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帝说的也没错,方才见你下去瞧余美人尸首的时候,哀家便觉得不妥。你怀着皇嗣呢,如何见得那种场面,听皇帝的话,你先回去。”

太后虽是同廖羽柠说话,可眼神则是一直望着孟娴湘跪着的方向。

廖羽柠摇着她的胳膊撒娇,说不肯离开,身子晃动间,她额上金线流苏悬着的翡翠玉石也跟着摆动,上面戴着的展翅的凤凰羽翼越跟着晃起来,华贵中显着权力。

“罢了罢了,那你且就在我身边站着,不许往前去了,怀着孩子不宜见尸体的。”

“知道了,那我不上前去了,我……”

没等她说完,赵君珩便一脸不耐走下台阶,站在孟娴湘身前眸色怜惜的看她,轻声道:“把头抬起来。”

她听言,抬起一双猩红的眼。

她的眼睛似会说话,简直道尽了委屈。

“别怕,有朕在。”他声音不大,却有种叫人格外安心的力量。

跪她身边的章玉妍听得很清楚,长睫掩盖下的双眼微微转动,生了羡慕。她真的好羡慕孟娴湘能得赵君珩如此偏爱,可她从侍寝后没像孟娴湘一样被晋位时,她就明白自己相比孟娴湘在赵君珩心里的差距了。

所以,她便只能选择别的路。

赵君珩看过尸体后,回头对孟娴湘再道:“你说吧,把今夜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是。”孟娴湘吸了吸鼻子,深深吸气,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嫔妾今夜至听说余美人遇害之前,从未见过她。”

“你说谎!”高高的台阶上,廖羽柠高声大喊。

“你若没见过她,桃香为何指认你为凶手?”

孟娴湘做出被吓一跳的反应,抿着唇想哭却不敢哭,像一只被掐住脖子动弹不得的兔子,看的赵君珩心口发疼。

“皇上,她分明就是说谎的,皇……”

廖羽柠余下还未说出口的话,皆被赵君珩冷冽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虽然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他具体神色,可他浑身泛冷的气势已经蔓上台阶如同一个耳光打在了廖羽柠的脸上。

她愣住,脸颊发红,觉得受了委屈,抬脸面向太后作势要哭。

太后何尝不是皱眉,认为赵君珩对孟娴湘未免宠爱太过,她都有些后悔当时让孟娴湘通过殿选了,当时觉得孟娴湘很识大体是个乖巧的,没想到一进宫就闹了那么一出,连累的廖羽柠被罚禁闭。

这么些年了,除了当年那个……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君珩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

不过一次侍寝,就连升孟娴湘两级位分,就是先帝后宫里妃嫔无数也从未见过那个女人有过如此殊荣。不过男人嘛,总是有那么几个女人会被放在心尖上的,她能容忍赵君珩宠爱孟娴湘,只是孟娴湘不该挡她侄女的道。

下面,赵君珩继续询问孟娴湘。

“还有呢,你接着说。”

孟娴湘仰头看他,在他的眼神安慰下继续开口:“臣妾是听章贵人说宜嫔娘娘吐血了,这才急急忙忙出了凝月宫的,从凝月宫到宜嫔娘娘的安合宫的确要经过东御花园,可是今夜天色太黑了,出来的时候也没再叫上别人,嫔妾与素兰都有些害怕,又见章贵人迟迟没有跟上,所以停在御花园外面,想等一等章贵人。”

“同时又看见皇上沐心殿里的奉茶宫女经过,便想着奉茶宫女是从皇上这儿离开的,知道的消息也一定比嫔妾多,便叫素兰追过去询问。当时,嫔妾只看见御花园里有一道白色的光闪过,紧接着便听见桃香叫喊说余美人没了。”

“后来,便是巡夜的侍卫围了上来并叫人去通报皇上。”

“嫔妾自始至终连御花园都没进去过,更没见到余美人和桃香,实在不知桃香为何要咬住嫔妾说是嫔妾害了余美人。”

“嫔妾所言句句属实,望皇上明察。”

她极力隐忍的泪还是落了下来,落在赵君珩的心上,使得他心肝儿都颤了。

他想,他是不是要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她才不会受到伤害?

