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要塞的西侧和额尔齐斯河对岸两股敌军的总兵力尚且比自己还少的情况下,自己却主动放弃了被女皇视作重中之重的要塞。

不发一枪一炮的率军逃跑,这无论如何是难逃罪责的。

恐怕他为自己辩解的信还没来得及送到女皇手里,战争部已经来人按军法处置他了!

到时候,就是自己再如何的赤胆忠心,再如何的向大家讲解敌人的巨大阴谋,自己的深谋远虑,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战争部的那帮混蛋巴不得出来几个像他这样的牺牲品,来承担战败的罪责,以掩盖他们的无能!

同时掩盖的还有这个貌似强大的帝国内里的虚弱和无力!

巴维尔一边踱着步,一边苦苦的思索着,头和脸都已经麻木了,血液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无论是剧烈的头痛还是被寒风吹得彻骨的刺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忽然,他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隆隆的响声,就好像雨季里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闷雷声一样,声音虽然很小,却能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他怀疑自己是因为头疼得厉害而产生了幻听,于是停住了脚步,将身子转过来,把右侧的耳朵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认真的听着。

只是片刻的功夫,“轰……轰……轰……”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比上一次更加真切!

大惊之下,巴维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来人!来人!”

其实,两个卫兵一直站在不远处护卫着他,冻得双脚都发木了也不敢跺上几下,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心中就盼着将军赶紧回到屋里去,他们俩也可以轮班回到营房暖和一下。

这时,突然听见他叫得声嘶力竭,两人吓了一跳,急忙飞跑着过来。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难道没听见远处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巴维尔气急败坏的说道:“那声音来自西面,应该就是敌军修筑防线的地方!”

“侦察连!去找一个侦察连长来,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带上全连的人去西边查明情况,看看是哪里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爆炸!”

他话音刚落,又是几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

两个卫兵因为厚厚的棉帽子遮住了耳朵,开始并没有听见。

听将军一说,忙摘下了帽子,这时正巧又有爆炸声传来,这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也吓得脸色发白,撒开腿向最近一个团的营地跑去!

又听着接连响起的轰隆隆的声音,巴维尔的心仿佛被放进了滚开的油锅里,煎熬得什么似的。

他瞪大了眼睛向卫兵跑去的方向望着,急得脚上的皮靴在雪地上跺得“咚咚”作响。

士兵们刚吃过晚饭,不值勤的人懒散的在营房中闲聊着,每天晚饭后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

在这个候大家聚在一起,在昏暗的油灯下,抽着呛人的烟斗,聊着家中翘首以盼的妻子,聊着城镇里风骚放荡的妓女。

聊着曾经有过的艳遇,聊着女人的胸脯和臀部,边咽着口水边憧憬着那美妙销魂的感觉是他们艰苦枯燥的军营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将军的卫兵突然推开门闯进来,一瞬间将大家的乐趣冲得无影无踪。

“侦察连长!”一个卫兵一边用手使劲挥散那呛人的烟雾,一边厉声道:“西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巴维尔将军命令你们连全体出动,火速向西面去查明情况,快!快!”

“见鬼!”那连长边用右手的拇指摁灭烟斗里还没燃尽的烟丝,边低声的咕哝道:“我明明有一个排的人向西边侦察去了,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如果真有情况,他们肯定会回来报告的。”

但是将军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他不情愿的对大家喊了一声:“全体集合!”

尽管满肚子的不高兴,但速度上还是不差的。

当这些士兵飞快的穿戴整齐,拿好了武器在外面集合完毕,又骑上马飞奔着出了要塞时,远处那隆隆的爆炸声已经停了。

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焦急还是在外面冻得时间太久,巴维尔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两只耳朵却红的发紫。

一个卫兵生怕冻坏了他的耳朵,跑进营帐中把他的帽子拿来,双手捧给他:“将军,戴上吧!”

巴维尔也着实冻得有些受不了,他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又将披着的棉大衣穿在了身上。

但是仍然不肯进屋,强自镇定着在雪地中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在飞快的想象着那爆炸声的各种可能性。

想来想去,他都不愿意去想最可怕的那一种可能!

不会,应该不会的!毕竟我还有三万五千人马!有三、四百门轻重火炮!

敌军难道不怕我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吗?他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就这样,三刻钟的时间,在巴维尔觉得像是过了三年那么长。

在强作镇定的外表下面,他的心一直悬得老高老高,心里面慌得没着没落的。

他不是惦记自身的安危,他是害怕万一自己这支大军被如此精心谋划的布局合围了,那么鄂木斯克的尤里大军也一定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敌人的计划是一个整体,绝不会单独对自己下手。

因为自己和尤里是整个额尔齐斯河防线最重要的两股力量,如果他们两个溃败了,敌军迅速北上封锁乌拉尔山东西的交通就成为了可能。

接下来,阿列克谢的十几万大军就会不战自乱。

那么!再接下来呢?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终于,望眼欲穿的巴维尔听见了一片杂乱而急促的马蹄声,声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他明明一直急于听到西面的消息,现在却有点害怕听到了。

侦察连长却顾不上的感受,临近要塞了也丝毫不减速,仍旧是打马飞奔着。

他带人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自己那一个排的士兵,排长气喘吁吁的向他报告了发现的情况。

他们是远远的看见一群清兵在额尔齐斯河的冰面上忙碌着,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所以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一直在紧张的观察。

就这样,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清兵在冰面上遍布的坑中堆满了炸药,又接好了长长的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