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泽问:“如何烧的?”

小石头摇摇头:“我们被带到山洞时,那人已完全化为灰烬,只见他们拿一个白玉托盘把骨灰抬下去。”

容泽又道:“那白玉托盘可是两尺见方,中间雕有彼岸花?”

“仙长如何得知?”小石头惊了,心中越发崇拜修仙之人,“那白玉托盘确实是两尺见方,只是中间的花我没看清楚,只远远望过去觉得非常华贵。”

他当时一边恐惧,一边还小小嫉妒了一下这帮恶人的有钱。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了,你们回去好好歇着吧。”

待小石头和杨秋离开,清妧抓着容泽的手问:“师叔知道那帮人的来历了?”

“嗯,”容泽顺势反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圆润的指尖,“最西边的苇安郡,有一个叫做圣绝门的门派,当弟子犯下大错时,便会以火烧之刑惩罚弟子,个中仪式十分讲究,与他方才说的几点恰巧相符。”

清妧:“那我们接下来去圣绝门看看吗?”

容泽:“嗯。”

出发时,容泽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件披风,仔仔细细给清妧裹上,又像对什么易碎的宝物般,小心翼翼把人抱在怀里,然后才开始御剑飞行。

清妧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师叔,这风又刮不到我,穿披风做什么?”

容泽面上闪过一丝赫然,将清妧的头按进怀里,没有理她。

他们所在的镇子已经快要接近苇安郡,因而当天晚上他们就到了圣绝门。

清妧抬头看了眼夜空中高悬的明月,不禁感慨:月黑风高,真是个搞事的好时候。

容泽一手搂着她,一手执剑,快速穿梭在圣绝门内。

她忍不住问:“师叔,我知道你臂力好,但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一起走会比较方便吗?”

这样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个来搞事的,而是个路过的挂件。

容泽:“不觉得。”

清妧:“可你这样只能单手用剑,而且没法捏灵诀了。”

容泽仍是一片淡然:“没影响。”

清妧:好的,不愧是你容大装。

一人一挂件很快摸到了圣绝门的前厅。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厅里坐得满满当当,似是召集了各个舵主正在议事。

“跟你们说了谨慎谨慎!乞丐抓光了你们不会去买?平日里买丫头和歌姬眼都不眨,到正事了,你们就连点银星子都舍不得掏?”

厅堂最前方,一个一身黑衣,身上印了一堆白色纹路的猥琐老头正在教训手下们。

“咱们这最近可能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杨老三那里已经被一锅端了,你们最近都给我收敛一点,否则……”

他冷哼一声:“别来我这里求救!”

他正说着,突然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哦不,两个人。一男一女,生得倒是风姿出众,只是不会好好走路,这么严肃的场合也要搂搂抱抱。

感受着众人奇怪的目光,清妧挺挺脊背,摆上一个绝世妖姬般妖媚而狂妄的表情,可惜刚摆出来就被容泽整个按回怀里。

清妧:……

众人:……

在这尴尬的气氛里,还是圣绝门门主反应最快,指着容泽问:“你们是什么人?”

清妧适时伸出头来吼道:“是来要你命的人!”

容泽面不改色地将她重新按回去,走到上首往小老头身边一站,立刻像是国王与妖姬与老太监,身高和气质优势把小老头压得死死的。

“你们从何处得知炼魂术的方法?”容泽开口道。

厅内这时又进来一人,看到容泽后激动道:“门主,就是这两个人!哪位舵主抓住的……”他敏感地察觉到容泽不像是被抓的样子,及时住了嘴。

从刚刚便一直盯着容泽的圣绝门门主此时也开了口:“你是……清霄仙尊?”

他到灵隐大陆中部时,曾见过容泽一面,对方清冷高洁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深入他心,因而见到面前抱着绝世妖姬的人,他怎么也没往容泽身上联想。

容泽不屑回答,但是圣绝门门主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容貌与气度,他也没见过第二个了。

“清霄仙尊驾临,还请上座,”他指着上首的椅子道,“鄙门简陋,仙尊大人不要嫌弃。”

“不必,”容泽冷冷道,“说说正事,附近一带消失的人是怎么回事?炼魂术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圣绝门门主,意思很明显:我都知道了,不用撒谎了。

圣绝门门主:“既然仙尊都已经知道了,在下愿带领圣绝门门众一并投靠仙尊,听候仙尊大人差遣。”

清妧:说投靠就投靠,你们这些小门派委实是过于能屈能伸了。

容泽:“是么,那不如,先把炼魂术的方法交给我。”

“不可,”门主一口拒绝,“大人,就算投靠您,也得给鄙门一点安身之本不是?”

容泽冷哼一声:“只怕投靠是假,拖延是真。”

门主一听他这么说,心下知道这事糊弄不过去了。转念又想到容泽就带了个不怎么能打的女人,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在他们圣绝门的地盘,门内精英尽在,难道还制服不了他一个?

