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断绝

过几日便是新年，家家户户便已经忙碌起来，各项采购少不了用些心思。往年有大夫人，现在大夫人已死，二夫人被禁，五夫人临产，这件事便少不得落在三夫人四夫人那儿了。妍玉不过说了句四娘照顾弟妹辛苦，上官砚闻便爽快把这件事交给了三夫人。他对妍玉有愧，加上妍玉万事都做得滴水不漏，便觉得女儿什么都是好的。

这厢正忙，婷玉却闷闷的。她不敢去找上官砚闻对峙，更不想见二夫人，华玉年纪尚小，有些懵懵懂懂的，对这件事也不大上心。这下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抛弃了，院子里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在大院里帮忙，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似姐姐一样聪明，便被自己的小心思困住了。

“姐姐，街上好多放炮的，你陪我一起去玩吧。”

“去去去，我烦着呢！”

“哼，姐姐不和我玩，我自己去！”华玉吃了个冷脸，没心没肺的跑开了，婷玉更加伤心了。

“当当”有人敲门，婷玉正烦，叫到“别烦我！”门外那人却径自走了进来，婷玉转身便看到一个清秀宛若睡莲的文弱姑娘被人搀着走了进来，是紫玉。

“天这么冷，姐姐怎么来了。”婷玉不好对着紫玉甩脸子，闷闷的说话。

“长姐在忙，我自个儿在房间里闷得慌，我们姊妹也很久没能聊过天了，我便过来看看。”

被她这么一说婷玉忽然意识到，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她们姊妹几个不像现在这般生分，闹到这般田地，还是因为自己亲娘让自己疏远她们的。越是这样想，越觉得二夫人不对，婷玉心中纠结，不免愁眉苦脸。

“唉~”

“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父亲让我思过，有些烦躁。”

“你啊，从来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藏不住，急躁的很。不如和姐姐一起做些女工吧，这种东西最能让人放松了。”

“也好。”

两个女孩子便叫来丫鬟，对着头绣起花来，紫玉性子柔，婷玉跟着她倒是安静了不少，低着头偶尔嘟囔两句惹得两个人都轻轻笑起来。上官砚闻远远看着两个女儿在太阳底下其乐融融，很是欣慰，便没有出声走开了。

妍玉站在高台之上远远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寒风凌冽如刀切，她却不以为意，任风肆意将长发撩起，凌乱，仿佛这样才能将胸中的不爽都吹散了，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现在只要能安抚住婷玉，二夫人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过了新年进京一事便提上了日程，上官砚闻老早就叫人收拾了行李，过了十五就准备出发。紫玉这段时间养的好，一扫从前的颓败，整个人都漂亮了不少。

临行前妍玉悄悄去了祠堂，明明是新春，祠堂却一片寂静，寒气如潮水般涌上来，几盏灯笼摇摇晃晃，凄凄惨惨戚戚。

她们姊妹与二夫人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二夫人却依旧要赶尽杀绝，她明白，这是因为韩绿昇永远都是孟寻芳心头的刺，早已蚀骨销魂，连她的理智都吞掉了。即便那人已经入土，二夫人还是放不下。

门口的小厮看到妍玉想要出声被她制止了。

她推门而入，带着一身花气，氤氲蒸腾，室内的寥落孤寂便不受控制的远远传出去。孟寻芳虽已年近四十依旧风韵犹存，只是这会儿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有些干枯颓败的坐在佛前的软垫上。

“二娘，明日我们将随父亲进京，我过来看看你。”妍玉关上门，笑吟吟的说。

“有什么好看的，看我这样你还不是偷着乐！你要是真想我好就把婷玉和华玉给我叫过来。”

“都这样了二娘依旧把自己当个主子啊，您可真是个奇人。他们不会来的，你死心吧。二娘犯下了有辱门楣之事，父亲不会给你机会的。我来只是有点私事想与你说…”

“呵！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哦？”妍玉贴近她的耳朵小声呢喃，“你不好奇父亲怎么知道你的事的吗？你倒是心宽，我给过你机会的。不过现在晚了，你不会再有孩子了，一辈子在这里待下去吧。”

“你！”孟寻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伸手拉住妍玉的衣袖，“是你告的密！”

“别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妍玉笑着把她的手拉开，像个受欺负的孩子，“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倒怨恨起我来了，我让你偷人了吗？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应该先毒死我的，不过现在没有机会了。我会去京城，以我们姊妹的才貌定然不会过的差，而你的两个杂种，我会一个一个送到下面陪你！”她说这些话的是个时候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淡樱色的粉唇像吃了新春的花蜜一样，温润好看。她说话的声音那样轻，若不是二人离得近孟寻芳甚至都不能听见。

“不！你怎么样我都行，别动我的孩子！”

“二娘说什么呢，”妍玉接住她忽然扑过来的身子，躲过了她藏在手心的簪子，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二娘怎么忍心毁了妍儿的脸！我怎么会对婷玉做什么呢，她可是我的好妹妹啊！”声音竟然带上了撕心裂肺的委屈，浅色的双眸中泛起泪水。

孟寻芳正茫然不知她在做什么，“咿呀”一声，祠堂虚掩的门骤然被风吹开，上官砚闻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也不知多久了，二夫人像看到救星一般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老爷！”

“孟寻芳，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当真是瞎了眼！”上官砚闻头也不回拂袖而去，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婷玉姐弟。

婷玉牵着华玉的手，两个人具是玉石样苍白的脸色。

婷玉松开华玉的手，慢慢离开，脚步虚浮，眼神空洞，没有机会孟寻芳在她身后的嘶喊。

“韩绿昇那个贱人心思狠毒，她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婷玉你莫被她骗了啊！”

妍玉悲哀的看她一眼，慈眉善目菩萨一般面貌，在孟寻芳眼中却是一万分的恶毒。

“二娘不喜妍玉，妍玉也就不叨扰了。二娘珍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眉宇间带着细细的愁，如春风化雨我见犹怜，妍玉亦转身离去，只有孟寻芳看到她唇角一丝讽刺的笑意，凄寒入骨。

华玉站在门外的雪地里，任由二夫人将他拉进门去，他还什么都不懂，被娘亲拉着哭，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官家今日种种，都被人瞧了个清楚，白衣青年轻声感叹：“真是个聪明姑娘。”一旁一起跟他围观的护卫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不晓得自家主子发的哪门子疯。

妍玉半夜醒来，又看到自己的床头一张紫花信笺，用漂亮的小楷写了一行字：我在京城等你——梅棠。

妍玉点燃蜡烛，双手颤抖着将信笺烧成了灰，再没了睡意。

这个登徒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