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伊蒂丝强自镇定, 反正……现在她又不在卢森堡，克拉克少爷就算是想找她的麻烦也不能飞过来，嗯, 等到了开学的时候, 他指不定把这事忘到哪里去了。

伊蒂丝抬了抬精致的下颚, 抖开了手中的这封信。

尊敬的维尔利小姐：

（伊蒂丝挑起了眉，为这个别扭的称呼）

晨祭节快乐。

妈妈非常想念你，甚至忍不住偷偷抹了几回眼泪——虽然我觉得自你回家后, 卢森堡的空气都显得清新美好了一些，当然这可能是我的错觉，造成这个错觉的原因是, 没有你在旁边天天跟我吵架，我能以更和平的心情欣赏城堡的美景。（看到这里伊蒂丝咬了咬牙）

之后克拉克少爷用了好几百字描述了伊蒂丝走后他过了怎样一种轻松惬意的生活，这种生活跟伊蒂丝在时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大爷的终于说到了这次的晨祭节礼物——他觉得以伊蒂丝的财迷属性, 大概没有什么比直接砸钱更能让她感到欣喜，如果说有，那么火光两系的魔法原石就勉强算一种, 恰好, 他正好有几颗用不到的光系魔法原石, 品质还行（克拉克少爷的原话），于是他就随手送给了她——“希望你不要感动得流泪”（伊蒂丝冷哼一声, 本来还有点感动的, 现在看到这句, 那点感动之心就碎得连渣也没有了, 她觉得回去以后要多多压榨这位少爷, 因为显而易见, 他荷包鼓得很。）

最后布里奇斯矜持又隐晦地表示, 等收到她来信的时候，他会酌情考虑回信，当然回多少要看他当天的心情以及忙碌的程度。

伊蒂丝一边将信叠起收到信封中，一边在心里想，这下你不用酌情考虑了，我压根就没给你写信。

玛丽将她收到的所有信件仔细地放到一个专门的储物盒中，之后伊蒂丝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剩下一些比较重要的礼物拆完了——余下的礼物，譬如维尔利下属家族，与维尔利交好的家族等送给她例行问候的礼物伊蒂丝都要离西和玛丽帮她拆。

那些东西两名贴身女仆会用专门的册子记录，最后在征求她的意见后存入金库。

到了晚上的时候，伊蒂丝专门抽出时间去查阅这些信件，然后就又免不了看到克拉克少爷的信——要不要给他回一封？不然等开学回来他不会放过来她的吧？

迟疑了一下，伊蒂丝抽出插在墨水瓶中的羽毛笔，绞尽脑汁抓耳挠腮地给布里奇斯回了一封信，事后根据玛丽口述，她的表情非常痛苦，仿佛在进行最困难的魔咒训练。

在伊蒂丝将所有回信写好，洗漱过后准备到床上睡觉的时候，波琳娜轻轻敲响了她的门，她穿着居家的长裙，看起来比平常应对客人时要温和许多。

壁炉旺盛地燃烧，时不时发出噼啪一声响，将屋子烘得暖洋洋的，燃烧的材料并不是寻常的木材，那大多是平民会用的，贵族冬天取暖用的是一种特定的燃烧石。

看见伊蒂丝只穿着单薄的睡裙，波琳娜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伊蒂丝见状连忙解释，“妈妈，我已经准备要到床上去了。”

波琳娜点头，叫伊蒂丝盖好被子。

“晨祭节过后，你应该恢复之前的魔法训练了。”波琳娜温和地说，语气并不苛严。

伊蒂丝眨了眨眼睛，心想，好日子到头，不过能坚持到晨祭节的时候已经是妈妈格外心疼她了，再说她这段时间也的确有些放松，于是伊蒂丝乖巧点头，“是的妈妈，明天我就跟着家庭教师一起上课。”

“今天开心吗？”暖色的壁灯照耀下，波琳娜轻轻摸了摸伊蒂丝泛着光泽的棕色卷发，伊蒂丝点头，“就是，有些人送我的礼物十分贵重。”

波琳娜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叫离西做好登记，等之后可以回礼的时候，以同等价值的回过去就是了。”

“当然，如果和你关系特别好的，就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伊蒂丝本来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后给布里奇斯补一份礼物，听了妈妈这句话，她一顿，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将布里奇斯划分进“关系好”的阵营，要说他跟她关系好吧，这家伙天天看她不顺眼，她走了之后人家不知道多开心，要说关系不好……伊蒂丝又觉得不是这样。

