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铁依旧很安分的被锁在遁龙桩上。

圆峰四周,数百座大大小小的山体流光溢彩,各色光霞冲天而起,各种阵器在光霞中若隐若现,但是总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没有半点儿灵性可言。

三名长袍高冠,面容清癯的老人站在圆峰上空,手指上不断喷射出丝丝火光,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抹抹深深的印痕,不断的将其打入圆峰中。

一座高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是飞檐斗拱,造型美轮美奂,通体镶嵌了不知道多少颗金刚宝珠、舍利宝石的黄金玲珑塔悬浮在三名老人身后,正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的向圆峰沉降下去。

九龙炉被毁,用来拱卫大晋故太子陵寝的万龙镇八荒大阵的阵眼就失去了掌控,这三位老人正在用一件品质比九龙炉更高,威能比九龙炉更强的玲珑塔取而代之。

只是之前的所有阵法布置都是围绕着九龙炉来布置,更换了阵眼重宝,就必须对阵法禁制进行微调,以便让阵法中的诸般设置能够和玲珑塔完美对接。

三位老人显然在阵法一道上有着可怕的造诣,如此一座气势恢宏、覆盖方圆千里山岭的巨型大阵,更迭阵眼重器这样的繁杂事务,他们只用了短短七八个时辰就已经完成。

散发出惊人威势的玲珑塔缓缓融入了圆峰,四周的光霞一阵变幻,顿时就万条巨龙虚影从一座座大山中冲出,栩栩如生巨龙虚影在虚空中宛如活物一样蜿蜒奔腾,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巫铁不由得骇然,这万龙镇八荒大阵还没真正的开启,只是阵法成型一瞬间释放出的威势,就给他一种当日直面巫狱和羲不白两个老怪物的感觉。

这是一座可以正面对抗神明境大能的恐怖大阵!

这样一座可怕的大阵,它的阵眼重宝居然被一群负责看守大阵的青年给整崩掉了!

巫铁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事情,有趣了嘿!

三个老人重新布置大阵,更换镇压重宝的过程中,红裙少女和三百多青年都乖巧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一个个乖巧娴静得厉害。

唯有野蛮少女‘咔咔咔’的笑着,她坐在离巫铁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身边已经堆了七八个硕大的空酒坛子,如今正拎着满满一坛子老酒,‘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隽永凝实的酒香,好像实质一般的酒香不断的往巫铁的鼻子里灌进来,引得他涎水长流,恨不得将野蛮少女手中的酒坛子一把抢过来过个瘾。

只是,有十几名气息森严,身披重甲的中年汉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森严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巫铁。

巫铁琢磨了一会儿,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靠在遁龙桩上,老老实实的摆出了人畜无害的阵仗。

三名老人完成了阵眼重宝的更换后,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飘身到了山下面的大湖边,用清水洗了洗手,整理了一下衣衫袍服,这才重新回到了山顶上,缓步走到了巫铁面前。

三个老人一字儿排开,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巫铁。

过了好一阵子,正中一老人缓缓开口:“身份,来历!”

巫铁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干笑道:“大晋六品侯爵龙江候,大晋新辟州治大泽州州军主将,奉军部枢机殿军令,帅麾下大军开辟直达大武神国腹地的秘径。”

开口询问的老人肃然摇了摇头:“大晋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老夫问你身份来历,你居然连自家正在执行的军务都报了出来……泄露军机,是死罪呵!”

巫铁苦笑看着老人:“若是我不说?”

老人用力的点了点头:“严刑拷打,你自然会说。”

巫铁恼火的瞪了这老家伙一眼:“既然如此,为何我不提前说出来?”

老人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上多了一支通体青绿色的青铜戒尺,然后重重的一尺子拍在了巫铁的面颊上:“狡辩……老夫生平,最讨厌做错了事情还狡辩的娃娃。”

‘嘭’的一声巨响,巫铁面颊上大片火星溅起,青铜戒尺上的力道沉重异常,而且有一股极其怪异的惩戒、教训的大道奥义蕴藏其中。

以巫铁如今的身体素质,都被这一戒尺打得头昏目眩,虽然面颊不怎么痛,但是脑子晕沉沉的很是难受。

“你身为大晋军人,就算落入敌手,无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你都要守口如瓶。”老人紧握着戒尺,看着不断摇头的巫铁沉声道:“哪怕是拷打致死,你也不能泄露任何有关自己的信息,或者正在执行的军务。”

巫铁吐了一口气,看着老人没好气的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应该什么都不说,然后你们就能顺理成章的毒打我一顿?”

