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玉笛声

天色已晚，皇宫中的两人却都没有了睡意。

穆麟渊皱着一双剑眉，双眼中闪烁着寒星似的光芒。此番暴露的猝不及防，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官妍玉了。

众所周知，衡阳的皇帝是个文人，不过事实显然和传说有差距，压抑中的穆麟渊一掌拍碎了自己面前的书案，卷轴纷纷散落在地上，滚远了。

周福不敢劝，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的打转转。皇帝却又急匆匆的出门去，远远的传来声音：“朕出去一趟，谁都不许跟来。”

他自认自己坦荡，但是在面对妍玉的时候，穆麟渊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有愧。尤其是想到那双失望透顶的眼睛，他不自觉的烦躁起来。

在一切都在水面之下的时候，他能装作风平浪静，狠起来连自己都可以骗过。一旦真相暴露，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了。

另一边妍玉正靠在床上发呆。

梅棠是让她生平头一次动心的人，她想到在幽州城初见，梅棠一身白衣，长身玉立，文质彬彬，及时为自己解了围。她想到凤凰林中，梅棠为她送药，救了妹妹。她想到梅棠金色的面具，面具上细小的花纹，可笑中带着积分怅然难以理解的惆怅。她想到花园中一起练剑，衣袂翩翩漫天花雨。蛛丝马迹一直都在，可惜她被蒙蔽了双眼，知道今天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寒风立刻涌入，她昏沉发胀的头也稍微清醒一些了。这时候从窗户打开的缝隙里钻进一只雪白的小动物，灵活的跳上了她的肩头。

“喵呜~”

卧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妍玉的腿上蹭来蹭去，一对圆眼镜亮晶晶，十分有精神的瞪着。它已经六个月大了，身子比初见的时候大了许多，软软的。

妍玉伸手将地上的卧雪抱了起来，小猫温顺的趴在她身上。

“卧雪，你在皇城生活的好吗？”

小猫喵喵叫了两嗓子，也不知听没听懂。

这只猫是萧靖泽送的，当时的托词是太后娘娘的猫，可是入宫之后，妍玉并未听说太后养猫，可见他也是在说谎。

“你也被骗了吗？”妍玉温柔的在小猫身上来回抚摸，纤纤玉指在小猫的脖子上流连几次，终究忍不住加大力气。

骗子，都是骗子！

卧雪开始挣扎起来，尖利的小爪子在妍玉的手背上抓出数道血痕，而妍玉不为所动，眼睛里冰冷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这么喜欢骗人，便去地底下骗吧。

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妍玉手一抖，卧雪趁机跳出去，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妍玉分明看到，小猫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晶莹。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妍玉起身开门。丫鬟们都叫她打发走了，像她这种人，就是死也不想叫旁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凌安公主站在门口，裹得十分严实，手里拿了个酒壶。“玉宝林，天寒地冻，一起喝几杯怎么样？”

妍玉猜测是不是穆麟渊叫凌安来的，不由得将凌安上下打量一番。来人不是紫玉，这让妍玉暗暗松了一口去。

“进来吧公主，我这地方没什么可招待的，若是怠慢了公主，公主可要多多包涵。”

凌安公主看着妍玉修长的背影，不禁吐吐舌头。乖乖，看来玉宝林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皇兄到底做了什么。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妍玉唤来春娇去温酒。晚膳时候喝的那点酒早就散尽了，妍玉心里难受，正想借酒浇愁。

“玉宝林，今儿怎么不见上官宝林啊？”凌安公主见上官家两姐妹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这会儿却只有妍玉一个，随口问了一句。

“紫玉身子不好，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了，倒是公主，这个时候怎么这么有兴致。”

凌安公主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会儿支支吾吾想不出什么来，只得掩饰道：“今天白日里跟着崇安候疯了一天，晚上睡不着，所以来找宝林喝一杯。

妍玉心里不讨厌凌安公主，见窘迫的模样，于是替她解围：“崇安候是衡阳数得上名号的好猎手，公主可是与他一起打猎去了？”

说到这个，凌安公主顿时眉飞色舞：“宝林可曾参加过冬猎？”

“妾身自幼养在深闺，不曾参加过。”这话是谦词，小的时候她曾与舅舅一道打猎，在马上驰骋。想到这些，妍玉抬头看看皇宫四角的宫墙，心中涌现说不出的酸楚。

“今日和崇安候伯伯一起打猎，崇安候当真是好箭法，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他就猎到狍子了。不过我还是打到两只雪兔子，回头炖了给宝林送点尝尝。”

妍玉摇摇头：“公主有所不知，这冬日里的雪兔子还是烤了最为鲜香，若是炖则会失了原本的鲜美。”

凌安公主顿时高兴起来：“那明日我在宫里支个架子，宝林一起过来尝尝？”

“公主，两只小兔子够什么，公主还是给太后送点吧。这御膳房的伙食都是虚张声势，难得有点新鲜的，给太后她老人家尝尝鲜。”

这时候春娇将温好的酒送了上来，妍玉给自己和凌安一人倒了半杯：“今夕有酒，能与公主共饮一杯已经是妍玉的福气了，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凌安公主眼看着妍玉一杯一杯喝水一样往下灌，不由得担心起来。“玉宝林？”

“嗯？”妍玉目光一片清明，凌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宝林心中有事，可要慢点喝。”

“没关系，醉人的从来都不是酒，公主还小，不知道罢了。”说完，唇角绽开一个夺目的笑容，看的凌安公主呼吸一滞。

“宝林？”

“公主，公主可曾听过淮南曲？”

凌安看着妍玉起身拿出一只白玉笛，想要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今日，贱妾便献丑了。”

妍玉将笛子放在唇边，悠扬的笛声响起，半掩的窗户被冷风吹开，而妍玉满头柔顺的长发也瞬间被风吹起，漫天飞舞。

凌安公主直接看呆了，她想说，宝林你别哭啊，可是定睛一看，妍玉如玉的面庞上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