

到了家茶馆里,何辰拿着一张纸问掌柜的。

“小哥说笑了,常来的都知道我赵六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掌柜的回应道,饱受饥肠苦,表情虽笑却没几分活力。“要不我帮您问问茶客,这里头识字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

“不必了,多谢。”

何辰推辞掉对方的帮助,自行钻入下方饮茶的人群。

天灾已然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能活到现在的,要么是运气过人,要么是生存能力过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最后一种,背景底蕴过人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乱世之中饮壶茶,稍作放松,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消遣。而且茶并不能填饱肚子,在饥荒中算不上稀缺资源,喝上一口不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人堆里,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什么玩意儿都有。

何辰选了处不显眼的地方落座,在他对面,有个在他看来绝对识字的角色。

“茶馆老板颇有远见,人家都搜集吃食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收取钱财,而且涨了价,等撑过这段糟糕的光景,想必能发笔不小的财。”何辰装作随意地与对方说笑搭讪。

拿人显然也不如何高冷,道:“发财与否,还需看他底子够不够厚实,若熬过去了固然是欢喜,可要是熬不过去,有的是后悔的。”

何辰微笑:“我观先生这身装扮,像是靠看命相走江湖的,不知您眼下算命断字收的酬劳,是钱财还是干粮呢?”

那人说实在扮相有些邋遢,大胡子盖过胸口,不知道几多年不曾打理,乱糟糟粘巴巴都起绺儿了。但他出口却逼格十足:“我与人交道,只取真金和稀奇的名药,别的一概半眼都不看。”

何辰嘴角微微抽搐,这牛比让人家吹得,他差点都要信了。

“那您一定算得非常准了?是否有活神仙的称号?”

“我学艺未精,唉,从来没算好过,至于称号么,后来我们老家的人都叫我王二愣子。”那人表情颇露唏嘘地摇头叹道。

何辰咽下茶水,摆在桌子底下右手已经捏紧了拳头,忍住一脚踹到这逗比身上的冲动,“你给我算个命,我给你俩肉包子,就这个价位别讨价还价。”

对方眼珠转了转:“那我能要牛肉馅儿的不?”

何辰没耐心道:“有得吃便十分不错了,你要是嫌寒碜,我大不了换个算命的。”

“唉!不嫌弃,猪肉馅的也行,兹别是人肉包子就成,那小生这就给少侠您算上一算,您生辰年月几何?”王二愣子举起手抖抖那布满油垢的大袖袍子,眯上眼睛掐着指头装模作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