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若想成为真正的修炼界,就只能从这两个方法中选择一个。”

“要么我天玄宗再出一位仙尊,要么走集众之路,凝集绝大多数东海修士的努力。”

“这两个办法,不管是哪个,其实都难如登天。”

叶朝归带着卫易,两人踱步在延坤岛上的某条不知名街道上,街上热闹繁华。今日恰逢岛上一件盛事,数千位附近海域的炼丹师齐聚于岛上,要进行一次炼丹师之间的切磋。其中成绩优异或是展现出不俗天赋的炼丹师,有望被前来观礼的几位炼丹大师收归门下。摘得头名之人,更是有着被某位准炼丹宗师收为弟子的机会。

如此省会,自然引得延坤岛上近来格外热闹。外来之人,络绎不绝。

只是这些繁华,对于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来说,却未必太放在心上。

叶朝归不理会周围的繁华,继续说道:“当然,除了这两个办法,对于我天玄宗来说,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那就是从妖族手中拿回云莽。”

卫易屏气凝神,静静听着叶朝归的诉说。唯有当叶朝归说到拿回云莽的时候,卫易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第三条路,何尝不是同样的难如登天啊?

当年天玄宗鼎盛之时,尚且被蛮荒的铁蹄踏破故土。如今被赶到了海上,想要再拿回云莽,谈何容易?

“你可知道,我天玄宗如今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

叶朝归自问自答道:“照理来说,有些事情其实不该让你知道。但既然你做为万劫塔的传承者,这些事情将来总归你是要扛起来的,先告诉你也无妨。”

“如今的天玄宗,看起来依旧是圣地门派的实力。甚至以门派的综合战力来说,一旦我进阶返虚,彻底执掌万劫塔。到时候天玄宗,甚至还可以力压圣地门派中实力最差的御灵宗。”

“但实际上,如今门派的这种强大,其实不过只是无根之萍而已。大浪一来,只怕就危在旦夕了。”

这位如今已经站在修真界最高点的佩刀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十分失落。

“云莽天灾之前,宗门为了能够在东海扎下根来,培养出足够多的高手,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宗门底蕴。如今的这些门派高手,多半都是用上千年的门派底蕴换来的。宗门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底蕴,自然会培养出更多的高手。但是同时,没了这份厚重底蕴,门派的根基就彻底虚弱不堪。”

“作为一家圣地门派,本该是战死一位高手,马上就有后来者能够填补上这个空缺。细水长流,这才是圣地门派的做法。而现在的天玄宗,高手是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没有足够的后来者接替位置。”

“如果我们这一代人,最多在未来的五百年内,不能把东海开辟成第十九个修真界。到那个时候,等到如今门派内的返虚期寿元耗尽,又没有后来者接任的话。宗门就算依然掌控有万劫塔,依然只有彻底衰落一途了。”

卫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但他能够感觉到,叶朝归如今身上的担子,是何等的重大。

以叶朝归的寿元来说,未来数百年内,只怕都是他担任门派掌门。如果在他担任掌门期间,天玄宗彻底没落了,作为掌门的叶朝归,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

“再说说如今修真界的大势,还有我们天玄宗的处境吧。”

身为天玄掌门的男人,长出一口气,似乎有些一吐为快的感觉,继续说道:“你想没想过,当年云莽天灾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我天玄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根本原因就是什么?”

这一次,叶朝归似乎是有意在考较卫易,问完之后再没有说话。而卫易略微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莲海师姑曾与我说过,当年云莽天灾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咸安城在幕后做推手,几大圣地又推波助澜。最后使得天玄宗不得不以一界之力,独战整个蛮荒,所以才最终失败。”

“至于咸安城为什么会做这个幕后推手,我想应该是因为,当年天玄宗实力过强,咸安城害怕我们威胁到他们天下共主的位置吧?”

对于卫易的回答,叶朝归轻轻点头,但却又否定道:“也对,也不对。”

“大体上的情况,就像你说的一样。不过个中细节,你就不知道了。”

“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

叶朝归的这个问题,让卫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太明白,叶朝归指的是什么?

“今年……不是乾安二十四年吗?”

修真界通常以大离皇帝的年号为纪年,这已经是一个通识了。就算是八大圣地所辖的修者,在此事上一样不例外。

“我说的是大衍历。”

大衍历?

卫易微微一愣,然后回答道:“大衍历九九八六年。”

相比用大离皇帝陛下的纪年,大衍历其实才是真正的修真界通用历法。据说是自当年大离开国的时候,开始计算的。不过,大衍历所载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不便于计年,所以修真界后来才改用年号计年法。

大衍历九九八六年,就意味着自当年大离皇祖结束部落时代,开创大离皇朝开始,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九千九百八十六年。

“这就是当年云莽天灾发生的根本原因,也是如今修真界和蛮荒两座天下,局势波诡云谲的根本原因!”

叶朝归轻叹一口气,一个惊天大秘,被他缓缓说了出来。

“普通修者对于气数和大道之类的事情,多半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意。但真正的高阶修者,却能察觉到这些东西,对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影响。”

“当年大离皇祖结束部落时代,建立大离皇朝,开创灵力修行之法,于我等后辈修者有无量功德。这一点,就算我们再怎么痛恨如今的咸安城,一样要承认。万年岁月之前,若无那位大离皇祖,绝没有后来这万年当中,修真界的繁荣鼎盛。”

“而当年大离皇祖创下这灵力修行之法的时候,也算于天地有大功德。这份功德,可护佑灵力之道,成为过去万年当中,唯一的修行大道。如你现在修行的神力道路,九阶之前还无妨。但是到达九阶之后,如果想要进阶返虚,那就是一条断头路,天地不允许你以神力成道。”

“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世修真界的八位仙尊,再加上妖族的五位仙尊,其实都算是站在这位大离皇祖的肩膀上,向前继续前行。几位仙尊的大道,相当于是在大离皇祖的灵力大道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而咸安城朝廷,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成为这一万年来的修真界正统。不是嘴上说的正统,而是天地认可的正统!”

