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花总管上前一步,打开圣旨,扬声道:“尤寻远,李司祈上前听旨。”

听到这话,李司祈两人再次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尤寻远和李司祈二人为翰林院编修,钦此。”

圣旨简单明了,一句废话都没有。

“微臣领旨谢恩。”

两人领完旨起身就退到一旁。

花总管又取出另一份圣旨。

待温续文跪下,便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幼弟之子于二十一年前失踪,终于在近日找回,朕心甚悦,特加封温续文为安王,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兼北城兵马司指挥,允许安王上任后将北城兵马司兵力扩充至两千,钦此。”

平安顺遂便是丰靖帝对温续文最大的期盼。

花总管宣读完圣旨,其他人早已得知,神色平静,李司祈和尤寻远二人却是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温续文,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终于盖棺定论,温续文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接过圣旨,道:“臣......领旨谢恩。”

待温续文站起身,楚王率先开口道:“续文,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本王已经让人在府里设宴,今晚你可一定要来。”

吴王听到这话不满意了,“二弟,本王是大哥,要设宴应该在吴王府。”

楚王摇头,“大哥若是想设宴招待续文,明日也可,何必和弟弟抢呢?”

“老二莫要胡说,这是规矩,不是抢。”

吴王最喜欢的便是仗着自己皇长子的身份,拿规矩说事。

燕王一言不发,静静地看他们争吵。

温续文同样不出声,他才不要做选择题,他们谁吵赢了,他就去谁府上。

不过,丰靖帝却是没有任由他们吵下去,呵斥道:“都闭嘴,这里是明政殿,你们这般成何体统,今日续文会留在宫中,你们不用争了。”

“是,父皇。”

吴王和楚王只得闭嘴。

“朕累了,除了续文,你们都退下。”

丰靖帝都发话了,谁敢久留,皆告退离开。

只有尤寻远目光复杂地看着温续文,他和温续文见过几次,竟是不知他就是家里找了这么多年的表弟。

温续文现在没办法多说,只是低声道:“表哥,改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尤寻远微微颔首。

自作多情以为喊自己的李司祈:“......”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本是寒门出身的妹夫突然成了安王,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表哥,还是尤寻远?

这世界真小!

等所有人都离开,丰靖帝温声笑道:“续文,现在就剩我们爷俩,莫要拘束,坐下说话。”

温续文走到丰靖帝下首坐下,“微臣谢皇上赐座。”

丰靖帝摇头,故作不悦,“你是朕的亲侄儿,你记住我们先是叔侄,其次才是君臣,在皇伯父面前放松些......毕竟皇伯父也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不比别人多些什么,是不是?”

丰靖帝故意逗趣一句,缓和气氛。

温续文配合地笑了,“皇伯父说的是,是侄儿太紧张了。”

“哈哈,这就对了,虽然我们今日才见面,不过朕听修德说了很多你的事,他告诉朕你的棋艺很好,可是真的?”

温续文谦虚道:“是老师谬赞了,比起老师,侄儿还差得远呢。”

听到这话,丰靖帝很有同感,笑道:“能赢修德的人寥寥无几,朕也是下不过他,我们不和他比,朕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侄儿自当从命。”

两人走进暖阁,软榻上的矮桌上已经摆好棋盘,温续文走到放有黑子棋盒的一边坐下。

丰靖帝见温续文选了黑子,打趣道:“你便是选了黑子,也得猜子。”

听言,温续文苦着脸,“不是吧,皇伯父就不能让让侄儿?”

丰靖帝笑了,“修德早就跟朕说了你棋艺精湛,朕岂能大意?”

温续文的如意算盘被打碎,只得和丰靖帝猜子,他的运气不如丰靖帝,失了先手。

“皇伯父,您可不能欺负侄儿。”

趁着刚开始下棋,温续文连忙打感情牌。

丰靖帝却是戏谑道:“棋盘上没有叔侄,只有对手。”

温续文一噎,挺直胸膛,昂首道:“那皇伯父输了,可别怪侄儿不尊重长辈。”

丰靖帝笑骂:“臭小子,朕岂是输不起的人?”

话音落,叔侄二人对视一眼,皆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战意。

随着棋局开始,两人就很少说话,认真对弈。

温续文发现丰靖帝的棋力还算不错,他的水平就相当于温续文之前的水平,但通过这两年来和宋修德对弈,温续文的棋力大有进步。

以温续文现在的棋力,要想赢丰靖帝,不说有十成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

温续文谨记宋修德的教诲,和丰靖帝对弈,可以适当藏拙,但不要把丰靖帝当傻子。

所以,第一局温续文没打算放水,结果便显而易见。

温续文赢了!

