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亲征

再次走进咸安城，离景原不禁有些怅然。

身为皇族，离景原这些年返回咸安城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除了当年大婚那次之外，都是因为军务。

对于咸安城，离景原始终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早在嘉裕年间，离景原的爹娘，身为那位太子爷的扈从，地位其实很高。虽说官身品秩不高，但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将来只要太子即位，他们自然也就是真正的从龙之臣。哪怕当年作为扈从的身份，二人的地位也堪比一界副将这个层次。

可惜一场暗杀之后，两人就有了护主不利的罪责。尤其是离景原的老爹，最后连宗籍都被除掉。后来还是到了弘武年间之后，才被宗正院重新纳入宗籍。

每每想起当年老爹去世，自己留在咸安城，和妹妹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离景原就就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好在，如今一切都变了。

在担任雷州将军之后，离景原的地位，已经超过了爹娘当年。如今更是成了大离历史上第五位返虚名将，单以地位而论，恐怕堪比纯阳！只要给离景原一支足够强大的嫡系战部，能不能战败甚至杀掉纯阳老祖，那真的是要试过才知道了。

大离如今的纯阳修士，有十位以上，但是返虚名将，却只有五位。

不过，离景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跻身名将的方式，其实有些取巧。之前四位名将，都是在周天境的时候，便成为了名将。而他则是进阶返虚之后，才成为了名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战场上相遇的话，离景原肯定是不如那四位的。但那又如何？离景原当下才多大年纪？不管是修为还是战将水平，都是还有长足的进步空间。

离景原知道，如今修真界所有战将当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天玄宗的那位叶掌门。以纯阳修为统辖三十万大军，堪称战将能够达到的极致，已经到了强无可强的地步。叶朝归之后，第二恐怕就要轮到毅王爷离祚了。而离景原这位新晋名将，无疑是最弱的。

就算再弱，那也是返虚名将！如果对上一位周天境的名将，离景原如今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够将其正面击溃！

以后的时代，应该就是返虚名将的时代了。

入城之后，离景原没有像正常离氏皇族回京时候那样，先去宗正院进行报备，而是直接入宫。这亦是皇帝陛下给他的一个特权。几年前东海升界之后的那场军机会议，离景原虽然在养心阁内，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后不得不被皇帝陛下微微敲打一下，先后将他手底下好几位核心下属降职贬官。但对于离景原本人，离平却并没有如何压制，对其修行更是全力支持。这主要也是因为，离景原当时正处在进阶返虚的关键时期，大离也极其需要第五位返虚名将。而且后来，离平本人也决定打御灵宗，离景原的话等于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然也就再难对他有什么过重的处罚。

“陛下在养心阁内等你。”

入宫之后，离景原远远便看到那个身穿大红蟒衣的老宦官，站在御道的边缘，静静等待着他。

离景原见过墨貂寺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这个老宦官，离景原都会感到一种令他窒息的压力。这条咸安城的看门老狗，委实是强的有些不像话了。

进阶返虚期之前，离景原对于这个老宦官的强大，感受的还比较模糊。但是如今，随着离景原进阶返虚，终于能够感知到，这个老宦官到底强到什么程度。这种强大，让离景原觉得，自己如今哪怕统辖着一支整编精锐战部，也未必能够和这老宦官正面抗衡。

在墨貂寺的带领下，离景原缓缓走入宫中，来到那座养心阁。阁内，大离皇帝离平，正束手而立，望着身后一张丈余大小的地图。这张地图，将整个修真界乃至蛮荒，都标注其中。

“景原，你比朕想的动作要快。朕原本以为，你赶不上这次的战事了。”

离平缓缓转过身，笑道：“不过朕也是真的羡慕你，能够这么快破境入返虚。如果朕当下也有返虚期修为的话，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离景原心中猛地抽搐。

战事？

能够让皇帝陛下如此郑重的战事，显然不是某一场局部地区的战争，只能是一场关乎大离国祚的大战！

虽然离景原并不知晓，大离已经做好了进攻御灵宗的准备。但从他所知晓的一些蛛丝马迹当中，离景原仍是猜出，大离进攻的方向，应该就是御灵宗！

以离景原的身份，尚且只能靠猜测，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至于其他人，自然更是绝没有这个机会了。大离此番布局，由毅王离祚亲自掌握，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恐怕御灵宗直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察觉。

离平缓缓侧过身，指向地图最上面的那个角落，道：“我们要打御灵宗。”

“这一战，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而且，务必要打的干净利落，绝不能有半点迟滞。你应该明白，一旦我们在云州的战事陷入僵局，后面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这一次，朕御驾亲征。”

离景原脸色顿时一变，身为臣子，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跪下，劝阻离平。不过离平只是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你心里肯定更赞同朕亲征，所以这些虚礼就免了。朕其实早就该离京，只是为了等你，才多留了几天。”

“这次打御灵宗，你做朕的副将，帮朕辖理直属战部，如何？”

如果说，之前的几个消息，离景原事先都已经有所猜到的话。那么离平所说的这个消息，就真的让离景原感到震惊了。

这意味着近乎绝对的信任。

“走吧！我们去打垮御灵宗！”