他再度冷下脸,对着厅内一众精英道:“仙尊大人不懂我们苇安的规矩,各位舵主还不好生招待一番?”

话音刚落,厅内众人便一拥而上。

然而修士之间的打斗,往往经常是“双拳可敌四手”,只要你够强,敌四十手也没问题。

容泽一手搂着清妧,一手持玉衡剑,强横的灵气顺着剑势袭向众人,给他们上了一课的同时,也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清妧:我真的只是个挂件。

眼见容泽将那个门主也斩于剑下,清妧问:“不留个活口再问一下吗?”

容泽道:“他不会说的,不如我们自己去查。”

清妧:“自己查?”

容泽收回玉衡,带着清妧绕开地上的尸体向外走:“我已经传信回太玄宗,不日就会有弟子赶到,彻查这件事。”

门内普通弟子还不知他们的高层已被全部灭口,仍在正常巡逻,容泽也无意多伤人性命,尽量避开他们,却在路过一处假山时停了下来。

这边守卫比议事厅那边还多,容泽身形一闪,进去里面看看究竟。

假山里有条漆黑隧道,清妧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里,十分做作道:“师叔,好黑啊,我怕。”

像极了一个不懂事的祸国妖姬。

容泽知她故意,却也没有拆穿,而是用下巴轻轻蹭清妧的发顶,温言道:“我在。”

像极了一个被爱情迷昏双眼的昏君。

清妧本以为会等来一句“别闹”,没想到会是这样认真的一句“我在”,好笑之余,忍不住抬头亲亲容泽的下巴。

看来这次受伤是把容泽吓得不轻。

“别闹。”

容泽忍了忍,终是忍不住笑道。

“别闹”虽迟但到,清妧撇撇嘴,乖乖重新当挂件。

隧道里面无人看守,顺着一路往里有个密室,密室里与山洞中一样,摆着十几个大笼子,只是这些笼子里如今并没有人。

密室里面还有一个门,门中传来些许声响。

容泽上前打开门,里面是一群瘦骨嶙峋的人,听到门响,惊慌失措地抱作一团,发出阵阵哀求。

清妧从容泽身上下来,主动上前安抚他们:“别怕,我们不是圣绝门的人,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短暂的怔愣之后,这些人也看清眼前的两人,气质形象都与抓他们的人有天壤之别,便又哭起来:“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命!”

众人跪下叩拜,清妧正要上前扶起他们,却见一个妇人直直扑过来,被容泽挡住后,抓着容泽的胳膊便开始乞求:“仙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官人吧!”

清妧问:“你官人被抓出去了吗?”

妇人摇摇头,带着他们往里走,众人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来。在里面的墙边,一个中年男人躺在那里。

清妧将手往他鼻尖一放,已经没了呼吸。

他身形高大,却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很明显不是因为炼魂术而死,而是病死的。

清妧看向妇人,对方却仍是继续哀求:“仙人,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容泽道:“他已身故,无力回天。”

“可是,你们不是仙人吗?他半天前还在与我说话的,怎么就无力回天了呢?”

妇人双眼通红地望着他们,见两人都只沉默,终于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要不在这里耽搁了医治,他可以不用死的啊!”

众人皆是沉默。

许多人这几天在这里见证了夫妻俩的相濡以沫,那时以为马上都要一起死了,还不觉得什么,可如今生存有望,他们二人却阴阳相隔,不免令人唏嘘。

因着外面还有守卫,是以容泽起身带着众人往外走。

清妧蹲在妇人身边,小心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知道你能活下去,你的官人也会很开心的,外面……还有许多美好等着你。”

那妇人抬头,眼中冬日旷野般的悲寂让清妧心头一惊。

“多谢仙人,不过没了他,再多的美好又与我何干呢?”

妇人吃力地背起男人,轻轻道:“官人,我们回家。”

将密室里的人全部送出之后,清妧与容泽重新回到之前落脚的客栈。

清妧的情绪有些低落,回到房间也没怎么说话。她不认同妇人那种将生命的美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想法,爱情是种美好的东西,就算是恋人去世,也不应该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可是对着妇人黑漆漆的双眼,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泽坐到她身边,以为她还在为妇人的事情难过,不由摸摸她的头,将人抱进怀里。

清妧抓着他的衣襟问:“师叔,若我死了你也会那么伤心吗?”

容泽现今最听不得她出事,不由沉下脸来:“胡说什么。”

清妧却一点都不怕他,反而认真给他说教:“师叔,爱情是种你情我愿、让人快乐的东西,若是有一天我不能给你快乐了,你便把我忘了吧。”

容泽以为她受了妇人的刺激,是在担心他,感动之余,又觉得她是在诅咒她自己短命,有些不高兴:“不许再说这些。”

即便他出事,他都不会让清妧再出事。

清妧见容泽真的不开心了,便也不再继续破坏气氛。反正她自觉已经提醒过容泽,就算有一天要离开他,他大概也不会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