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二十年时间里,卫易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继续参悟死亡主神位,领悟死亡之道,提升修为。另一件,则是引导鱼龙殿的弟子,组成简单的战部。

这两件事,卫易都做的极其隐秘。

在修行方面,卫易如今已经达到的神位初期的极限,随时可以跻身神位中期。如果以灵力修行之道计算的话,那就是返虚初期圆满的层次。

没错,如今的卫易,已经随时可以正式跻身返虚中期。

在天玄宗内部,十二脉分支当中,如今排名最靠后的三脉,首席长老,也不过就是返虚中期的修为而已。

只不过,在卫易达到这个层次之前,叶朝归却告诉他,让他暂时不要过快进阶,至少不要引来天劫。对此,卫易敢打赌,自家师父肯定又是在算计什么。或许,又是想借自己的天劫,来作为某个局中的一部分。

既然师父都发话了,卫易自然也就只能照做。

除此之外,其他的时间,卫易则是全都花在发展鱼龙殿,训练神力战部上面。

在卫易的主导下,鱼龙殿所有弟子,只要进阶四阶以上,就必须前往鱼龙洞天,参加专门的战阵训练。而训练他们的人,正是那些先前在鱼龙洞天内修行的神力战将。

也就是说,只要再经过简单的配合训练,鱼龙殿麾下的神力战部,就能迅速成型。

至于四阶以下的普通弟子,卫易则将他们定位为后备力量。相比其他分支,鱼龙岛一脉本就相对人丁稀少。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好像也轮不到这些只相当于炼气期的普通弟子参战。

“我很好奇,这次宗门让你指挥潇湘战事,难道你已经达到名将层次了?”

鱼龙洞天内,当卫易好奇的问出这个问题后,王垂志只是摇头。

“算不上,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二十年前我还没进鱼龙洞天的时候,就是距离名将只差一线。但现在,依然还是只差一线。不过,同样是只差一线之隔,这里面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二十年前那一线,大的让我看不到希望。除非我能先进阶返虚,否则的话,在周天境期间,绝不可能成为名将。但如今这一线,我倒是有几分把握了。”

“我明白掌门的意思。掌门是想以这次潇湘之战作为压力,逼我临战突破,成为真正的名将。”

在说这话的时候,王垂志目光深处,陡然生出一阵凶光。同样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卫易,能够深切明白这种目光的深意。

嗜血。

只有最渴望战斗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

“那鱼龙洞天这边怎么办?交给其他人来负责?”

鱼龙洞天这边,其实同样重要,因为涉及到妖族。鱼龙洞天这边做的越好,妖族那边就会被拖住更多的时间。如果能够再拖住妖族二十年时间,那绝对比帮天玄宗再拿下一界都更有用处。

“这倒是不必。”

王垂志摇了摇头,道:“鱼龙洞天这边,就算我想放手,也没法放。我在这儿待了二十年,不管是里面这些人,还是妖族那边的情况,都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熟悉,就算换我爹来也不行。不过好在,以后这边牵扯的精力,肯定不会太多。我只需要以一道神念化身常驻于此,也就足够了。”

“哦?”

卫易倒是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鱼龙洞天这边的战斗,可以直接从根本上拖住妖族,为何王垂志却反倒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

“你觉得,以后妖族会再给我们机会?”

王垂志白了一眼,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二十年当中,我们这边曾经主动掀起过几次大战?每次大战,都消耗掉海量的白骨生物?而且一次大战之后,基本上这一地的白骨生物数量,就会下降到一个很低的程度,以后更是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巅峰时期?”

