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鸡飞狗跳,确实威风,白栀知道自己没睡好的样子太丑都低着头,谢瀛玉则高傲地抬起下巴,颇有点“就是我干的,咋地?”的意思。

“哇,你看,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快要哭出来了?”

“还用说吗?肯定在偷偷抹眼泪呢。”

确实快要哭出来了,不过是笑哭的,没想到谢瀛玉是个戏精。

“二姑娘来向老太太请安啦。”

程大娘亲手打开珠帘迎接,向里面的人通传。

“年节将至,庄子上送来许多好东西,待人来齐了,若有喜欢的便挑回去,热热闹闹得过年。”

谢大姑娘首先微笑着致谢,然后又有点犹豫不决,“不知父亲,二叔、四叔他们可有?”

老太太笑笑,“几个孙辈之中属你最孝顺。”

顿了顿又说,“魏大娘已经分配好了他们的,书客和二房三房的丫鬟都在里间清点东西。”

“既然几个客都在,不若让她们叙叙旧吧。”谢大姑娘提议。

“说得对,魏大娘,带她们下去吧,果子、茶都随便吃,吃不完不许出这个院子。”谢老太太很是和蔼,说话间满是豪气。

有些客字辈的原本就是嫡生姐妹,欢欢喜喜拉着手讲话,像白栀这种举目无亲又没人缘的,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开始吃东西。

忽然有女子微弱的哭声传来,丫鬟们都探头去看,白栀压不住好奇心,也从空隙中观察。

堂下跪着一人,正是谢音仪,此时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哭诉着委屈:“老太太,音仪自问对下人一向礼待有加,别说是什么扫地洗衣的粗活,就连偶尔端茶倒水都得语气恭敬,生怕慢待了她,可这刁奴还不知足,今日趁我出门时竟偷盗财物,若不是今日绿蜡提醒我忘了东西才返回院中,他日只怕自己的东西落在什么地儿也说不清,老太太,求您为我做主。”

老太太拍拍太师椅的扶手,立即有嬷嬷押了人过来。

“好啊,吃里扒外的东西,程大娘竟是白教你了,来人,赏她三十板子。”

白栀探头,果然是近客,《盛世风华》里面谢音仪的首次亮相就是抓住刁奴,接着会在老太太面前大放异彩,前世所学习的知识权谋全部用在今生,让众姐妹黯然失色,而所有曾经负她的人结局惨淡,白栀默默地同情近客一秒。

近客显然另有准备,拼命挣扎呜咽,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看这丫头的神情,似乎此事另有隐情呢,还是别冤枉了她才是。”

谢大姑娘不落忍,命人给她松绑,见近客还要乱动,谢瀛玉忙让奶娘按住她肩膀,“想要解释便好好说话,不许又哭又闹,让人看笑话。”

总感觉这话是针对某女主啊,果然,谢音仪听到后适时得收住眼泪,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越发楚楚可怜。

“奴婢是冤枉的!”

近客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时看谢音仪一眼,似乎很是害怕她,“明明是四姑娘嫌弃月钱不够,所以威胁奴婢将箱子里的首饰偷偷卖出去,不然,不然她就……”还没说完又开始哭。

“xx冤枉啊”这是每篇小说必备的一句台词,如果是主角的丫鬟要么毫发无损要么死得其所,而反派丫鬟只有后面的下场。

谢音仪不负重望,喊了几个丫鬟作证,减轻她的嫌疑。

“近客姐姐在姑娘院里时常大呼小叫,而且不经过同意就进姑娘屋子,一说她就动脾气。”

“是啊,她还常说姑娘懦弱不堪,不受宠爱,跟着她吃尽苦头。”

“姑娘后来不管她了,近客便越发的猖狂,竟然使唤起绿蜡姐姐,让她帮忙烧洗澡水。”

在老太太身旁的程大娘想到什么,也跟着说,“那日我去四姑娘那边发放茶叶,正巧有个没规矩的丫头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绿蜡还提着水好性子的劝她,许是看见了我,她才躲进房间,如今这腰身一对比,跟眼前的近客倒有八分相像。”

近客站起身,“程大娘,您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吗?”

“我也没说一定是近客姑娘你啊?”

“前些日子才给了你只镯子,程大娘怎么还不知足?当初是你说的送了礼便可以让我去大姑娘院里,不就是钱给少了么?至于空口白牙污蔑清白?”近客得意地抬头,“不信去您的房间搜搜?”

