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对嫂子可真好,当然了,对我更好。”

苏糖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对这身漂亮裙子也喜欢极了。闻言,她夸了林氏一句,说完,不忘美滋滋看了看衣服上的绣艺。

是苏绣。

穆娘子是京绣大家,所出的绣品色彩艳丽,构图精美1,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很喜欢。晏皇后去岁过寿时的凤袍便是出自她手,当时着实惊艳了不少人,又有晏皇后的亲口夸赞,因而,这阵子穆娘子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难约了。

没想到,并非专长的苏绣,竟也绣的这般好。

淡雅清新,流畅自然1,美极了。

不过,看着这裙子上大片的花卉图案,苏糖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也就是两个月后吧,江南那边就会突发洪水。

短短几天时间,汹涌的雨水就会淹没大片的良田和房屋。而一夕之间失去家园,灾民开始成片成片的增长,虽向外转移了一部分,可大部分百姓还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江南那边因水灾时有发生,这些年排洪设施做得也不错,可挡不住雨水多,水量大,再好的设施也抵挡不住天灾的无情,人类在自然面前,依旧如此的渺小。

偏偏,她清楚这一切会发生,可凭她的年岁和地位,却做不了太多。

她可怜那些灾民,却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会连累到家里其他人。

与之相比,太子和晏小侯爷会失踪在赈灾途中的事,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跟成千上万条人命相比,王侯的失踪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着,苏糖不免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还是改天找个时间,提醒一下爹爹吧。】

【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我在想什么的……吧?】

听着女儿心内的迟疑。

林氏:“……”

他们这些年瞒苏糖瞒的挺成功,也让她抛却了很多烦恼,可是有时候就这点不好,明明听到了心声,明明早早就开始做出一些举措,可为了掩盖他们听到心声的事实,却还要在女儿面前装不知情。

就比如这次。

长媳明棠会忽然赶回京城,可不单纯是为着长孙的教育问题。

毕竟,女儿也不是第一回念叨这场洪水了,要不然,林氏如何会这般淡定。

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她就有所预警,而听到女儿的心声后,两口子立刻就给长子去了信,信中用的都是暗语,毕竟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提示过太子会死于赈灾途中的事,苏景文也是早就清楚的。

苏景文果然很重视。

他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便直接外放到了文成县,如今已满三年,因政绩卓越,将一个贫困大县治理的蒸蒸日上,前阵子刚得了一个优,又有侯府的关系,不久前,苏景文就接到了前往湖州任知州的调令,而湖州距离接下来闹灾的地方,十分的近。

身为父母官,尤其下放这三年,亲眼见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苏景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知米价几何的侯府世子。

这种特殊关头,他自然不可能抛却政务,抛却那些百姓,提前逃难回京。而事实上,他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应对此次的水灾,争取让伤亡再小点。

可他自己没关系,却不忍妻儿受苦。

何况,水灾避无可避,是一定会发生的,还有太子身亡的隐形焦虑在,到时江南地带定然不会太平,他生怕护不住母子俩,好说歹说,终于劝动明棠,让她以尽孝的名义,带着长子先回了京。

两地路途遥远,堪堪大半个月时间,昨日夜里,明棠总算来到天子脚下。

她们今日早早起身,就是要去迎母子俩的。

林氏身为长辈,虽说对两人想念的紧,可顾念着风俗,到底不好亲自去渡口,只把苏景深派过去了,算算路途,这会儿应该已经接到人了。

想着,林氏不免又看了女儿一眼。

好在这是个心大的,忧虑了一阵之后,便没再继续陷入死胡同,反而想到即将要见到长嫂和小侄子,脸上又重新漾起了笑容,开始期待了起来。

林氏便也跟着舒了口气。

罢了。

大不了他们推快一下进程,早点将这件事在女儿面前过了,也就不必让她为此事烦扰了。

正想着这事,外头丫鬟来报,说是县主带着孟小娘子过来了。

林氏一听,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大姑奶奶迎进来。”

话音刚落,苏若芸爽朗的笑容就径直传了进来。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一众仆妇进来了,紧跟着她的一个奶娘怀里,正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这会儿萎靡不振的,时不时还打一声哈欠,看起来困极了。

林氏见了,都心疼坏了。

一边将小人儿抢抱到怀里,一边嗔怪地看了苏若芸一眼,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小人家最是缺觉,你来就来,干什么非得把雨姐儿叫起来,多伤身啊!”

说完,又心肝肠肉的唤了雨姐儿一通,亲热的不得了,看的苏糖姑侄俩颇为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