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凌兮月的准允,北辰棋才兴致勃勃地寻了位置坐下,原本挨着北辰琰那一方的,但屁股刚挨着凳子,便被北辰琰那寂寂眼神吓到了,赶紧起来。灰溜溜转到战云扬身边去。

有宫女立刻上前来,添上一副碗筷。

北辰棋那缩头缩脑的活宝模样,惹来战云扬一阵暗笑。

逸王殿下这人,平日无法无天的,就没一点正经时候,连太上皇训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怎么一见皇上,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但这北辰棋一来,可不仅仅是添上一双碗筷这么简单。

原本就有些热闹的大殿,瞬间像新增了三千只麻雀,整个直接就沸腾了起来。

北辰棋一坐下,嘴中便滔滔不绝开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把自己感动哭了,“皇嫂,夷州一别这么长时间,你这想没想我啊,我可想你……”瞧见北辰琰投来的眼神,他赶紧憋出个“们”字。

“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你知道吗,我快担心死你了,这次一听说你们回帝都的消息,这不,刚脱身,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我想着就是爬也得爬回来啊。”

“是吗。”凌兮月斜眼看着他,“我见你倒是圆润了一圈。”

就是这样担心她的?

都是人才……

出使夷州一行,北辰棋和凌兮月建立了很深的革命友谊。

不知道凌兮月是不是这样觉得,反正北辰棋他是这样想的,总之他对于自己这位皇嫂的崇拜和喜欢,如今已遥遥领先了对皇兄北辰琰的了。

凌兮月眼神上下扫他,再次确定确实胖了。

“我这,我这是刚回来,水土不服,没休息好,水肿,水肿……”北辰棋迅速捂了捂自己那张,自认为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瞟到凌兮月那明显凸起的肚子,北辰棋的双眸更是唰一下就亮了起来,闪得像几百万的大灯泡一样,“皇嫂,你这真的有宝宝了啊,我要当皇叔了……”

终于,忍无可忍,一声银筷搁置的脆响,北辰琰冷淡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像是寒冬腊月的风:“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不吃立刻滚出去。”

北辰棋吓得整一哆嗦,脑袋都差点缩回胸腔去。

他眼神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抛弃的一条小狗,朝凌兮月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说这北辰棋蠢,这也不蠢啊,可精着呢,在夷州选亲宴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知道像谁求助最有用,现在也是。

凌兮月见北辰琰那严肃表情,嘴角暗笑着弯了弯,从桌下轻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别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明明自己也挺在意这个兄弟的,干什么非搞得苦大仇深,跟仇人似的?

这人啊,真的一直都在改变,先前凌兮月对此事的态度无所谓,但自从澜州一行,见过云朗和澹台翰泽兄弟间的遗憾后,她慢慢转变了态度。

珍惜身边你在意的人,爱人如是,兄弟亦如是。

其实北辰琰对北辰棋的这种表面排斥,实际经常暗地帮他解决不少麻烦的态度,也是有来由的。

当年北辰琰的母亲云妃怀他的时候,天临皇在醉酒情况下,临幸了一位宫女,先前纳妃种种,都是由于各种政治原因无奈。

但那一次,却是天临皇自己的失误。

原本天临皇想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位宫女处置了便是,奈何,那位宫女却在那一夜之后,就有了身孕,不得不留下。

天临皇本想一直瞒着,至少也得等云妃顺利生下孩子之后,可这纸哪包得住火啊,最后还是被云妃知道了,就此和天临皇生了隔阂。

那位宫女所怀的,就是眼前的这位逸王殿下,宫女和云妃先后产子。

宫女当时就因难产而死,而云妃孕中动气,郁郁寡欢,以至于生下北辰琰之后,身子一落千丈,此事北辰琰自懂事之后,便被一些有心人士告知,不管是不是有心人挑唆,但这件事却是事实。

虽然知道此事和北辰棋无关,但到底有所牵连。

北辰琰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甚至于都说得上排斥,厌恶。

但谁知道,北辰棋自懂事之后,就喜欢围着北辰琰转,不管北辰琰对他多冷淡,态度多恶劣,他都笑嘻嘻地受着。

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对方对他的排斥,像个傻的一样。

甚至于,他还常去军营中给北辰琰送各种东西,不似旁的皇家和宗室子弟对北辰琰避之不及,北辰棋虽然也怕得要死,却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总想着亲近他,各种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这也给了北辰琰年少之时,对皇家兄弟之间感情的唯一理解,也是在北辰琰失去母亲之后,最难的那段时间里,在皇宫中时身边仅有的陪伴。

丁点温暖,究竟还是记在了北辰琰的心中。

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北辰棋从小都不受天临皇待见,几乎是放养状态。

可这个天临皇室中最不受宠爱的皇子,一个宫女所出的卑贱血脉,却能过得比谁都潇洒自由。

如今小小年纪,还封王得爵,大家都觉得他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竟还能这般风生水起的,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却是谁都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包括北辰棋自己都一脸懵逼,常叹自己好运气,总能逢凶化吉。

只有北辰琰身边最为亲近的几位属下知道,北辰琰给他解决了多少麻烦,提供了多少便捷,却从不提及只言片语,也不准他们告诉北辰棋。

天知道,若不是北辰琰,一个这般不受宠爱的皇子,又这般傻得跟个二货似的,在水深火热的皇宫,早死八百遍了!

哪还能这般逍遥自在的拈花惹草,四处蹦跶,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当然,现在凌兮月也知道。

北辰琰看着小妻子投来的眼神,殷红的薄唇抿了抿,脸色微微好转,却又忽然一句,“朕先前叫你跟着先生学《国策》《仕语》《诸子说》,学得怎么样了,说来听听。”

北辰棋后背毛发一竖,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被皇兄支配的恐惧。

完了完了完了,皇兄刚说什么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