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说,怎么了?”孔宵明换了碗给孩子舀了清水待其饮下后才追问。

孩子咕咚咚喝完水,抹去水珠道:“县里衙门来人叫你回去呢!”

“人在哪里?”孔宵明立刻严肃了神色追问。

“在村口井边,来了两个差爷,也挺着急的,还给你多牵了匹大马!”

孔宵明听罢略一思索,转身向卓思衡行礼道:“实在抱歉,孔某公务在身,不能久陪,但卓兄所言之事,孔某一定要听得明白,若卓兄不弃,可到霞永县城官驿,只说孔县丞邀来住内,我先行回去吩咐清楚,望兄台侯我两日忙完公事,咱们再秉烛夜谈。”

孔宵明好歹是县丞,或有紧急公务处置也属正常,卓思衡让其马上动身勿要耽搁,起身目送,看孔宵明背影消失后,他才蹲下温言去问乡下孩童:“孩子,能不能告诉哥哥,那两个衙差穿得如何?”

“好热的天,那两个差爷却穿黑褂袍,也不知难受不难受?但那料子可好得很,太阳下还反光咧!”小男孩手舞足蹈给卓思衡比划。

这样一来卓思衡便心中有数了。

县里传信马差公务要穿深蓝青色的官差服,而来此处找孔宵明的必然是郡府衙门的衙内公人,才有如此穿着。

看来自己是要去郡城而非县丞等人了。

又或者出了什么要紧事,他也不能作壁上观。

第198章

卓思衡并不急着先到伊津郡望所在的的伊津城,他先去到霞永县治下馆驿,果然匆忙离去的孔宵明不忘替他留下口信与牒文,要他去到伊津城馆驿等候自己,待到他公事忙完再与他秉烛夜话。

果然是郡衙出了什么事情,想想目前举国上下的官吏最关心的莫过于考课,卓思衡心道难道是这上面出了岔子?他借口与孔县丞的关系,三言两语自馆驿丞处套到些许信息:

原来是伊津郡郡衙官吏的考课上奏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郡上来人也是匆匆忙忙,点名要各县的县令县丞与主簿及时赶往确认,通传之人甚至没空在馆驿歇脚便急匆匆赶往下个县去传令,馆驿丞神神秘秘补充道:“好像是吏部来了个大官,刺史大人好不慌张!”

卓思衡一惊,心道这个吏部来的大官不会是说自己吧?可他一路走了两个州,并未暴露身份,怎会为人所知?

还得亲身去查看才能知分晓。

伊津郡得名于伊津湖,托此湖洪福,丰州之所以能有此丰乐盛名,也因湖水灌溉周边平原沃土,利于耕作产出富饶而享誉。伊津城背湖望野,自霞永县这偏僻地界走却也要有三五日路程,好在孔宵明体贴地为卓思衡准备了官牒,有了沿途官驿马匹助力,卓思衡两日泰半就抵达郡城。

丰州因农桑繁盛又临近中京府,有南北运河之便,故而人口稠密,可看见城门前摩肩接踵的景象,卓思衡还是难掩惊讶:半个月他沿河北上在此落脚时城门附近陆路虽然繁华,可还没有这样多人,怎么这几日人忽然多了数倍?还都挤在城门口?城里闹贼在封查不成?

无论水路还是陆路至此的旅人,均要由此门通验牒文才能入城,本朝规矩从来如此,但这并不难,为何今日效率这样低,眼看三五百人就这样挤挤挨挨在城门前排出迂回的队伍,有商旅也有百姓,还有附近挑着担子入城做些小买卖的村民,几处乱作一团,时不时有城门守卫执戟经过维持秩序。

而在队伍侧方的榆荫下空地出,有三五个书生打扮的行人将背囊撂在脚边,周围围拢着几个也是行人模样的路人不知在说什么,卓思衡凑过去瞧看,却被前面一位三十来岁的壮汉堵住,回头啐他道:“把狗腿往后让让!挤什么!都在这排着呢!”

“敢问兄台,那边才是入城验关的地方,为什么还有人在这边等候?”

卓思衡说话客气,那汉子知道自己回错了意,倒红了脸,先表了歉意道:“朋友,我这粗人一个,又是心焦,嘴不干不净的,怪我混蛋,你别往心里去。真是丢人了。哎,看你文绉绉的模样,还不知道这边闹什么是吧?前日也不知道咱们郡城里发了什么疯,张贴出告示,不许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人入城,我在这城边野村活了三十来年可没听过出这样的规矩,恶心谁呢?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会数个数都不错了,上哪写名字去?我不过入城给要嫁人的闺女添几块料子当嫁妆,还得堵在此处,还好有读书人在这边,三文钱就教你写自己的名字,赶紧拿树杈在地上比划比划,免得一会儿耽误事儿。”