“这个……”

王垂志的这个问题,卫易倒还真的想过。原本他认为,每次大型战事,能够干掉一两位妖族返虚妖王,并且拼掉大量的中下层妖族,这就已经值了。但现在看来,与其发动一场大型战事,拼掉一两位妖王。还不如继续保持白骨生物的数量,让妖族继续乱下去更有价值。

“这其实是因为,就算我们这边不主动发起战争,在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白骨生物的数量,也会无法再继续增加。再往后,只会被妖族那边占据优势,然后缓缓消灭。”

“这就好比,一界之地,最多只能养那么多修者,只能承载一两位纯阳,是一个道理。既然达到极限之后,就注定要盛极而衰。那我们为什么不趁着我们最强大的时候,主动出击,给妖族那边造成更大的伤害?”

“至于以后,因为那些白骨通道已经彻底断绝,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注定不可能再有昔日的盛况。除非你能再源源不断的开辟出更多的白骨通道。所以,以后鱼龙洞天这边的任务,注定不可能是指挥什么大型战争,最多也就是袭击一下妖族的某个要点,以袭扰为主,而且还不能是那种太强大的地方。这种事情,便是我不在这里,那些家伙也能够做好。”

“至于妖族那边,按我的估计,从现在开始,想要恢复到白骨天灾之前的状态,至少要四五十年的时间。如果几大皇族,还要执意干掉幽明圣象一族的话,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卫易忽然问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妖族那边难道就不会握手言和?还会坚持和幽明圣象一族开战?”

“你觉得呢?”

王垂志露出一抹坏笑,道:“你仔细想想,掌门当初为何要坚持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联络站放在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这二十年来,光是为了维持这个联络站的消耗,恐怕就够装备一支五万人的顶阶战部了吧?”

卫易恍然。

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家师父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妖族内部有和解的迹象,天玄宗只要不着痕迹的把这盆污水泼出去,妖族那边,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和解的机会了。长达的数十年的白骨天灾,这笔账,会被整个妖族,全都算到幽明圣象一族的头上。

“这二十年,幽明圣象一族恢复的很快,所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谁都说不好,他们到底能坚持多久。但是毫无疑问,一旦幽明圣象一族被灭。再往后,说不定就是我们和妖族那边的决战了。”

决战。

卫易深呼吸一口气。

尽管那至少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但经王垂志这么一说,他反倒觉得近在眼前了。

等到妖族内乱彻底结束,妖族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强攻天玄宗,然后攻入修真界内部。另一个是走天南那条线,从天南取道炎州。没有人知道,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妖族会选择哪一条路。

“到那个时候,宗门的很多老辈人物,恐怕都已经到了坐化的边缘。当年经历过云莽天灾的老辈人当中,只要没进阶返虚的,恐怕大多已经不在。几十年的时间,也够我们这一代人,正式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所以后面这几十年的时间,宗门能够扩张到什么程度,又有多少实力,将直接关系到宗门的生死存亡。”

“老辈人那一代的任务,是带领宗门历经云莽天灾,然后奠定宗门的基业。而我们这一代的任务,则是站在老辈人的肩膀上,开创未来。”

……

在郑当中这位西北之主,亲自去了一趟玉州那边以后,整个灵州都知道,大战不会马上到来了。

但同时,大家也知道,大战恐怕不再遥远了。

灵州边境上,每天都有大量战部,从玉州、林州乃至冰原、远东这几界被调来,陈兵于此。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郑当中一日不死,大离和冰雪神殿那边,就一日不会进攻。可只要这位西北之主坐化,灵州这边马上就会战火滔天。

战争,似乎已经无法避免了。

天下共看一人。

郑当中死,灵州马上开战。

在郑当中返回灵州之后,北方四界除了调集战部之外,也没有闲着。毕竟先前名义上双方已经解开了误会,乐北亭的死,全部被推到了御灵宗残余势力的头上。所以,在那次会面之后,乐桓在神殿所掌握的那半个云州,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清理行动。无数和御灵宗有关联的人,被迅速清理掉。

乐北亭还在世的时候,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许这些御灵宗的残存势力存在。按照乐北亭的意思,冰原的目的,是整合更多的战力,而不是彻底灭掉御灵宗。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昔日大家对御灵宗的残余势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乐桓下了死手。整个云州北部的御灵宗残存势力,几乎被挖地三尺,全部清空了。