“所以，你想到谁了？”身为伊蒂丝的妈妈，波琳娜当然一眼就看出女儿的踌躇。

伊蒂丝迟疑着说了一个名字，“布里奇斯。”

迎着伊蒂丝的蓝眼睛，波琳娜挑起了她精致的一边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眼神的注视下，伊蒂丝竟然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他送了我四块品质很好的光系魔法原石。”见过大场面的维尔利侯爵夫人丝毫没有为这些东西触动，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所以呢，你在犹豫什么？”

“额，我送给他的晨祭礼物的价值远远比不上这些……”

“所以你要给他补一份同等价值的礼物吗？”没等伊蒂丝回答，波琳娜就不紧不慢地说：“你觉得这样做了后布里奇斯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简直一针见血。

伊蒂丝都不用思考，别说开心，克拉克少爷估计能气得找她结实打上一架，与这个相比，她不给他写信的事简直不算什么了。

勾起红唇，波琳娜淡然地说，“看，答案显而易见。”

“而且，以你的性格，如果和布里奇斯的关系真那么生疏，又怎么会送给他一份价值不够的礼物呢？”

以她们家和克拉克家的关系，即便是小辈之间的交际，也应该贵重周到才对，可显然，凭借对伊蒂丝的了解，波琳娜猜出，伊蒂丝送给布里奇斯的礼物恐怕不那么寻常，甚至带了点调皮的成分。

伊蒂丝仿佛被点醒，她垂下蓝眸，轻轻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妈妈。”

波琳娜微微一笑，看出女儿别扭的小心思，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说下去，

“这次威布伦斯山脉的亡灵奇袭事件，家族派了霍尔家的人去。”

伊蒂丝皱起眉，“威布伦斯……”

“不用担心，只是结界出了一点小问题，现在已经修补好了，这次过后，或许可以给霍尔家加封爵位。”

伊蒂丝大约是察觉到母亲是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情烦心的——她从来不忌讳将这些大事和家族的种种安排告诉她，因为这是她需要知道的，母亲对她教养的路线从来就不是的单纯的傻白甜，不过，在知道的同时，她并不希望现在这些事情影响到她现在的心境——因为显然，她还小。或者说，还没有大到可以独自承担解决这些事的时候。

波琳娜看了眼挂钟，发现时间不早了，她站了起来，嘱咐离西和玛丽一定不要让小姐夜里着凉，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过两天我会叫裁缝给你重新量一下尺寸，你现在长高了些。”

量尺寸？“妈妈，是要重新做礼服吗？”

波琳娜颔首，“你开学后不久王室将会有一场重要的宴会，届时，我也会和你一起参加。”

这话的信息量其实挺大，需要提前两个月订做礼服，还需要母亲和她一起参加的宴会，规格一定很高，只不过，“王室？”

波琳娜站在旁边看着她，精致的面庞十分平静，“伊蒂丝，你要知道，至少在表面上，王室与大贵族之间也不是全然对立的关系。”

伊蒂丝点头，样子总要装的嘛，“说起来，我在学校的时候和王室的公主起了点冲突——就是打过一架。”

这下子波琳娜真的轻笑出声，“用不着向我报备，伊蒂丝，你愿意和王室的公主王子们打架那是你的事情——只要别闹得过分就好。”

“早点休息。”摸了摸她的头，波琳娜转身离开了房间。

霍尔家。

潘妮看着明显比往年多的晨祭节礼物，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母亲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拆了伊蒂丝送她的礼物——一套珍藏版的水系魔咒大全，这是学校的图书馆都没有的，显然，它属于维尔利家族专有的藏书室，潘妮万分珍惜，这种被上层垄断的知识显然要比单纯的金钱要宝贵得多。

她嘱咐女仆将这本书放在她的书桌上，她今晚就要看，这个时候，母亲走了进来。

霍尔夫人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她满意地看着女儿跟前明显比往年多的礼物堆，说，“潘妮，高兴吗，你收到了这么多晨祭节礼物。”

潘妮有些踌躇又有些不解，“为什么，妈妈……”她皱起眉，“难道是因为我做了伊蒂丝的伴读？”

霍尔夫人摇摇头，“有这个原因，当然也不仅仅是这样。”

潘妮沉思，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家族被派去增援威布伦斯山脉？”

“你能想到这点我很高兴。”霍尔夫人轻快地说，“你哥哥这次立了功劳，维尔利又派我们去增援，这一次事件结束后，你父亲期盼许久的子爵爵位或许就稳了。”