卓思衡听完因为过于震惊简直都要啧啧称奇了,原来伊津郡是听说了吏部来人要查事,所以紧急备战么?是哪个小天才想出的这个主意,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

虽然这些年无论是外任还是走差,他在地方的时间其实并不短,见过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奇闻也并不少,但今天确实略有些刷新他认知的下限了。

压下肚子里的火气,卓思衡也觉得这些读书人这时候窥见商机也算很有头脑,他看了一会儿,别说,还真是拿钱办事足够负责,三文钱包教包会,手把手领你写三遍,童叟无欺,果然负责。

真是哭笑不得。

卓思衡为赶快入城,只能跟着队伍排,足足两个时辰,太阳朝西滑落时分,他才顺利入城,去到郡衙馆驿。

本朝各地方的馆驿皆用来安置奔走的官吏与差使,亲眷也可入住,款项皆有衙门归账,算是各地方级别的官办招待所,这样一来官员们差旅费也好计算,无需自报自销,免去不少麻烦,如果嫌弃馆驿不够舒适要去其他更豪奢的客店,那可就要自己花自己的银子了,卓思衡以官吏身份出行从来抠门,还没住过馆驿以外的地方,不过今次隐瞒身份,就在商人旅居常去的邸店客店休息,倒也划算。这是他自帝京出来第一次再入馆驿,还好从前卓思衡上次来伊津郡时因形色匆忙,去到衙门批评过伊津郡的刺史杨敷怀后便急急赶路走了,本处馆驿的驿丞并不认识他,看到是地方官吏差使来的人,便按照官吏推介的品级,给他安排到最靠边处的小屋内歇息。

路上,卓思衡遥望馆驿前院正处的大屋,心想自己要是以官牒来此,怕是就能住那里了。引路的驿卒见他不住回头,忍不住嗤笑道:“阁下别看了,那里可不是您一个县丞邀来的人可以住的地方,况且此时已住了上面来的官差,您可别在此逗留张望失了礼数,惹恼了帝京来的大官,到时候咱们刺史可要找您算账。”

已经有人住了?帝京来的?吏部大官?别是个骗子吧?

还是说原本他们知晓来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但郡上的驿卒是接待过京官的,很有分寸,嘴也严实,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卓思衡也问不出什么,再用话术纠缠怕露了马脚,倒给安排自己住在此地的孔宵明添麻烦。

于是他最后问道:“各县来的官吏大人也都住在官驿里么?不知何时才能与孔大人相见?”

“大人们都已被传唤至郡衙公务,不到入夜怕是不能回来,郡衙事情多,您还是老老实实等孔大人来找您就是了。”

说完,驿卒便离开了。

眼下想收集信息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卓思衡打算弄清原委,于是将行囊拆解存放妥当,做出打算长期奋战的准备,又简单用了传餐的粗茶淡饭,待到入夜时分,他才出门去寻找孔宵明。

第一次时,孔宵明竟还未从郡衙归还,可卓思衡分明看见几个穿着县令主簿官袍的人已是三两人进去到一个屋子里上灯燃烛似有话要谈。

终于到了将近午夜,卓思衡才在两院回廊处看见行色匆匆的孔宵明,他正欲现身,却见自孔宵明手中提灯里照出两个人影来,他急忙熄灭了自己手中提灯,不想给孔宵明添事端。

然而孔宵明同他身后之人却也是站住,听不清二人小声说了什么,只看灯影一晃,两人朝着后院走去,卓思衡思虑半晌,还是决定借着黑夜掩护去听听孔宵明遇到了什么难处,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与孔宵明同行的是个伛偻老人,又瘦又短,身上的也是青袍一件,他说话浊音很重,故而只需略微靠近便能听清。

“就在此处吧……这时候大约不会有人靠近柴房处,回去要是你我在彼此房间出入细说,难免惹人耳目闲话,他们本就对你……若是再去告知杨大人……我也是为你着想啊耿辰……”

耿辰是孔宵明的表字。

“谢秦大人为我着想,这些年幸亏是在大人任下,否则我哪有今日可言?”孔宵明的声音里透出自伤的意味,伴着夏夜虫鸣轻快嘹亮的歌唱,声中疲态尽显。

“我是看你今后可造,才稍加提点……不过如今你也要被调去别处……你别难过,我知你委屈,在咱们县,你这份差事做得最好,如今到了考课期间,这些功绩却要给别人绣作嫁衣裳,但耿辰啊,听我一句劝,你之前已是因做事太出挑得罪了同僚,你仔细想想,旁人的县下找来个农夫,名字不会写,田字不会认,能分清贰叁数字已是勉强,可咱们县呢,田间地头随便一个扛锄头的,不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个年号和认全十数,你这要同僚如何做人呢?”