而后,只听太后发问:“你这番说辞有人证吗,有人看见你一直站在御花园外没进去吗?”

孟娴湘在心底冷笑,即便有人证怕也只能是余美人惨死化冤的魂了。

她没有人证,可她却有办法自证。

正要开口,身后有人高喊:“有,嫔妾能够证明孟美人说的都是实话。”

回头一瞧,竟是庄芊芊!

第59章 别怕,朕在这

庄芊芊提着灯笼,从夜色中出来。

步子极快,身后的宫女红豆得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到了跟前,将手里的灯笼往后一递塞入红豆手里,便朝着赵君珩及上面几位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后。如嫔妾所说,嫔妾的确看见了孟美人一直站在御花园外,直至听见桃香喊叫声响起,她都未曾进去过。”

最疑惑的,当属孟娴湘。

她抬头望着站在身侧的庄芊芊,只看见她冷傲的下颚。

上一回,庄芊芊还说要与她没完,今儿怎么会帮她?别说孟娴湘不太信她真的瞧见了,即便她是真看见也应该不会帮自己作证的。

她到底是怎么突然转性了?

“皇上,嫔妾也是听说宜嫔娘娘出事了才赶着要去安合宫的,可嫔妾那儿离安合宫最近的一条路便是经过凝月宫,从东御花园过去。嫔妾到的时候,的确看见素兰去追寻奉茶宫女,而孟美人留在原地,在御花园外等着。”

一直未开口的皇后,终于出了声问她:“既是如此,你为何不现身,也未听孟美人说当时看到了你,你是躲在何处吗?”

“回皇后娘娘,非要说嫔妾是躲的话,也算吧……毕竟大家也都知道嫔妾和孟美人之间闹过不少矛盾,因此嫔妾不想与她碰上,免得惹是非。也正是因为嫔妾与孟美人有过不和,所以嫔妾也没有必要帮她做伪证。”

她说的有理有据的,语气亦是不急不缓泰然自若。

孟娴湘再次疑惑,难不成她真的看到了?

上面廖羽柠试图接话,但被太后拦下,只听太后接了庄芊芊的话又问:“那你既说自己与孟美人不和,又为何突然要帮她做证?”

庄芊芊微微垂首,眸子一转撞上孟娴湘的双眼。

瞬时间,两人又同时将目光给移了开,回回对视互相之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自然。

抬起头,庄芊芊回了太后的话。

“早上,嫔妾在凤栖宫受了教导,皇后娘娘教导嫔妾等应该与后宫姐妹一条心,嫔妾自该谨记娘娘教诲。何况,余美人与嫔妾同住一宫,虽说这几日与嫔妾她拌了嘴,可即便是亲姐妹也难免偶尔吵几句,情分总归还是在的,嫔妾也实在不忍心看她惨死,也希望皇上皇后及太后娘娘能够抓出凶手为余美人报仇。”

这番话倒是听得孟娴湘刮目相看。

她诧异,庄芊芊被下毒差点死了一回后,怎么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呢?

这些话,可不像是她那个脾气能够说得出来的。

然最爱听她这番话的,当属皇后。

皇后眼角余光瞥向右身前的太后,她与太后表面上和气,实则太后压根对她不满,总是明里暗里的挑刺嫌她无能,又总讽她生不了嫡皇子,早就想让廖家女进宫再废了她的后位,夺了她的凤椅了。

因此,庄芊芊这些赞扬她掌管后宫有力的话,的确是她受用的。

“既如此,那便证明孟美人是无辜的。”赵君珩弯腰朝孟娴湘身后,轻声又道:“起来吧,你受委屈了。”

孟娴湘泪花闪烁,才刚将手伸出去便听一声呵斥从上面廖羽柠口中响起。

“不可以!”