老人用力的点了点头:“身为大晋军人,这是本分!”

巫铁眨巴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这一脸肃然的老人。这话的确没假,身为大晋军人,落入敌人手中,他的确不应该开口说半个字。

可是巫铁毕竟不是‘霍雄’,他对‘大晋军人’这头衔并无半点认同感。

而且他总觉得,这老家伙的话里面全都是套!

反正在这老家伙面洽,他如果一个字都不说,自然是一通严刑拷打。

但是如果他开口说了一个字,那么老家伙也有足够的借口一通暴打。

刚刚不就是,巫铁刚开口说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就被这老家伙抽了一戒尺么?也就是巫铁身子骨坚实,以刚才这老家伙的力道,换成普通胎藏境的体修,修炼的功法稍微差点,这一戒尺足够打掉他满口大牙!

这老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敢问,您是?”巫铁吐了一口气,恼火的看着手持戒尺的老人。

“老夫,大晋神国东宫文相苏禾。”老人把玩着手中戒尺,目光闪烁看着巫铁:“老夫当年,还执掌安阳学宫,堪称天下师……教训你这毫无气节的小小六品侯,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东宫文相,巫铁眸光闪烁。

东宫文相,按照大晋官制,负责辅佐东宫太子,为东宫太子挖掘人才、培养心腹文臣,同时有传授东宫太子各种政务之道的重责。

而安阳学宫,那是大晋神国官方的最高学府,大晋神国朝堂上七成的臣子出身安阳学宫,苏禾负责执掌安阳学宫,他的确有资格被称之为‘天下师’!

苏禾手中的戒尺,不知道曾经打过多少亲王、公爵、皇亲国戚。

区区一六品侯爵,他自然是有资格教训,有资格惩戒。

巫铁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然后他微笑着开口:“老大人……您现在,是大晋秘榜通缉悬赏的乱臣贼子,您用什么身份,用什么名义,来教训我这根红苗正的大晋臣子?”

苏禾的脸骤然一僵。

苏禾身后的两个老人脸色变得极其阴沉难看。

站在一旁的红裙少女和一众青年一个个瞪大眼睛,万分‘敬仰’的看着巫铁。

“你!”苏禾认真的看着巫铁:“倒也有几分机变之才。”

摇摇头,苏禾笑了起来:“如此,那么乱臣贼子,自然有乱臣贼子的手段来对付大晋的耿耿忠臣!”

苏禾抡起手中戒尺,戒尺上闪烁着迷离的天道光韵,然后带着低沉的轰鸣声,狠狠的朝着巫铁的左右面颊抽了过来。

沉重的打击力让巫铁的头左右乱甩,虽然不怎么痛,但是这戒尺中奇异的力道让巫铁一阵阵的头昏目眩,差点没吐了出来。

苏禾一边抡动戒尺,一边厉声喝道:“可是你,毁了我东宫秘宝九龙炉?”

连续挨了十几戒尺,巫铁看苏禾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心里也是窝着一肚皮火。他手指微动,在遁龙桩上轻轻敲了敲,一心想要破开遁龙桩,给苏禾一点好看。

但是咬咬牙,巫铁又将火气忍了下来。

之前是被红裙少女暴力擒拿来到这里,那时候巫铁若是有能力逃走,他早就逃走了。

但是眼下到了这里,他有了逃走的能力,可是巫铁还真不想走了。

九龙炉就已经让巫铁受益极大,如今他全身骨骼热流奔涌,正带给他巨大的好处。刚刚苏禾三人重新融入大阵的那座玲珑塔,似乎威能比九龙炉还要更强三分。

大晋神国故太子的余党啊!!!

天知道故太子带着人逃离大晋的时候,卷走了多少宝贝?

