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了十八战部的订单以后,易弦商行上上下下所有人,便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几名准炼丹师自不消说,被卫易抓了壮丁之后,连续几天泡在炼丹房都只是常事。就连韩秋生,都不得不提前出关,替卫易主持商行的日常运转。

至于卫易,在韩秋生出关之后,便一门心思放在提高丹药产能上面。这些天下来,他总算将大致的炼丹环节理顺,让那些低阶炼丹修士,也能参与到炼丹中来。

这也是那些大型大坊,一定会选择的模式。

不过这种模式,也并非没有弊端。以苍灵城的炼丹行业规模,就算是青焱派在内的那几个大门派,最多也只能批量炼制灵阶下品的丹药。毕竟到了炼丹师以上,没谁愿意从事这种枯燥的工作。而像卫易这种小门小户,法阶丹药还可以试着批量炼制,灵阶以上的丹药,就只能靠炼丹师单独炼制了。

但这样一来,卫易又不得不重新面对之前的问题。如今在商行内,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炼丹师了。

一个炼丹师,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独立建立一个门派,赚的同样盆满钵满,还不用受拘束。卫易现在虽然不缺钱,但是也没有招揽炼丹师的底气,除非他成为一名精英炼丹师。可是以他现在的灵力修为,就算有素控制身体,也完全做不到。只有当他修为再进步一重天,到了化灵二重天以后,才有望做到。

所以在理清了炼丹流水线之后,卫易不得不自己也泡到炼丹房里,开始炼制灵阶的沸血丹和固元丹。

如此,在经历了半个月的艰苦奋斗之后,这一天,当卫易在炼丹房中,被汹涌的炉火烤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一名城主府修士的到来,让卫易不得不提前走出炼丹房。

“大人令我过来,叫你马上过去一趟。”

这名化灵中期修为的中年汉子,正是城主府的直属扈从,卫易倒也认识。而中年汉子所说的大人,自然指的是那位府主大人。

那位便宜师父,这个时候找自己干什么?

卫易满心疑惑,从沦陷区历练回来后,前几天恰好又是那位府主大人,在灵术院开门授业的日子。卫易还特意抽出时间,去灵术院找这位府主大人,请教了一些炼丹上的问题。这才仅仅几天过去,这位府主大人又找自己作甚?

不过既然是这位府主大人找他,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跟着这名扈从赶往城主府。等到了城主府之后,卫易却愕然发现,这位府主大人,竟然在亲自下厨做饭!

“别愣着啊!过来帮我搭把手。”

见卫易到来,许鸣川连连挥手,招呼卫易过来帮忙。不过卫易刚刚接手,替换下这位府主大人控制火焰。没想到在许鸣川手里无比温驯的火焰,到了卫易手里,却直接对火焰失去了控制,轰然爆发。卫易这时候才发现,用来烹饪的火焰,竟然远超普通五品炼丹房火焰的层次,已经接近六品,远不是他现在能够控制的。

好在这位府主大人及时出手,控制住火焰,才没有让那些不知名的妖兽肉化为灰烬。

“坏了坏了,我忘了你修为不够这码事了。”许鸣川一脸懊悔的看着那些被穿成串的灵兽肉,一副无比肉疼的表情。“完了,火候不到,味道可就差了不少了。”

不知是何种妖兽的肉,被切成了一片片穿在签子上,一边用火烤着,一边朝上面撒着各种调味品。这种吃法,在苍灵府这边并不多见,城里卫易好像只见过寥寥几家食阁有这种东西。据说是来源于北方的那几个修炼界,在那边尤为广泛,被当地修者视作一大了去。

美其名曰:撸串。

“来,试试我的手艺。”卫易进来之后,许鸣川也没有想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只是继续自顾烤肉。直到好久之后,签子上的肉被烤熟的差不多。许鸣川递给卫易几串之后,指了指城主府最高处的那座议事大殿顶上,“我在那儿放了灵酒,你先上去,我把剩下这些烤好便过去。”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或者说是什么考验?

卫易满脑门子困惑。照理来说,去城主府最高的那座议事大殿上面吃东西,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离谱。卫易宁愿相信,这是那位府主大人对他的考验,或许想要上去并不容易?可直到他真的按着这位府主大人的话,上到大殿屋脊以后,才发现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真的就只是让他简单的上来而已。

甚至于,因为卫易还不会飞行,旁边甚至还贴心的放了张梯子。

“试试我的手艺。我跟你说,这可是我昨天晚上连夜去沦陷区,杀得一头六阶上品的破山牤牛。这些肉都是靠近脊椎骨的部分,用来烤串最好。那头牤牛化作原形以后,快赶上咱们屁股底下这座大殿的一半了,可这种肉却只能出不到三十斤。”

“六阶的破山牤牛,品阶虽然低了点,但也凑合着吃了。我跟你说,好几年以前我干掉过一头七阶的破山牤牛,那味道……啧啧……想想都兴奋啊!”

卫易渐渐陷入呆滞。

六阶上品……七阶……

怎么听这位府主大人的意思,昨天连夜去了一趟沦陷区,干掉了一头六阶上品的妖兽,好像只是为了吃啊?

六阶上品的破山牤牛,那就相当于是化灵巅峰的修者了。而七阶,那已经是周天境的存在。在这位府主大人眼里,难道就只是食物而已?

