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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恋且脸皮厚。

这才是那人的真实性格。

路柠在心底恪尽黑粉职责,把黑料来回过了一遍,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挂上了黑粉式得意笑容。

然而看见徐川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泄露了。

火速拉平唇线,路柠问:“怎么了?”

说着,路柠视线往门口扫了一圈,人群已经散开,大家各忙各的,只有秦戍一个人立在原地,面色有些苍白。

徐川有些抱歉地说:“路老师,我老板有些水土不服,但是他在这的住处我还没帮他收拾好,能不能先去您的办公室叨扰一下?”

水土不服?

路柠下意识就想拒绝,反正在她眼里,这人已经入土多年。

可一看到徐川,她又想起上次还是秦戍载他们回了研究所。

更何况,要是拒绝的话,显得她多不近人情,还多在乎当年的事一样。

于是路柠大方摆手:“可以啊,来吧。”

徐川跟上路柠,到了大门口,路柠和秦戍擦肩而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脚步依旧轻快。

秦戍拦下徐川,轻声道:“我自己去,你回去给我拿药。”

徐川有些懊恼,他老板不是什么水土不服,只是为了尽快进组,把原本的行程压缩到一起,因为劳累犯了老毛病,而他身为助理,连药都忘了带。

秦戍拍拍他的肩,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说:“早去早回。”

从黎阳坝中学到研究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路柠走在前面。

身后没有动静,她回头,不知道秦戍跟徐川说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

一双长腿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身形有些虚晃,日光照耀下,像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纨绔公子,游街时总得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没个正形。

和方才谈笑风生的上位者判若两人。

看吧,没人了,所以本性暴露。

路柠撇撇嘴,转回头,速度慢了下来。

路柠的办公室在研究所二楼,是一间单人办公室。

治愈系奶油风的装修,和楼下整洁干净但却冷冰冰的实验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进门后,路柠一指自己的棉花糖布艺沙发,对跟在后面的秦戍说:

“先在沙发上躺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办公室面积并不是很大,沙发是三人位组合的,平时路柠躺上去睡绰绰有余,但是秦戍长手长脚,矮身坐下去都显得委屈。

不过路柠才不管他这么多,能让他进来就不错了。

爱坐不坐。

沙发旁是一套胡桃木的玻璃边柜,紧挨着窗户,奶白色的棉麻窗帘被风扬起,时不时拂过柜顶上摆放的相框。

路柠从边柜里取出干净的茶杯,这才发现茶几上的玻璃水壶空空如也。

“没水了,我去综合办公室一趟。”

秦戍敞腿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撑着膝盖,十指交叉,闻言嗯了一声。

等路柠出去,他细致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面前的圆形小茶几上铺着日系小雏菊的棉麻桌布,办公桌上堆着许多粉色蓝色橘色的文件夹,电脑显示屏边沿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利贴,一盆盆多肉队列整齐。

办公桌后一整面墙都是书架,大半被专业书籍占据,另一部分是言情小说,秦戍没猜错的话,估计还是作者亲签本。

桌上还有半瓶草莓酸奶,是路柠最爱喝的牌子。

秦戍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眉眼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下来。

缱绻又温柔,藏着多年的思念。

路柠在大家公用的综合办公室倒了杯热水回来,放在秦戍面前。

做完这一切,路柠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善良了,不计前嫌,在前男友生病的时候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给她颁一个感动中国的奖都对不起她这宰相肚里能撑船。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在这休息,没事别叫我,有事更别叫我。”

把话撂在这,路柠坐回办公桌后面,拉近双层软包的人体工学椅,扯出背后的小兔叽毛绒抱枕毯,打开电脑开始敲键盘。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秦戍这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

屋内很静,只有路柠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机械声,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屋外的光线毫无阻挡地照进来,给这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挂钟安分地昭告着时间流逝,一直到室内被落日余晖染上明灿的橘红,抬头便可望见窗外大片青山负着霞光,半轮红日沉入山霭。

