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魔法史课堂上发生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底下的波澜,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的态度，只有极少数人及时地采取了一些行动。

譬如妮可拉就让人去喊伊蒂丝，譬如另一些人就急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康纳德王子。

来给他传话的人是这样说的：“公主在小树林里堵住了维尔利小姐的伴读, 似乎是想找麻烦, 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知维尔利小姐了。”

“什么？”康纳德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和的面孔破碎了个干净，“奥德丽的脑子是落在王宫没带出来吗？”

“带我过去！”康纳德急促地冲报信的那个人说，他要在奥德丽没有将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抢先一步将这件事解决。

而2号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中, 奥德丽已经堵住了潘妮。

当潘妮真的看见奥德丽以及她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的时候，刚才慌乱的心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并没有逃跑或者什么——因为没有这一次, 还有下一次，只要她跟奥德丽有相同的课，类似于今天这样的情况就永远不会终止。

“公主”潘妮垂首向奥德丽微微致意, “不知道你为什么将我堵在这里？”她的态度彬彬有礼，但是手中的魔杖却没有放松半分，同样的, 芙兰达也是这样。

奥德丽望着潘妮, 冷声一笑, “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有时候贵族行事并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

“你让我有了一个糟糕的心情, 这个理由就足够支持我今天站在这里。”

潘妮点头, 迎着奥德丽的视线, 淡淡地说：“所以, 您打算怎么做？”

潘妮的镇定让奥德丽眯了眯眼睛, 她以前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到过维尔利这个伴读身上, 而到今天, 她才发现，这个出身不知名小贵族家庭的伴读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什么时候王室的权威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连一个小贵族都敢不将她放在眼中！！

奥德丽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因为她这个动作，潘妮和芙兰达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她们浑身紧绷，显然已经戒备到极点。

“很简单，你跟我打一场。”

这不是一个意外的答案，或者潘妮还应该庆幸，这个看起来无脑刁蛮的公主没有一见到她们的时候就举起魔杖对她们发动攻击。

那么，现在潘妮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打，还是不打。

如果不打，奥德丽公主这边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架势。

如果打，她只是一个没有强势背景的伴读，虽然背靠维尔利，可是，能为她出头的伊蒂丝现在并不在这里，那么，她一个小贵族，拿什么去挑衅王室公主的威严。

其实如果抛开身份环境这一切，按照潘妮自己的性子，今天这一架她必定会打，可是现在——这根本都不算选择题，从芙兰达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就可以看出来，只要伊蒂丝没有过来，她根本没有任何主动攻击的权利。

她，不能出手。这让潘妮觉得屈辱又憋屈。

潘妮的沉默在奥德丽的意料之内，她早就料定了她不敢动手，嘴唇勾起，魔杖的尖端已经亮了起来，然后就在术法即将发出去的下一秒，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看来你最近对找人比试这件事情有独衷，奥德丽，找完我还不够，还要对我的伴读恋恋不忘。”奥德丽刷地一下回过头，到目前为止，能让她有这么大反应的，除了爱慕的布里奇斯，剩下的也就只有她讨厌的伊蒂丝了。

“维-尔-利！”

旁边原本随时准备着阻止这一切的妮可拉忍不住放松了身体，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她可能真要动手了。

视线中，伊蒂丝与布里奇斯并肩向她走来，两人一个人高一个矮，相貌精致，看起来和谐又养眼——但这恰恰是奥德丽入学之后最讨厌看到的画面。

“用不着这么大声的叫我的名字，我听得到。”伊蒂丝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潘妮和芙兰达的跟前，她轻轻拍了拍潘妮的肩膀，并向妮可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潘妮承认，在听到伊蒂丝声音的那一刻起，她整个心神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惊异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个小姑娘已经产生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信任感，这种信任基于她的实力，家室以及人品。

就好比现在，她非常确认一件事，在伊蒂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就一定会过来，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她的伴读，如果抛开这个身份，仅凭她们相处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伊蒂丝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

伊蒂丝转过身，蓝眸冰冷地看着奥德丽，“所以说，将我的伴读堵在小树林，并且魔杖已经指向了她的脑袋——这就是你们王室一贯标榜的风度吗？”

奥德丽皱眉，“不过就是一个伴读，维尔利，你要因为这个将矛盾上升到整个王室吗？”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所有的话。

“问题当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温煦和睦的声音，“我相信，奥德丽和你的伴读之间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康纳德站在奥德丽的背后，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伊蒂丝。

“小小的摩擦？”双手环胸，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靠在树上的克里奇斯这会儿终于懒洋洋地开口，“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瞎吗，康纳德，刚才你妹妹的魔杖可是都已经戳到了潘妮的脑门上。”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只是几个一年级之间的纠纷。”康纳德皱眉开口。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布里奇斯几乎都懒得嘲讽，“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这场所谓的一年级的纷争跟你有一个金币的关系吗？”