孟娴湘吓得一颤,将手缩了回来。

莹润的泪珠从她眼角再次落下,滑过柔嫩红唇,流进颈间,绽放着一股破碎的美感,赵君珩看着只觉得又怜又爱。

他将身子俯的更低,抓起她的手腕轻轻带着她站起来。

“别怕,朕在这。”

孟娴湘凝望他的眼神,如同溺在海水里的人抓到了可漂浮的木桩,贪恋着劫后余生的空气不愿意松手。

“皇上,您怎么能就凭庄美人几句话就相信了孟美人?”

廖羽柠真是不甘心,撒开太后的手便跑着从台阶上下来,吓得太后忙指挥人过去追她,别让她摔着。下去后,廖羽柠停在几人跟前,毒辣的眼神在庄芊芊及孟娴湘脸上一一扫过。

“皇上,即便庄美人能证明孟美人的清白,那又怎样?”

“何为那又怎样?”赵君珩将孟娴湘拉到自己身后,会有又冲于忠海再道:“派人将廖昭仪送回宫去。”

“嫔妾不要回去,皇上您怎么总赶嫔妾走?嫔妾要看着凶手被惩治才安心。”

赵君珩的眼眸凉如冰,一个字也没说却叫人从头冷到底。

他就平静的看着廖羽柠,盯得她心里发怵。

许久,他才挑了眉尾开口:“廖昭仪,你太僭越了。看来朕还是不应解了你的禁,你就应该好好待在沉熙宫里,也更有利于你安胎。”

“来人!”

“不是…嫔妾错了皇上,可嫔妾也是心急,即便庄美人能够证明余美人的清白,可她也无法证明她自己的清白。谁知道她庄美人是不是就藏在御花园里,其实动手杀人的也是她,不过天太黑,所以桃香看错了而已呢。”

赵君珩不接她的话,只道:“把她带走!”

“皇上,嫔妾不走,嫔妾……”

“你要抗旨?”

“……不,不敢。”

“带走!”赵君珩耐性到头,转身不愿再看她。

她行事的确僭越,便是太后也没话可说的,轻轻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跟着廖羽柠一同回去,多顾着点她肚子的孩子。

“皇帝,廖昭仪虽说言语过激了些,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庄美人还了孟美人清白是好,可终究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杀害余美人的凶手到底又是谁,桃香又是否真的是看错了人呢?”

桃香的反应倒是也快,立马跪上前来伏在地上道:“兴、兴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当时主子的镯子掉了,奴婢带着灯笼回去找,找到后回去便看见有人与主子在推搡,反正推主子的人是个女子,见奴婢来了,那女子便逃了,去的方向正是看见孟美人的方向。”

“所以,所以奴婢便以为是孟美人推了我家主子。”

“可、可眼下庄美人既看见了孟美人的确没进过御花园,便说明应该是另有其人的。”

“应该?”赵君珩黑着脸,拔高音量怒道:“方才侍卫来禀报时说,你是清清楚楚看到了的确就是孟美人推了你家主子,这会儿又道是不定了?”

“你既是没看清、说不准,就敢这般诬陷他人?”

第60章 朕今夜陪着你

“奴、奴婢当时是被吓坏了,看见孟美人站在御花园外就以为是她……奴婢有罪,奴婢不该随口攀诬美人,可奴婢的确看见是有人推了主子的。庄美人既然当时也在,那便也逃脱不了嫌疑,奴婢…奴婢现下也不知道了。”

桃香的话处处针对着庄芊芊,明示暗示着说庄芊芊可能就是真凶。

庄芊芊一直压抑收敛的脾气蹭的一下,终究还是冒出来了。

“你既说你不知道,那就闭上你的嘴,竟还想着将我拉下水,我就有那么蠢?如果是我做的,而当时又无一人看见我,我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再来到这里蹚浑水,白白的叫人怀疑,我图什么?”

孟娴湘听着,轻轻点头。

这话的确说的好,要真是庄芊芊做的,她早就逃之夭夭了,反正没人看见她,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来这儿,而且还是为了给一个与她不和的人作证,着实是没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