“任何一个圣地门派,就算有仙位存在,也无法取代这种正统性!”

叶朝归忽然微微摇头,感慨道:“但是,这种正统性,并非与世长存。所有能够感知到天地大道的修者,都能感应到一件事。那就是这种正统性,只能维持一万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再过十四年之后,天地大道就会出现变化。别问我是什么变化,没发生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到时候大离皇祖所创的灵力之道,将会不再是天地间的正统,而会退到和后世几位仙尊所创大道,一样的层次。”

卫易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这可真是顶天大的秘密了。

卫易从很小的时候,其实就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历史上自那位大离皇祖证道后,陆续又出现了八位仙人。这八位仙人,为何没能如那位大离皇祖一样,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不朽皇朝呢?若说是出于对前人的尊敬,为何八位仙人又会不约而同,选择去开创自己的圣地门派。选择去取代大离皇朝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现在看来,只怕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就做不到!

“十四年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一旦大离皇祖所创的灵力大道失去了正统性,那么接下来,历史上每一位仙尊所创的大道,都有可能成为天地间下一个万年的正统大道!”

“这个正统,有可能是出自我们修者,也有可能是出自妖族。”

“这就是如今修真界所有矛盾的根本原因了,这是真正的大道之争。无关乎人情,无关乎历史,只是纯粹要去争一个大道正统。不管是对于修行哪一种大道的修者,接下来如果自身修行的大道,可以成为天地正统。这对于任何一个体系的修者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历史上的修真界,虽然也存在着种种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但大体上咸安城和八大圣地之间,还是保持着相互扶持和尊重的关系。毕竟,修者真正的敌人,不是修者自己,而是妖族。但是在过去这一千年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咸安城和几大圣地之间,开始离心离德,各自有了各自的方略谋划。”

“比如咸安城方面,最近这千年来,不但将远东开辟成界,麾下所辖达到了十界之地,远胜其他几大圣地的总和。那么十四年之后,一旦天地大变,咸安城便可以称得上是先手无敌。还有,之前咸安城耗费那么大,修造了那条留川河防线,还有那条绵延四界的云道,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卫易听到这里,心里曾经有过的很多疑惑,在这一刻全都解开了。

如那条留川河防线,将来一旦天地大变,妖族大举入侵修真界。凭借这条防线,修真界可以占据多大的地利,自然也就不用说了。而那条云道,更是将咸安城到两江的距离急速缩短。将来若有变故,这条云道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傻子都看得出来!

卫易蓦然发现,原来当初他亲身经历的这些,背后似乎都有极其深远的原因。

“当然,不光是咸安城,几家圣地门派,也都做了很多布置。比如我们天玄宗,最近这千年以来,开始不断朝东海扩张。尤其是最近三百年来,投入更是极其疯狂。若没有云莽天灾,只怕如今的东海,已经孕育出一界大道,成为实打实的修真界第十九界了。”

“按照我天玄宗前辈当初的计划。一旦万年之期到来,天地变化。到时候我天玄宗坐拥云莽、东海两界之地,又和原陵曹家结盟。接下来便可挥师北上,直接和曹家瓜分了潇湘。至于两江,当年我天玄宗更是疯狂进行渗透。战事若起,只怕最多三年,便可拿下整个两江。”

“彼时,我天玄宗将会至少拥有三个半修炼界的地盘。不管接下来天地如何变化,我们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利于不败之地。”

“至于其他几家圣地,布置的手段或许没有我们这么大,但也都是留有后手。只不过,云莽天灾之前的天玄宗,在八大圣地当中,实力最为强大,这点毋庸置疑。布置的手段,自然也要比其他几家更强一些。”

“当然,对于几家圣地门派的谋划,咸安城那边,也是心知肚明。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在万年之期来到之前,这种台面下的暗斗,谁都不愿意真正拿到台面上来。毕竟,如果修真界开始内斗,蛮荒妖族马上就可以趁虚而入。几方实力大损,最终让妖族摘了果子,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这种大家心有灵犀的默契,二十多年前被一件事给打破了。”

叶朝归似乎想到了某件亲身经历的往事,脸色变得沧桑起来。

“我之前曾和你说过,在你之前,大离前朝的大皇子,同样走的是神力路线。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一路高歌猛进,但要说影响天下大势,那还不至于。毕竟当时他也就是一个九阶周天境的高手而已。然而后来,他力斩那位妖族返虚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以周天境的修为,战败返虚期修者,这种先例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但是周天境斩杀返虚,整个修真界万年以来,就从来都没有人做到过!就算历史上的那八位开创了圣地门派的仙尊,一样做不到!”

“唯一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当年的那位大离皇祖,而且只是传闻,没有人能真的证实。”

“所以当这件事发生之后,当时的八大圣地,包括妖族,都瞬间恐慌了起来。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走神力路线会如此特殊。所以在大家的猜测当中,以周天境之身斩杀返虚,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旦万年之期到了,这位大皇子可以没有限制的领悟大道。绝对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证得仙位!”

“这是所有圣地门派都不能允许的!妖族方面,同样不能允许!”

“于是当时,几家圣地门派的高层,心有灵犀的开始同时布局。打算以一个局,去废掉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