离平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座养心阁，墨貂寺紧随其后。

这一日，大离皇帝离平，走出皇宫，以最快速度赶往中州北域，只有墨貂寺与离景原两人随行。

在离平走出咸安城的刹那，两座天下，无数天机士，都有所察觉！身为大离皇帝，自身气运庞大到极致。没有极道仙兵，根本无法遮掩。所以从最开始，离平就从来没想过遮掩。

他离开咸安城，便是大离军队全线进攻云州的信号！

……

早在离平决定北上的数日之前，一封密报便已经由咸安城发往西漠，到了那位珈蓝寺老主持手上。

收到这份密信之后，这位被修真界尊称为好好和尚的老主持，沉默良久。然后，老和尚派人请来了一位年轻禅修。

恒秀和尚。

这位两世为僧的年轻禅修，上一世曾是净土一脉的当家人，更教出了远东妖僧宝静和尚这样的弟子。但整个西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恒秀和尚是当年解空大师的转世。

如今的恒秀，已经再次跻身返虚！成了一尊菩萨。

禅修与其他修行体系略有不同。周天境称之为罗汉，返虚称之为菩萨，纯阳则称之为佛。恒秀的上一世，作为净土一脉的当家人，也未曾成为一尊佛。这一世，恒秀二世修禅，转入圆台一脉，未来却已是注定能够跻身纯阳了。

在禅修历史上，恒秀是第一个近乎完美转世的禅修。

“师兄，我要去咸安城了。”老主持好好和尚见到恒秀之后，屏退了所有人，开始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对话：“这次我去咸安城，估计是必死无疑的下场。所以，我打算临走之前，将珈蓝寺主持这个位置，交给你。”

恒秀和尚微微动容。

老主持却仍是惜字如金，丝毫没有要解释更多的意思。

“我西漠所求，不过是将佛法传遍天下，未必要将自身彻底绑在咸安城的战车上。”恒秀和尚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以我西漠目前的情况，完全可以超然世外。就算未来不去争那个大道登顶，佛法一样会绵延不绝，师弟何必去咸安城趟这摊浑水？”

老主持摇了摇头，终于一改往日的惜字如金，笑道：“如今的世道，已经不一样了。珈蓝寺虽有一界之地，但却没有坐山观虎斗的资格。当年御灵宗和天九宫联合攻入西漠，若不是咸安城帮忙分担压力，我们未必会只丢掉西漠的北域。”

“选择大离，是最好的选择。既能保证佛法传承，又能少死很多人。当年几大圣地门派当中，我珈蓝寺和天玄宗一样，并列为最强。就算比之当时被封禁的冰雪神殿，也不遑多让。但你再看看如今，这些年我们坐守西漠，实力已经不足以自保了。”

恒秀默然。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说的是对的。

“我这次去咸安城，肯定必死无疑。而我死后，西漠只有交到你手上，我才最是放心。你修行两世，再给你百年时间，足够你进阶纯阳，成为当世最强手之一，说不定还有望冲击一下那个大道登顶。”

“未来，看你了。”

说完这些后，老和尚不管恒秀如何回答，直接将自身全部气数，尽皆散去，融入西漠的整体气运当中。

对于返虚而言，散去自身气数，几乎等于自尽。就算暂时还活着，未来也不会再活多久。

“不过，按照我们西漠的规矩，你需要再过八脉辩佛一关，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持。不过以你的佛法，想必不难。我本想等此次辩佛之后，再将主持之位传给你。但现在看来，我没有时间了。”

恒秀静静看着老和尚走出寺门的背影，忽然双手合十。

“善哉。”

……

弘武七十七年，九月初七。

大离皇帝离平，突然离开了咸安城，莅临中州北境。

这个举动，顿时引来了两座天下的注意。

大离想做什么？

如果说，身在咸安城的皇帝，是两座天下都想杀却杀不掉的人。那么走出咸安城以后，哪怕有那位老宦官和无数高手精锐战部护持，大家仍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就在同一天，大离北线战部，同时发起了进攻。只不过，进攻的方向，并不是冰雪神殿辖制的玉林两州，而是御灵宗所在的云州！

从地图上来看，经过当年远东易帜之后，大半个玉州都已经陷入冰雪神殿的掌控。只有玉州西侧一条狭长地带，还掌握在大离手中。再加上当年御灵宗和天九宫，联手打进西漠之后，天九宫将原属于自己的十几个府，让给了御灵宗，这才使得大离如今的北线，和御灵宗有直接的联系。

如果冰雪神殿完全拿下了玉州，或者当初天九宫不曾割让那十几个府的话，如今大离想打云州，还真是天方夜谭，因为那样双方根本就不接壤！

大离始一发动攻击，整个御灵宗，就彻底懵了。

因为御灵宗上下，从掌门到普通修者，都没有想过，大离敢在这种局面下，真的进攻自己。面对大离的进攻，整个御灵宗前线战部，瞬间就被全灭！

全灭！

大离方面，以镇守北地的韩药师为先锋，由毅王离祚率部镇守中州北线，以防冰雪神殿趁机切断那条狭长的玉州走廊。米晟镇守中州东侧，与林州方向的冰雪神殿战部对峙，张香涛依然镇守南境，不曾参与这场战事。

而大离的中军，则是由皇帝离平亲自统辖！

大离皇帝，亲征御灵宗！

这个消息，瞬间让两座天下的各大势力，都有些发懵。但同时，大家也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旦大离在云州的战事陷入僵局，接下来肯定要遭到周围几大势力的围攻，灭国近在眼前！

然而还没等大家开始着手布置，先后几个消息的出现，让两座天下瞬间为之颤抖。

大离原有的四大名将，竟然都已是返虚修为！

更为恐怖的是，原雷州将军离景原，竟然也已经突破到返虚期，成了大离第五位返虚名将！

以速度攻势见长的大离名将韩药师，在战事开启之后，一路突进，根本不管侧翼安全。短短二十六天之后，韩药师战部，便已逼近云州中部！

决战，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