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被必勒格将军相中了,是她的福气,也是整个府里的光彩。”宰桑又道。

“待到她出嫁时,我会让老台吉的族里人给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送她出门!”

七月如火的时节,罗卜藏丹津一家和达瓦齐终于到了北京城。

在驿馆里住了三天,终于等来了消息,次日午时初刻乾隆皇帝召见他们父子三人。

因罗卜藏丹津不是外国使节,又是待罪之身,肯定不够资格在大殿里召见。

可是在西暖阁召见,又嫌缺少威仪,于是乾隆选在养心殿的明堂召见了他们。

罗卜藏丹津父子早早的便被礼部的人接走进宫了,达瓦齐看着他们上了车,本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更加悬了起来。

开始听说乾隆大皇帝点名要自己和阿睦尔撒纳到北京去觐见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是乾隆为了显示对准噶尔部的善意,要为他们两个赐爵封官了,着实兴奋了好几天。

卫拉特各部台吉和所有官员的爵位、封号一概都夺了,除了土地、牲畜这些财产还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正忐忑不安的在固勒扎城中等着乾隆大皇帝处分的旨意。

而自己和阿睦尔撒纳却幸运的被点名召见了,而且见过了之后还要赐爵封官。

本来已经国破主亡的人,突然有了这样的机遇,让他怎能不欣喜非常?兴冲冲的命家人为自己收拾了行装,上了清军赶来接他的马车。

可是,从固勒扎出发的第二天后晌,正靠在马车里颠簸不停的他突然听见身后的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

他的心猛然一沉,预感到事情不好了。

这时清军们听到枪声也停了下来,达瓦齐忙下了马车,伸长了脖子向后望去。

可是视线在道路的一个转弯处就到了尽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时一个千总带了几兵士策马过来,大声向众人命令道:“上车!坐车的都上车,没有命令不要下来!”

“弟兄们都下马,护住马车,摆好阵势准备迎战!”

他边喊着边带人向远处疾驰过去了。

达瓦齐身边一个蒙古兵士将那千总的话传译给了他,他只得上了马车。

一直悬着一颗心,焦急的在车中等着后面的消息,他担心阿睦尔撒纳的安全。

过了许久,那千总带着几十号人打马回来了,在他的车前勒住了马,请他下车说话。

达瓦齐几乎是从车上一跃而下,焦急的问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跟他说吧。”那千总转头对身边的一名蒙古名士吩咐道。

当达瓦齐听说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后,他瞬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冷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颤颤的大声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看一眼阿睦尔撒纳!”

“不可能了,”那蒙古兵士道:“赵游击带人用车装着他们三个人的尸首已经走远了。”

“命令我们就地扎下帐篷等待,谁也不许擅自走动,你还是不要违抗军令才好。”

当晚,达瓦齐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他揪心阿睦尔撒纳的死,更担心自己的安全。

虽然以前没见过波罗尼都和霍集占兄弟俩,但是通过这两天短暂的接触,他能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很有头脑的人。

他们对周围的人都怀着深深的戒备,虽然会说蒙古语,却从不多说一句话,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低头想着事情。

兄弟俩在一起的时候就小声的用别人都听不懂的回回语交谈着。

达瓦齐不相信如此精明的兄弟俩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他们的父亲玛罕木特虽然不在了,可是一大家子人还都在固勒扎城中。

二十几年的监禁都熬过来了,如今死对头们国破家亡了,终于可以恢复自由了。

而且乾隆博格达汗还点名要他们俩去北京觐见,还要赐爵封官。

在这种时候,他们会傻到去杀阿睦尔撒纳?

别说杀了人之后未必能逃走,即使他们逃了出去,留在固勒扎城里的家人们怎么办?难道用全家人的性命换阿睦尔撒纳一个人?

达瓦齐越想越觉得可疑,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就是清狗们使的诡计。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清狗们如此费尽心机的设计杀掉阿睦尔撒纳,为的是什么呢?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无兵无权,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他们既然能杀死阿睦尔撒纳,那下一个会不会就该轮到自己了?!他想得脊背冰凉,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过要逃走,趁着夜晚清兵大多熟睡时,杀掉那个不停的打着哈欠看守自己的人。

抢过一匹马,跑出去几十步远就能隐没在黑暗中,清狗的火枪也未必能打中自己,还是很有希望逃出去的。

可是转念又一想,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很简单,自己是乾隆皇帝点名要的人,如果半路逃了,那可是抗旨的大罪。

不仅自己以后就成了钦命要犯,走到哪里都难以容身,连固勒扎城中的一大家子人都会跟着遭殃。

如果阿睦尔撒纳真的是被清狗设计害死的,那么至少说明清狗不敢明着害他,所以才使了这样的阴招。

这样死了他一个人,全家人应该是安全的。

也罢!如果清狗打定了主意也要害死自己,那就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全家人的平安吧!

到了这个地步,不认命又能怎样?谁让准噶尔的大军被人家杀得一败涂地,谁让自己国家军队的火器比人家差了那么多?

达瓦齐就是揣着这样一个时刻等着清狗来杀自己的心思,一路到了北京。

离着北京越近,他就越感到奇怪。清狗如果要杀自己,为什么还不动手?何必要把自己拉出这么远来?

一路上还要照顾自己的食宿,不嫌费事吗?

自己与罗卜藏丹津一家同时到的北京,同日住进的驿馆。

他是当年造反叛乱,打烂了青海一省,最后兵败逃亡二十年的罪人,不但可以携着全家人一起来北京,还排在自己前面被召见。

而自己一个随从都不许带,还要在这里傻等着皇上召见,相比之下,怎么好像自己比罗卜藏丹津的罪过更大?

这是哪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