“别愣着啊?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许鸣川倒是百无禁忌,坐在大殿的屋脊上,一手撸串,一手拿过旁边的灵酒来,不再理会卫易。卫易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许鸣川好像真的是想请他吃东西,这才放下心,张嘴对付起手里的烤串。不过才吃了两口,卫易便不得不重新停下。倒不是说这玩意儿不好吃,卫易如今也吃过不知道多少家食阁,但这么好吃的东西还真没吃过几次。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作为原料的六阶妖兽的血肉,所蕴含的灵气实在太过磅礴。以至于,卫易仅仅吃了一口,就不得不开始花大量的力气去炼化这些灵气。

卫易大致估算了一下,照这个吃法,一根肉串所蕴含的精纯灵气,就足以抵得上他平时的七八天苦修。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吃三根,再多就有害无益了。

“可惜,你修为太低了,真是没口福。”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咱们苍灵府的本地修者,甚至不是两江修炼界的本地修者。我的家乡,在修真界北边的冀州修炼界。在外面那儿啊!撸串是人生一大幸事。对于我们那边的修者来说,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撸一顿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酒再撸一顿。”

许鸣川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同时还一副陶醉的表情,让卫易对这位府主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问君何所有,烤串和灵酒!”

“人生没有烤串,世界将会怎样?”

“……”

在这座内城最高的议事大殿的屋脊上,许鸣川和卫易这对名义上的师徒,却仿佛旁若无人一样,潇洒肆意的……撸串。

卫易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很诡异的事情。

整个内城,就属他们屁股底下的这座大殿,高度最高。这也是出于大离礼制,城主府下辖诸房,为了表示对城主的尊重,都不会建造比这座议事大殿更高的建筑。所以此刻卫易坐在大殿屋脊上,整个内城到底一览无余。层层叠叠的房顶屋脊,一直延伸到那片高大的城墙。再远处,城墙以外,便是天际。

卫易自忖,这景色倒是也够特殊。整个苍灵府,大概也没有几人领略过吧?

“怎么?觉得坐在这儿,很不合规矩?”许鸣川看着卫易发呆,一眼就看穿了卫易的心思,然后自问自答道:“你还别说,要按大离礼制,咱们这么干还真不合规矩。所以啊,咱们得赶紧吃,可别让司礼房的那几个小顽固瞧见,要不然回头又得来烦我。”

卫易只是笑笑,对于许鸣川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这有什么呢?”许鸣川耸了耸肩,说道:“当年我的先生,还在咸安城的太元殿上面,和先帝一块喝过酒呢!用我先生的话来说,那些司礼房的家伙,就是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想让别人生孩子。”

卫易这一次,终于彻底无语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府主大人无意间蹦出的这么一句话,应该已经涉及到整个修真界最顶层的某些人和事了。

“哦,对了,你还小,还没出去远行游历过,更没去过咸安城。对于咸安城那边的事情,大概是不太了解。”许鸣川忽然笑道:“我的师父,按辈分来说,你应该叫一声师祖才对。在咸安城,你师祖有个很有名的外号,大家都喜欢叫他果然翁。为什么呢?因为你师祖说话之前,总喜欢带一句‘果然如此’。等你将来要是有机会去离都游历,自然就会听到你师祖的名头了。”

“不过这不重要。”

许鸣川拎起手边的灵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后,大笑道:“你师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他有三大爱好,整个离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抽烟,喝酒,烫头。”

说到这里,这位在苍灵府一言九鼎的府主大人,竟然笑的无比放肆,如同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许鸣川收敛起笑意,却依旧目视着远方。这种眼光卫易觉得十分特别,就好像一个远游千万里之外,忽然思念起家乡的游子。

“今天叫你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许鸣川指了指两人脚边的签子,问道:“知道为什么今天你能有这个口福吗?为什么昨天我会连夜进一趟沦陷区,去杀一头六阶的破山牤牛?当真只是为了这口福?”

许鸣川没等卫易回答,再次自问自答道:“好像是的。”

“不过除此之外,也有别的原因。”

许鸣川终于正色起来,说道:“杀这头破山牤牛,主要是为了用它做祭品,开启一下咱们城主府的那座秘境。”

秘境?

卫易一听就来了精神。苍灵城内,如今公开的秘境一共有五座。三大宗门各一座,宋家一座,城主府一座。其中宋家的那座秘境,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直到今年才刚刚知道消息。而城主府的这座,据卫易所知,是每两年开启一次。至于城主府的这座秘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卫易之前没留意过,所以也不太清楚。

“这次咱们城主府的秘境开启,一共三十个名额。其中十四个要分出去,分给府内的那些门派和前线战部。剩下的十六个,才是咱们城主府自己说了算的。这十六个名额里面,下面每房各要一个,这就占了十一个。城卫军战部又分了两个。所以我手里能自由支配的名额,就只剩下了三个。”

“这三个名额当中,我打算给你一个。”

“这……多谢师父!”

卫易一阵惊喜之下,赶忙站起身,朝许鸣川施了一个大礼。

“这次让你进入秘境,估计会让很多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过做师父的嘛,对弟子偏心也是应该的。”许鸣川转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但对于你来说,还是需要尽力的。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回头把名额给你了,你进了秘境却空手而回。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就丢人就丢大了。”

“关于秘境里面的事情,回头你自己回百灵房,找小韩主事问,我实在是懒得跟你解释。”

许鸣川所说的小韩主事,指的当然是那位韩婆婆。在这位府主大人面前,那位在百灵房一言九鼎的韩婆婆,好像被称呼一声小韩主事,也没什么不妥的。

交代完此事之后,许鸣川便挥挥手,示意卫易可以离开。卫易再次行礼,自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