西北灵州,大钟城。

“都说说吧,有什么主意。”

“我最多还有不到七个月的寿元。如果你们想不出主意的话,天九宫就合该就此灭绝了。”

看着下方数十位天九宫高层,皆是低头不语,郑当中难得生出一阵怒意。

但很快,这位西北之主,又尽是颓然。

无力回天。

灵州这边,本就贫瘠,不比御灵宗所在的云州强多少。在过往的数千年时间里,两家圣地的整体实力,其实都相差无几。而这一代,天九宫之所以能够稳压御灵宗一头,无非是因为郑当中的存在而已。

但也正是如此,导致在天九宫内部,大家对郑当中的依赖心理极强。

所有人都认为,有关天九宫整体发展的事情,都应该由郑当中来决定。已经习惯于此的天九宫高层,就算最近这些年,郑当中有意放手,想要培养他们独立撑起天九宫的担子,仍是已经晚了。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郑当中有些颓然。

一家圣地,想要真正繁荣昌盛,从来都不是单纯一位强者,就能够支撑起来的。哪怕此人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一样不行。

这场议事,到底还是没能讨论出任何结果。最终,郑当中只能挥了挥手,让这些天九宫的高层离开,眼不见为净。

天九宫,真的要亡了吗?

“宫主,姜怀水求见。”

在这场议事结束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郑当中忽然微微皱眉,竟是刚刚参与议事的姜怀水,去而复返。

“见过师祖。”

郑当中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

向来喜欢以笑脸示人的姜怀水,今日难得郑重其事起来,“我希望师祖能够把蛛网交给我一段时间。”

蛛网?

郑当中眉头不由皱得更紧。蛛网是天九宫最核心的谍报机构,向来归宫主直接管辖。绝大多数时候,宫主事务繁忙,无法管辖蛛网的一些具体事务,多半会交由门派内某位返虚来执掌。而这位返虚,一般都是返虚中期,有时候甚至会是返虚后期。

“你想做什么?”

姜怀水缓缓道:“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就连师祖您,也错了。”

“哦?”郑当中露出一抹玩味笑容。在天九宫内,郑当中一言九鼎。自他当上宫主一来,从来没有人敢站在他面前,说他错了。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去考虑如何抵御冰雪神殿。我们和冰雪神殿,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相反,我们都受大离的威胁。当下天九宫和冰雪神殿的紧张局势,无非是因为乐北亭之死……”

郑当中打断道:“所以你觉得,只要能够找到证据,说明情况,告诉乐桓不是我们做的,而是大离那边做的,冰雪神殿就会调转矛头,转而进攻大离?”

“我想试试。”

姜怀水没有任何惧色,坦然道:“如今天九宫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我当时知道,想要说服乐桓,很难,但我想试试。”

“重要的,不是真相如何。我知道,就算真的是影卫做的,他们也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绝对的证据。但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乐桓相信,让整个北方四界相信,这事不是我们做的,而是大离做的!”

“只要能够做到这点,天九宫危局自解。”

“如果我失败了,天九宫不会变的更糟。如果我成功了,这个局就彻底揭开了!”

郑当中目光当中,陡然现出一阵精芒,道:“刚刚议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姜怀水倒是事先没想到,不由重新换上往日里招牌式的笑容:“刚刚不是好多长辈都在嘛!我一个小辈,要是主动提出来的话,多影响团结啊?”

郑当中忽然笑了。

“不知不觉,连你小子都已经周天境九重天了啊?”

郑当中忽然出现在姜怀水身边,拍了拍这个徒孙的肩膀。

“我死之后,我的纯阳法相,会留给你,让你在最短时间内,跻身返虚。而且,我死之前,会下令跳过你师父,直接由你来继承下一代宫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