“抱歉，我要打断一下你们的争辩——”伊蒂丝在这时候突然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个站在最中央的棕发女孩儿，“我想我并不同意你们关于这件事的定义——纠纷？”

掀起唇角，小姑娘用一种无不讽刺的腔调说：“在我所了解的过程中，我的伴读从头到尾就没有和奥德丽公主发生任何正面的冲突——天可怜见的，她只是充分完美地回答了老师提出的问题而已，所以这也成了她的错儿了吗？”

康纳德哑然，报信的人只是急匆匆地跟他说奥德丽将维尔利的伴读堵在了树林，似乎要动手，但是却没有详细说出事情的始末。

没有管康纳德怔楞的样子，伊蒂丝将蓝眸转向奥德丽，“所以优秀也成了一种罪过，奥德丽，我到今天才发现你的心眼儿竟然这么小！”

奥德丽的声音尖锐起来，该死的，她发现在面对维尔利的时候根本无法保持淡定，“你在说我嫉妒她，她有什么资格……”

“够了——”奥德丽的话被康纳德冷声打断，奥德丽不满地转过身，康纳德并没有管她，他只是看着伊蒂丝，平静地说：

“今天这事的确是奥德丽做得不对。”

“哥哥，你怎么能——”奥德丽不敢置信，她最信任的哥哥竟然没有站在她这边。

康纳德眼眸沉静地看着伊蒂丝：“我代奥德丽向你道歉。”

伊蒂丝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康纳德的确要比她那个愚蠢的妹妹要聪明得多，也会忍耐得多。只不过，道歉？用前世的一个段子来说，要是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来做什么？

在她看来道歉就是空头支票，是最没意义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用不着你的道歉，康纳德，这事儿从头到尾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是吗——也跟我没关系，它仅仅是奥德丽和潘妮之前的事情，就像我开头说的，这件事的本质不过是因为奥德丽公主最近热衷于找人切磋，最终想找潘妮比试一场罢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们正儿八经地比一场，今天这事儿不就过了。”

康纳德抿着唇，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复刚才的平静，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不过就是奥德丽看不过眼潘妮的优秀所以仗着权势私下找茬，但是现在伊蒂丝却一反常态地为他们说话，将这件事定义成了——切磋。

他们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定义，因为它听起来比因嫉妒找茬的这个理由要好得多——他们完完全全地陷入了被这个小姑娘捏着鼻子走的境地，还偏偏没有办法反抗。

康纳德忍不住眯起眼打量中央的小姑娘，她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奥德丽和她的伴读打一场吗？她就这么肯定那个伴读一定会赢吗？

布里奇斯依旧是一副慵懒看戏的样子，只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黑眸中隐隐闪过一丝笑意，他突然觉得，伊蒂丝这气人的小脾气在不对着他的时候也没那么糟糕。

伊蒂丝哪里知道就因为今天这一出还让克拉克少爷对她的臭脾气看顺眼起来了，她这会儿正给潘妮使了个眼色。

潘妮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想要以后彻彻底底杜绝类似于今天这样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正经地和奥德丽打一场，只要她赢了，奥德丽以后再不会有任何脸面来找她的茬，因为只要别人一看见她和奥德丽站在一起，别人就会想到奥德丽是她的手下败将，所以别说找茬，奥德丽以后看见她都会绕着走。

当然，这一切是前提是她能赢。

如果与她对打的人是伊蒂丝，潘妮或许会犹豫——她的确打不过伊蒂丝，即便到今天为止她们从未真正比过，可潘妮就是有这样清楚的认知。

可现在对上的人是这个草包公主。如果连她都打不过，那她以后在魔法的练习上也不用花费那么多精力了——这显然是浪费时间。

潘妮往前站了一步，坚定地说：

“公主，是不是要继续我们刚才没完成的‘切磋’？”

奥德丽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的确是想好好教训这人一顿，可那不是发生在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

“不，哥哥，我不……”奥德丽摇头，第一次为自己今天的冲动感到后悔。

但是康纳德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她，现在事情的走向已经由不得奥德丽了，为了王室的脸面，她今天必须要和维尔利的伴读打一场。

“这本来就是你一开始的打算，去吧，奥德丽！”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奥德丽与潘妮的比试吸引了后，布里奇斯勾起唇角，突然将伊蒂丝往自己旁边拉了拉，“你干嘛！”伊蒂丝瞪他。

布里奇斯微微垂头，凑近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别说，你正儿八经唬人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伊蒂丝被耳边的热气呼地痒痒的，忍不住将头微微偏开，这才嘲讽地说：

“谢谢夸奖，克拉克少爷，我那都是跟你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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