程大娘冷笑一下,似乎是嘲讽她的小聪明,“镯子现就在我手上,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我还不稀罕,只因老太太前些日子赏了只翡翠双脱跳,怕干活时弄碎了它,所以只年节的时候拿来装点,”程大娘福身,“奴婢有罪,请老太太责罚。”

“想来是我思虑不周,本念着你伺候我多年,也该有件体面的东西傍身,却没想到东西容易碎,该打,该打,”说着,老太太真的打了自己手背一下,“明儿我再给你添点不易损坏的,成全主仆之情。”

近客心知不妙,看向在场众人,突然怨毒地盯着白栀,“是白栀她诬陷奴婢,昨天奴婢便看见四姑娘同她说话,奴婢偷偷听了一耳朵,才知道白栀受不了二姑娘打骂想要投靠四姑娘,她说四姑娘人美心善,肯定会收留她,四姑娘原是不肯的,可白栀说她可以帮忙诬陷二姑娘,让二姑娘名声败坏,可还没知道计划,奴婢就被发现了,奴婢自然是相信四姑娘姐妹情深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是生了嫌隙不肯让奴婢近身伺候,可那起子没心肝的见奴婢不被重用便诬陷奴婢偷东西,奴婢是无辜的呀。”

“奴婢冤枉。”白栀也跟着喊道。

小说定律,xx冤枉,主角者存活,反派者狗带,那么反派的狗腿子该咋办?

这是个问题。

“你说看到白栀与四姑娘交谈,随身的丫鬟那么多,怎么就那么巧被你知道了呢?”谢瀛玉漫不经心道。

“四姑娘,你莫要相信白栀,她想害你。”

“哦,我也不信你。”

“四姑娘屋里的翠钱、芫荽都在场,她们都看见了白栀和四姑娘说话,只要一审便知。”

谢音仪道:“这话倒好笑了,如果真要密谋什么,这么多人听着也不怕泄密?”

近客瞪大眼,满是不相信状:“姑娘您忘了?白栀说有些话要私自告知,所以您让我们都退开,独自跟她说话。”

“这话更不对了,主子说话,你竟敢偷听?”谢瀛玉冷笑,“按我的规矩,直接打板子,看她长不长记性。”

“是奴婢不对,可昨日白栀确实说恨毒了您,还给四姑娘看了伤口,她手上的伤就是证明。”

谢瀛玉转头,问白栀,“你说说,我打你了么?”

白栀摇头,“伤是奴婢自己贪玩滑倒的。”

“分明是二姑娘叫你去摘的梅花,你被树枝划伤后一时怨愤,才向四姑娘诉苦。”

机会来了,白栀冲近客意味深长笑了下,又正色道:“回老太太,奴婢并未摘梅花回二姑娘院里,就算搜遍院子,也找不到一朵梅花。”

谢瀛玉也跟着说,“我看小丫头最近有点闷,找了个名头让她去冬苑赏雪,我从未让她带梅花,她倒好,玩着玩着便忘了将我要的雪水带回来,孙女不仅没责怪白栀,还怕她受了风寒,让她在卧房住了一晚呢。”

“二姑娘确实体恤奴婢。”

白栀连忙应和,可脸上的乌青还没有消,实在没有一点说服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谢瀛玉在扯谎。

谢音仪叹气:“近客,若是不想当我的丫鬟,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岂会不放你走?”

近客哑口无言,谢瀛玉乘胜追击,“你说你见到了白栀和四妹交谈,如今梅花没有找到,倒有一个背主的下人甚是可笑。”

“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我真的看见了四姑娘同白栀说话。”

“你以为你说的话会有人信吗?”谢瀛玉挥手,让人拖她下去。

白栀也要被老太太的人拉走,她毕竟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人,不能行事乱了分寸,还得询问是否有这回事。

“慢着,”有人从厅堂之外步来,先解开披风向老太太行礼,“昨儿刚得的一枝梅,正巧大家都在,不若一同观赏。”

谢郁离低头看着白栀,不明所以地笑出声。

风清月白的少年状似无意得瞧她两眼,才道:“可是昨日替疏影摘梅花的小姑娘?”

白栀迟疑答:“是。”

“多谢你了。”一阵清朗的笑意。

谢郁离又道:“说起来你的伤因我而来,若不是为了摘那枝梅花,你也不会被划伤。”

白栀脸色苍白,只听谢郁离又说,“那时候我还看见了四妹朝你走过来,似乎是问有没有受伤,我那还有几瓶上好的金疮药,等会送来给你。”

近客忙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四公子也说了看见她们。”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谢瀛玉冷斥。

心惊肉跳之际,白栀不敢看谢瀛玉,就算她解释说只是偶遇,恐怕谢瀛玉也不会信。

“四妹确实和这个小姑娘说过话,没说几句四妹的一个丫鬟便和她吵了起来,我依稀听见有人说她是二姑娘的丫鬟,少和她套近乎。”

谢郁离觉得好笑,“本来以为肯定是个像二妹一般明媚活泼的丫鬟,没想到召唤过来后竟是个文弱的小姑娘。”

一直嘴角含笑在旁看戏的谢瀛玉不知为何周身气息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