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头,养心殿里热煞个人,连朕都有些耐不得,寻思着让你们进宫去,必然都是一身袍褂顶戴,热都热晕了,还怎么说事情?”

“朕便寻思着到吴镜湖这里来乘乘凉,顺便把你们找来说些事情。看你们穿着这便服,比那身袍褂瞧着凉快多了。”

二人听了不禁心下感动,拱手道:“谢皇上体恤!”

“那桌上有冰湃的西瓜,”乾隆道:“你们若是能用得,每人吃上一块。”

“谢皇上,”明安图道:“臣这脾胃吃不得凉的了,再热的天儿,还是一杯清茶喝着受用。”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吴波的声音:“还不快给两位大人上茶?”说着掀开帘子进来。

他笑着与两人拱手见过了礼,在他们的对面坐了。

待侍女奉过茶退了出去,乾隆问道:“朝廷要在西北用兵,想是你们已经知晓了吧?”

“回皇上,”陈世倌道:“这事已经传开了,朝臣们都已经知晓了。”

“嗯,找你们来,就为了说说他们不知晓的事情,你们知道朝廷此次西北用兵要打到哪里吗?”

“臣还真是想过这事,”陈世倌道:“准部的几任台吉都一样的狼子野心,叛服无常,终究是个祸患。皇上既决意用兵,必要犁庭扫穴,一举根除了才好。”

“还不止根除他们那么简单,”乾隆道:“朕还要往一直往北、往西打,这次不仅要彻底清除祸患,还要一举底定西北的疆土!”

“不知皇上要打到哪里?”明安图问道。

“拿地图来。”

吴波忙起身自书架上取出地图在几案上摊开了,乾隆站起身,三个人都围拢过来。

“西边到这,”乾隆指点着道:“阿姆河、里海、乌拉尔河,东边北边到这,伊希姆河,鄂尔齐斯河。”

他在地图上很随意的划了一个圆圈:“这些将来都是中国的疆域!”

听皇上说完,明安图惊愣着盯着地图不言声,陈世倌轻叹一声,像对乾隆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难,难……”

“怎么?你是说朕打不下来它?”乾隆笑问道。

“哦不!”陈世倌忙道:“臣就管着工部,对我大清军队现今的武器最了解不过了。”

“朝廷若下了决心,别说打下这些地方,就是和罗刹国交手,也是胜券在握,这不是太难的事。”

“那你说的难,是难在何处?”

“皇上既然问,就请恕臣直言,这些地方离着圣彼得堡太近,离北京实在是太远,万里之遥还不止,中间还隔着高原荒漠,崇山峻岭,道阻难行。”

(1712年彼得一世迁都到圣彼得堡,直到十月革命胜利,苏联才将首都迁回到莫斯科。)

“一鼓作气打下它容易,若要长远的守住就绝非易事了。”

“俗语说,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政令送达到那里,往快了说也得一个月。地方与中央联络不畅,这就容易让有些人起了不臣之心。”

“不仅当地的部族会想着东山再起,更与时刻觊觎我疆土的强敌为邻,没有战事时还好,真有了战事,兵力集结,物资运送,指示机宜都殊为不易。”

“终归是距敌太近而距我太远,难免有得而复失之忧。”

“你这是说到点子上了,”乾隆道:“找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事,没有交通上的便利,任哪里打下来都不容易守得住。”

“所以朕思来想去,必须要修一条路过去才行。”

“皇上,”明安图笑道:“纵是修得再好的官道,马跑起来的速度限定了的,一万余里的路途,六百里加急跑起来也得二十余日,快不到哪里去的。”

“呵呵呵,”乾隆得意的笑道:“你那马不行,一天最多也就跑六百里,朕的马要快多了,一天至少能跑三千里!”

乾隆的话惊得两人瞠目结舌,呆呆的望了皇上好一会儿,陈世倌当他是说笑,遂也笑道:“皇上说的莫非是天马?只是人间没有,徒唤奈何呀!”

乾隆依旧笑着道:“不是天马,是铁马?”

“铁马?”陈世倌彻底懵了,喃喃的道;“臣愚钝,不知皇上所说的铁马为何物?”

“譬如马车是两个或者四个轮子用马拉着走在路上,”乾隆耐心的给他俩讲解着:“但是再强壮的马终归也是血肉之躯,跑太久了就受不得。”

“而且道路的状况各处不一,木制的车轮也极易损坏,根本没法跑出速度来。”

“若是我们把车轮做成钢铁的,用来在同样是钢铁制成的道路上来行驶,是不是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要做出钢铁的车轮应该不是难事,”明安图思量着道:“但是钢铁制成的道路……那要多少钢铁?如何能修得起?臣还是想不明白。”

“修得起,”乾隆笑了:“朕说的这钢铁道路简单得很,只要两根钢铁制成的细长轨道就成了。”

毕竟是当世的科学大家,经他这一提点,明安图立时开了窍:“皇上可是说把车装上钢铁制成的轮子,然后专门在两根同样是钢铁制成的轨道上行驶,然后用蒸汽机驱动它运行?”

“一点就通了,”乾隆边笑着边从几案上拿起一页纸递给他道:“这是愉贵妃画的草图,你们看看这大概的意思吧。”

明安图双手接过草图,凑近了陈世倌,两人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只见那图上有相距不远的两根轨道平行着一直通向远处,看不到尽头,上面有好多像轮船客舱样的车厢排成一列,每个车厢下都有许多个轮子正压在那轨道上。

“最前面的那个车厢与后面的不一样,轮子更大,而且上方有个矮粗的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

明安图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立时明白了这车的好处,若是真的修成了这种道路,用蒸汽机带动着行驶,千里万里自然是不在话下!

他呆呆的盯着乾隆看了好一会儿,颤颤的问道:“皇上是如何能想出这样的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