丰靖帝看着自己惨败的白子,脸上未有恼色,反而很是高兴,“续文的棋力果然不错,和你父王当年一样。”

这还是丰靖帝第一次提起睿王,温续文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问道:“皇伯父,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言,丰靖帝看着温续文那张和睿王相似的脸,出神道:“你父王啊,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从小学东西就很快,但他又很贪玩,明明已经背过的书却不告诉先生,就为了多玩一会儿,而且还特会唬人,若非他在朕面前卖弄炫耀,朕怕是也发现不了。”

说着,丰靖帝就忍不住笑了。

“他小时候就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可调皮了,朕的奏折都不知被他撕坏了多少,不过他也很听话,只要朕说的话,他都会听。”

睿王一生,只违抗过丰靖帝两次。

第一次是拒绝入朝参政,第二次便是拒绝丰靖帝为他定下的婚事。

提起睿王,丰靖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自嘲道:“这人啊,一上了年纪话就容易变多,续文听烦了吧?”

温续文摇头,“没有,侄儿很喜欢听皇伯父说这些......侄儿没见过父王,想多知道些父王的事。”

“那可太多了,时间不早了,先用午膳,用完膳我们边下棋边说。”

午膳就在暖阁中用,丰靖帝并非奢侈浪费之人,午膳只摆了十几道菜。

不要觉得十几道菜很多,正常来说,帝王的膳食应该摆满几桌,多则上百道,少了也有几十道。

像丰靖帝这只有十几道菜,真的可以称得上勤俭节约了。

若非宫中有事不过三的规矩,菜品可能还要减少。

丰靖帝知道温续文不曾学过宫中礼仪,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续文不用拘束,想吃什么吃什么。”

丰靖帝是皇宫的主人,他不在意,那这规矩就不再是规矩。

当然,这只针对温续文一人。

用完膳,温续文又陪着丰靖帝下了几个时辰的棋,也听他说了不少关于睿王的事。

睿王这个人渐渐在温续文心里鲜活起来。

他聪明多才,善良真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丰靖帝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若是二弟还在”,温续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思念睿王。

这个时候,温续文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帝王,而是失去弟弟的兄长。

夜幕降临,丰靖帝放下手中的棋子,面上带着笑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朕让人为你准备了房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温续文点头,站起身,跟丰靖帝告辞,“皇伯父也早些就寝。”

随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温续文走进明政殿偏殿,一走进内室,便有几个宫女走上前来,打算伺候温续文宽衣。

温续文摆手,皱眉道:“你们都下去。”

待内室的宫女都出去,温续文才宽衣沐浴,他今日进宫谢恩,根本没办法把何顺带进来,绞干头发的事情只能他自己来了。

温续文一边擦头发,一边想着今日和丰靖帝的相处。

他看得出来,丰靖帝怕他紧张拘束,说话时刻意缓和气氛。

就目前来说,因着睿王的原因,丰靖帝对他很是疼爱和包容。

但这能不能长久,还得看温续文的表现。

等绞干头发,温续文便上床就寝,今日因为要进宫谢恩,他起得很早,早就有了困意。

明政殿寝殿

殿内烛光明亮,丰靖帝还未就寝,因为和温续文下棋,今日的奏折他有大半还未批阅。

这时,花总管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方才小林子来报,殿下脖颈后有一处红色胎记。”

丰靖帝用朱笔在奏折上写下“准”字,待合住奏折才抬起头,“明日续文醒来,让他不用跟朕请安,直接离宫即可,另外,安王府已经修缮完,让他选个日子搬进去。”

“是,奴才记下了。”

说完,丰靖帝继续处理奏折。

皇室血脉至关重要,容不得出丝毫差错。

前朝就曾出过混淆皇室血脉的丑闻,丰朝先祖立国时,为避免这种丑闻再次发生,曾经服用一种秘药。

自此以后,但凡拥有皇室血脉的男子,出生时脖颈后都会有红色胎记,这个胎记会伴随他们一生,怎么也去除不掉。

而这个检验皇室血脉的方法,只会传给皇帝,其他的皇室子弟都不知道,为的就是怕有人知道后钻空子。

初见温续文,丰靖帝心里便有八成把握他就是睿王的儿子,可帝王多疑,他心中始终留有一份怀疑,直到现在,方才打消怀疑。

次日,温续文醒来,穿上宫女准备的亲王蟒袍,刚走出偏殿,就看到候在殿外的花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