路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随手捻亮了桌上的台灯。

她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秦戍睡着了。

即使睡着,也没有松下他的脊背,依然笔直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冷白的十指间捧着玻璃茶杯,一双长腿局促地缩在茶几下面。

看他舒展的眉眼,应该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睡得很香。

路柠不知该如何评价,或许是真的水土不服太过劳累,所以在她这里也能安心睡着。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傍晚六点三十分。

将近五个小时。

路柠起身,打算把秦戍叫起来,她晚上还得在这熬夜写论文,任由这人继续睡下去,她珍贵的名节即将不保。

走到近前,路柠弯腰倾身,看着这张睡颜,无声叹了口气。

秦戍睡着的时候,浓颜五官敛去锋芒,不带任何攻击性,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清冷散漫,高挺鼻梁下是恢复血色的唇瓣,肤质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玉,润玉无暇,不染纤尘。

霞晖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昧,极尽温柔。

路柠倒是一点儿不怜惜,直接抽走秦戍手中的茶杯。

这个动作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秦戍霍然睁眼,双眼皮褶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眸光精准攫住近在咫尺的小脸,和梦里的分毫不差。

下一秒,他抬手,指骨准确圈住路柠拿着茶杯的细白手腕,稍一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另只手按在女孩后腰,稳稳地扶住她。

路柠猝不及防,手腕一抖,杯中的水洒出来,浇在了秦戍的黑裤上,洇湿的水迹十分明显。

不容抗拒却又分外温柔的力量顺着小臂渡过来。

路柠躲闪不及,为了避免扑在男人身上,她只能抬起膝盖,单膝跪在男人两腿之间,空着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惊惧的杏眸抬起,对上了秦戍幽深的视线。

秦戍刚睡醒,眼里可见深红的血丝。

他忽地挺起上半身,空气一下被挤压稀薄,清淡好闻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紧紧包裹住路柠。

她听见秦戍低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干又涩:

“路医生,我病了,你得救我。”

“医生”二字让路柠一怔,心脏被撕扯着悬在半空之中,每一根神经都在轻颤,让她连挣扎都忘记。

眼眶莫名发热,路柠说话有些抖:“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医生。”

这话很有用,秦戍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就松开了手,脱了力往后倒去,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路柠的手覆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他烧糊涂了。

路柠一口气送到底,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不过是胡话而已。

没必要当真。

秦戍半眯着眸子,意识不清醒,低声呢喃着什么,路柠凑近了去听。

——“不是医生,那为什么只有你才能救我。”

第4章 锁试剂

秦戍做了个梦,梦里是三年前的场景。

他和路柠分手一年,却还始终记得她要去当医生。

可从空军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一处偏远的驻地,执行的任务很简单,简单到他们一帮兄弟整日望着长天叹气,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一次,秦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伤在腰上,血流如注,队友们要送他去最近的县医院。

但秦戍脑子里都是另一个人穿白大褂的模样,咬着牙说:“去江城医院。”

江城医院是当地最好的医院,在市中心,开车得两小时,说不定还没到地方,秦戍就已经先血尽而亡了。

行吧,他们这小地方,秦戍就是最大的队长,都听他的。

硬是撑着一口气,秦戍坚持到了江城医院的急诊。

急诊科医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看到秦戍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因为失血过多下了病危通知书。

伤口止血过后,秦戍恢复了点意识,对队友说:“你们去神经内科找一找,问路柠路医生今天在不在?”

队友很快带着消息回来了,他有点莫名,不论是对秦戍的命令,还是神内医生的回复,只能原话向秦戍复述:

“他们说,路柠最后婉拒了李医生的offer,没来医院,所以在这里找不到她。”

没来医院……

没有当医生,她不在这里,那她去哪了?

缝针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人,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神情一松,散尽了所有的精气神。急诊科医生当时害怕极了,以为阎王爷阴他一招,杀了个回马枪来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