巫铁眼热得很。

所以,苏禾冲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暴打,巫铁咬咬牙,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只是他将这顿暴打记在了心底,只要给他机会,呵呵……

巫铁闭上眼睛,不看苏禾。

苏禾手中戒尺停了下来,他肃然看着巫铁,回头朝身后两个老人缓缓点头:“好硬的骨头,老夫这戒尺,就算是半步神明境的大能挨上一下,也会神胎震荡,口吐真实。这小子,有点古怪。”

“殿下,你怎么将他擒回来的?”苏禾看向了红裙少女。

红裙少女干笑了起来,她‘嗤’的一声瞬移到了苏禾面前,压低声音将她生擒巫铁的详细经过细细的说了一遍。

苏禾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殿下,你乃万金之躯,你居然孤身一人,去招惹大晋大军?”苏禾的脸剧烈的抽搐着,他手持戒尺,狠狠的指了指在场的数百青年:“而你等……居然任凭殿下一人外出?”

用力的跺了跺脚,苏禾突然拔高了声音怒吼起来:“在这之前,你们居然还,还,还主动出手,歼灭了枢机殿的斥候队伍?你们……殿下这等大事,你怎么不给我们这些老臣知会一声?”

苏禾的眼珠都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他几乎是蹦跳着吼道:“这等大事……若不是今日九龙炉被你们毁掉了,是不是你们还要一直瞒着我们?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骨头硬了,翅膀长齐毛了,有胆子飞天遁地、无法无天了么?”

苏禾朝着那群青年喷了一通口水,然后压低了声音,看着红裙少女怒道:“殿下,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红裙少女伸出双手,两根食指在身前轻轻的碰啊碰的,摆出了一副极其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的模样。

“老大人,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哪,不是我们主动招惹他们,是枢机殿的人,他们找到了父亲的陵寝……哎,这就不能忍了,所以喽,我请野丫头召集族人帮忙,把周边的所有枢机殿的人,都给干掉了。”红裙少女笑得很灿烂,朝着正在大口灌酒的野蛮丫头指了指。

“嗯,嗯,红丫头找我帮忙,义不容辞……正好族里的老家伙们整天闲着没事做,又馋着你们家的好酒,全都蹦出来帮忙杀人了。”野蛮丫头很潇洒的挥了挥手:“应该的,不用谢。多给我几坛酒就好。”

苏禾和两个老人直勾勾的盯了野蛮丫头一眼,目光很凶狠,目光很复杂。

巫铁眯了眯眼睛,他看出来了,这三个老家伙是在责怪野蛮丫头带坏了自家的殿下……不过巫铁隐隐感觉,这红裙少女的本性如此,还真说不清是她带坏了野蛮丫头,还是野蛮丫头带坏了她。

以这野蛮丫头那种天真淳朴的气息来看,她基本上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

啧啧,为了几坛酒,就带着族中长辈帮人打仗杀人?而且还招惹的是大晋神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这野蛮丫头还有她的那些族人,脑子里都长了什么?

“殿下,你故意纵放枢机殿的人逃走,是想要引更多的人进来?”苏禾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凝神看着红裙少女,凝重的说道:“以我们在这一片山岭中的布置,那些枢机殿的人,逃不掉。殿下是故意放他们离开的,是不是?”

红裙少女两根手指轻轻的碰啊碰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细声细气的说道:“哎,我只是,想要给父亲,出口气而已……反正他们已经发现了父亲的陵寝,这事情,保密不了多久了,迟早会找上门来……我只是……”

抬起头来,红裙少女很甜蜜的笑着:“给大晋一点点教训……给那个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说一声——我们还没死绝呢。”

苏禾三老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苏禾沉声道:“此事,殿下你真是……这事情,老臣等人也不能做主……”

红裙少女笑了笑。

苏禾突然举起手中戒尺,一把抓过红裙少女的左手,用力的朝着她的手掌抽了下去。

‘嘭嘭嘭’数十声响,红裙少女雪白粉嫩的晶莹小手,立刻被打得肿胀发红就和红烧猪蹄一般。

苏禾狞声道:“老臣固然不能做主,但是教训一下殿下,还是可以的……这是主公当年授予老臣的权责,呀,呔!”

苏禾挥动戒尺猛砸,痛得红裙少女‘吱吱’惨嚎。

巫铁在一旁看着红裙少女原地乱蹦犹如猴子的场景,顿时心里一阵解气。

整整抽了一百戒尺,打得红裙少女的手掌整个肿得和发面馒头一样,苏禾这才停手,然后狠狠一指巫铁:“将他带去行宫……奏明大殿下,让大殿下决定这次的事情。”

“尔等,每人三百军棍……自己去戒律殿领罚!”苏禾朝着一众青年狞笑了一声,一众青年齐声悲鸣,一个个露出了极其悲凉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