被称作霞永县县令的秦大人说至此处声音里都是透着无奈。

“他们不用心做事,我又能如何?我所谓不过是分内之事,并未僭越也不为出类拔萃夺人光耀啊!”孔宵明到底是年轻,声音里都透着无尽的委屈,实在无法控制波澜的心绪,“考课本就是考察地方官的几项施政与治下,自打一年多前将治下百姓通识计入考课,这样长的时间,他们却不思奋进,误了差事,现下除了咱们县,其余各县均是没个相看!吏部还以为是上报有误,来人质问,刺史大人却想出这个馊主意……”

孔宵明的话被秦县令打断道:“可不能这样说!你才多年轻,官途自是要长远看,要见识的还多,以后还在丰州继续历任,万不能得罪刺史大人。”

“如今他将我调走,我所作一切也皆要抹杀归无,还冠冕堂皇说我政绩过人,也要到邻县去同求得益……折腾我也就罢了,为将各县通识均数提升,他竟要将霞永县的百姓在考课大年期间安排去别的县里乡下充数!如今正在农时!百姓若离了自家乡里田地,如何耕作照顾庄稼?如何保障收成?若为此一年光景全然白费,他姓杨的能担负此责么?”

孔宵明越说越是激动,秦县令听了直摆手,四下张望,漆黑处什么也看不清,他干脆也将提灯吹灭,生怕语传外耳,给两人埋下隐患。

然而卓思衡却将一切都听入耳中。

他心生激怒火自胸烧,还好足够镇定冷静,只深藏不显,才没教张望的秦县令发觉。

还未平息怒意,他打猎锻炼出的听力却听见身后脚步,此时在柴房侧墙躲藏的卓思衡立即回头,将靠近的来人按在墙壁上,顺势用手捂住那人的嘴不许发出声音。

然而,借着融融淡淡的夏夜清辉月光,卓思衡看清来人面目时却猛地愣住了。

沈崇崖当然也借着同样的光亮看清了他的脸。

这幅仿佛夜里见鬼的表情,简直和卓思衡刚到吏部时如出一辙。

第199章

沈崇崖非常无辜。

他来到柴房处,不是因为要偷听人讲话,而是夜里刺史府的宴席上被本地官吏过分热情迫喝了太多的酒水,他素日并无雅量,日常餐食也滴酒不沾,于是一顿猛灌后胃中犹如蹈海,可由于公务在身的缘故,他在馆驿的住处四周都是本地驿卒晃荡,未免官格失尊让人笑话吏部,他只能归来后借口如厕,到柴房人少处呕吐倾泻折磨的酒劲儿。

可谁知沈崇崖迷迷糊糊扶着墙走路,人还未站定,就被人按着脑袋嘴巴推砸墙上,天旋地转后他下意识想问这里不可以吐的话那他就走给您添麻烦了,谁知张开眼,生平第二恐怖的那张脸就近在眼前。

顿时多烈性的酒都变作满后背冷汗,彻底清醒过来。

“你莫要再说了!”

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将沈崇崖自夜路遇阎王的惊恐崩溃中略扯出来,卓思衡用目光警告示意他不许出声,可嘴还被捂着,他如何开口?只能靠听不知是谁和谁说出的对话来缓解此时的绝望。

“你越说越是气话,今后若面见杨刺史你心中皆是怨怼,岂不大好前程都要耽误在他手中?”

卓思衡听出秦县令是真有些替孔宵明着急了,之前一直压着的声音忽而高涨不少,可很快意识到是密探,这位老人又低下声气缓和言语:“你质朴刚健,虽有功名傍身,一不清高二不虚文,是当下难得的俊才,可世道非予时,须知韬光养晦才为上上,你切忌不可今后在任何长官面前作色如今日。”

孔宵明悲愤无奈为自己辩解道:“但我为一方父母之官,如若不能为民请命,岂不枉读诗书受教于圣贤德化?秦大人,我此次绝非是只为自己的仕途着想,若只是前面杨刺史安排我调任的话,我绝不会有怨言,可他后续所说却事事扰弄百姓,为民凭空生事,而帝京吏部来的沈大人也未置一词,我除了抵死抗命,实在无有退路啊!”

听着秦县令和孔县丞的话,沈崇崖生怕卓大人误会自己仗势欺人以官谋私,想要辩解却被堵住嘴,后背靠墙不能多做什么,更不敢冒犯撕扯卓大人的手,只能急得满头冷汗拼命在空中挥舞比划,企图用粗糙的肢体语言解释自己是无辜的,然而却被卓思衡用一个目光制止。

卓思衡锋利似刀的目光由冰凉的月光笼罩,寒浸胜霜,看得人心里发毛身上打颤。

沈崇崖立刻停止动作,老老实实,任凭冷汗继续顺着脊背涓流成河。

好在秦县令总算劝说孔县丞暂时宽宽心,看看还能不能挽回如今局势,二人又说了两句就已离去,此地转眼间就只剩下卓思衡和沈崇崖了。

然后沈崇崖就觉得自己原本因为醉酒虚浮的脚步更加虚浮,一阵眩晕,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被卓思衡拎着进到一个简陋的陌生房间。