子爵……

看着母亲的笑脸，潘妮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感受，跟着伊蒂丝做伴读，她已经隐约看出一些东西，譬如，顶层的大贵族们其实并不那么在意爵位，艾斯达拉的四大公爵固然尊贵，可是在议院同样具有投票权的八大侯爵并不比那四家差多少，大贵族看重的是姓氏的古老程度，而非爵位。

但是像她们这样的新兴贵族家庭，爵位就显得格外重要，它是阶级与地位的提升，它意味着家族以后将会得到更多话语权。

看着潘妮露出一个笑，霍尔夫人更加满意地说，“该叫裁缝好好给你做几件正式的礼服了！”

“可妈妈，我并不缺礼服啊……”

“不不，那些礼服并不够体面”霍尔夫人不赞同地摇头，并用了这个体面这个词，“之后家里去参加宴会，那样的礼服会惹人耻笑。”

“可是，家里的情况不是……”潘妮有些迟疑，她是知道家里经济并不宽裕的，贵重华丽的礼服需要一大笔不菲的金钱。

霍尔夫人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温和地解释，“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我们可以为你准备水平线上的高规格礼服。”

霍尔夫人推着潘妮来到落地镜前，说，“瞧我们的潘妮长得多漂亮，穿上美丽的礼服一定可以成为宴会的焦点。”

潘妮却敏锐地注意到一些东西，“妈妈，是不是家里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

霍尔夫人露出惊讶的眼神，意思是我还没说你就已经猜出来了，“是的，等你开学之后王室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这一次我们家也收到了邀请。”

王室的宴会？“为什么？”潘妮皱眉，“按理来说，我们家不是——”没资格参加那种宴会的么？

霍尔夫人检查了一下潘妮的首饰，闻言说，“但是今年我们可以，别忘了你哥哥可是在威布伦斯立下了功劳呢，就算王室没有给我们发邀请函，于情于理维尔利家也至少会带着你一起去参加宴会。”

潘妮抿唇没说话，她对于母亲的欣喜并不能全然感同身受，只大约看出来家族非常满意能收到王室的邀约。

像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一样，潘妮试探着问：“妈妈，在学校里，伊蒂丝和克拉克家的少爷似乎和王室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这应该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霍尔夫人收敛了笑容，看了女儿一眼，她点了点头，“这很正常。”大贵族与王室之间的立场本来就不是完全统一的，“但你要记住，无论维尔利小姐与王室的人怎么闹僵，她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你不同，你对待王室绝不能那么不恭敬。”

潘妮点头，母亲的态度已经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对待王室绝不能那么不恭敬？

潘妮想到自己之前和康纳德公主的对决，到底没说出口，她怕说了母亲会吓晕过去。

卢森堡中。

正如伊蒂丝的猜测，再发现她准备的礼物中别说信，就连一张附赠的贺卡都没有的时候，克拉克少爷的确结结实实气了几天。在他已经在脑中盘算着怎么找小混蛋算账的时候，男仆令人惊喜地递给了他一封信，说是来自塔格玛特。

那时候布里奇斯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淡定地维持着面部的冷淡，他先是叫所有仆人都出去，并且要求他们把门关上，然后布里奇斯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他的右手边甚至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布里奇斯以一种诡异的郑重姿态拆开了伊蒂丝绞尽脑汁给他写的信，并在心中想，就算道歉，他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她。

但是信一展开，布里奇斯就首先皱起了眉。

——信的内容简洁得可怕，就好像多写几个字就能累坏她一样。

亲爱的克拉克少爷：

（布里奇斯矜持颔首）

我已经收到了你的晨祭节礼物——说实在的，我被你少见的大方程度给着实惊讶了一下。

（布里奇斯嗤笑，还少见？他对她什么时候不大方了？这话一说出来就足可以看出伊蒂丝的没良心。）

四块光系魔法原石的确是我需要的——顺便一提，我为你丰厚的家底感到惊叹。

(布里奇斯皱眉，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非常开心能收到你的礼物，对此，我抱着崇敬又感激的态度给你写了这封信。

（假到没边了……）

代我向乔琳婶婶和菲尔德叔叔问好，我非常想念他们。（就是不想念他）

另，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冬假。

（显然，他非常不愉快。）

你忠诚的伊蒂丝。

半晌，布里奇斯放下信，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胸口的郁闷压了下去。

——很好，小混蛋这是专门写信来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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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肥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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