此处不过一床一桌,箱笼里规规矩矩放着叠好的衣衫,环顾下来,便知是整个郡望官驿最低一等的房间,卓思衡则平静地于箱笼中找出截蜡烛,替换掉呛人的油灯,立于桌上,暖融的橘红光芒立刻笼罩住面似寒霜的二人——

一个是气的,一个是吓的。

这里大概就是卓思衡的住处了。

想到自己住得那间奢靡高华之居,再看看卓大人现下所住的房间,沈崇崖希望自己根本没有考过科举或者立刻当场死掉,也好过此时心中煎熬。

“坐下说吧。”

卓思衡却未有训斥,先行落座,甚至语气还出气平静。

越是这样,沈崇崖越是恐惧慌乱,加之酒醉的作用,他恨不得将胸腔割开,给卓思衡把今日所见一并倒出,唯恐言语慢上些许,就要下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大人!大人听我解释!”

沈崇崖急于辩解,连自谦的称呼都忘了用,也根本不敢坐下说话。

“今日刺史府上是办了个接风宴,我恐不去太过肃杀有苛慢之意,便应邀赴请,谁知伊津郡刺史杨敷怀本说着闲话,却话锋一转开始谈起郡内人事调派的安排来,我哪敢说话!座上的官吏我都人不全啊!他们的安排我只能侧耳倾听!但我绝没有是收受好处才不置一词的!”

卓思衡给自己慢悠悠倒了杯茶,又翻过来了杯子,慢条斯理擦拭干净,替沈崇崖斟茶半满,推至他面前。

沈崇崖觉得自己上司不说话慢腾腾的动作异常吓人,舌头不受控制,急道:“我绝不敢因私废公!他私下本要给我些文人素爱的墨宝,我因公事在身避嫌都没敢收!”

卓思衡喝了口自己的茶,却是眼都未抬。

“他还给我安排了回去的车马!我只说官驿即可,也未答允!”

卓思衡仍是专注于杯盏中的茶汤,似是回味般侧了侧脖颈。

“杨敷怀还……还……还说今晚给我安排了一个色艺双绝的美人陪我消度漫漫长夜……”沈崇崖的脸色已是通红似烫烧过,慌乱摆手,“但我怎敢违背德训操守!也都拒绝了啊!我和本地官吏绝无任何私交!大人请明鉴!”

“沈郎中啊……”卓思衡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见他抬头微微一笑,慢悠悠道,“请你来我屋内做客不为别的,我是想问问伊津郡报上来的考课参纸可有什么纰漏要你亲自前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沈崇崖傻了,他张着嘴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但话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只怪自己禁不住劝和面皮薄,喝了太多酒,又实在惧怕新侍郎,口不择言慌不择路,后悔也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问题:

“伊津郡所纳治状中有勘误之处,尤其是治学教化一项,与去岁相差甚多,且前后相述不一,依照惯例,需吏部派人去到地方核验校对,再可勘校作数,我……啊不,下官正是为此而来。”

“此事不是该考功司陈员外郎所责,他为何没来?”

“考功司日日与御史台核验各州上报百官历参,实在无有空闲,再加上此事涉及考课大年首次加入参标的地方教化一事,下官不敢怠慢,于是便自己来此察验一番才能安心。”

“是因为治学教化是由我在国子监时上奏纳入到考课标定当中,如今我为吏部侍郎,你们的顶头上峰,所以你们才格外重视,你才亲自前来?”

许是卓思衡声音太过柔缓,比夏夜微风还轻上一轻,微醺的酒劲儿又慢慢在对话中涌上,沈崇崖略有晕迷之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后顺势答道:“也确实有个原因……”他话音刚落便知失言,睁大眼睛再看卓思衡莫测的微笑,简直惊恐万分,慌忙摆手,“不!我不是说其他考课事项就不重要只有大人曾看重纳入的才是要紧!其他也都是重中之重!只是我担心大人觉得我们不重视您……不对!是不重视您的事业……也不对!是不重视您所重之民惠……对!民惠之事!所以才不放心自己亲来!绝没有说厚此薄彼刻意讨好!”

卓思衡听他说完低头一笑,也不多言,沈崇崖觉得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忍不住替自己补充:“就算是其他地方出了疏漏,我也会去亲自查看!大人您第一年到吏部上任就遇见考课大年,我们定然不敢疏忽怠慢……当然我不是说不是第一年就一定会怠慢,而是我不想因过去的芥蒂要大人觉得我们吏部够尽心竭力……但我不是说怕大人您心眼小刻意报复才这样谨慎办事,而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