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皇城的礼王府。

礼王在自己书房里不停的来回走动。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皇宫里一定是出了大事儿!

否则铭观和铭淇不会一起被皇帝叫入宫里,然后就没有了信息。

然后宁王府和德王府都被搜查了,甚至是不在京里的武王府也有被搜查。

幸运的是,自己一来没有在宁王府有什么布置,二来还有铭淇陪着,那么说不定不是那个事儿……

但转而宁王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掉以轻心。

因为的确他在几个月之前,就和周明一起商量好了,要在开了年之后,就开始对付皇帝的两个儿子。

今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难道周明就这么发动了?最后被皇上抓住了?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么铭观可就危险了啊!

但铭观什么都不知道,他肯定不会落下破绽,那么皇帝也不可能同时严刑审问他和铭淇。

况且以周明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捉住,否则他辛辛苦苦的和自己交易,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之间,礼王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想要再去皇宫一趟,探一探口风。

可之前自己已经和老六一起去过一趟了,现在自己单独再去,是不是有点太急躁了,从而露出马脚?

不行不行,一定要稳住!

礼王深深的呼吸着。

他是一直没有考虑过周明把自己那封保证书交给皇帝的情况。

因为如果那样一来,进去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了。

所以,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他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在焦急之中等待,而且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儿子啊,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只要你坚持住了,他们就没有半点办法的!

熬吧!

熬过了这一关,我们就胜利了!皇位就是你的了!

然后就是苦尽甘来了!

……

“啪……啪……”

鞭子一鞭一鞭的抽在柳铭观的身上,但他真的是咬紧了牙关,根本不说话,直到昏倒。

再问,柳铭观再不开口,就又再抽鞭子,然后再昏倒……

来来回回的好几次,眼看着第五次昏过去的柳铭观身上全都是鞭痕和血迹,席瞰也有些迟疑了。

他想不到柳铭观这个文人,居然是这么的硬气,明明都受伤严重了,却还是一口咬定从来没有和周明勾结过。

虽然席瞰还有很多手段,但他晓得,这些手段最后只能造成屈打成招,根本不是皇帝想要的。

皇帝和大臣们想要的,是柳铭观心甘情愿的认罪,讲述一切缘由,签字画押。

但现在看起来却有点不可能。

想来想去,席瞰只能硬着头皮跑回了养心殿,把审讯室发生的经过说给了皇帝听。

景和帝一听柳铭观居然打死都不认,还有脸想要见自己,心中大怒,干脆亲自到了刑房这边。

怕出问题的曹仪等人,也赶紧跟了过来。

这么多的人进入了火盆烧得火热的刑房,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柳铭观此时也清醒着的。

见到了皇帝过来,他拼命的挣扎,嘶哑着嗓音吼道:“陛下!陛下!我真的没有谋划杀两位皇子啊……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您不要被奸人骗了啊!”

景和帝看着他,脸色异常的复杂。

有愤怒,有忧伤,有难过、有暴戾……

听完了柳铭观的争辩,景和帝都有那么一刻说不出话来。

还是曹仪先说话,“王爷,无论是周明的自述,还是他隐藏着的证据,还有你的王府里面搜出来的东西等等,都说明了你牵涉在其中……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包括那些错误的心思,你就直说吧!毕竟你和皇上都是一家人,讲开了的话,说不定最后皇上会赦免你呢?”

老丞相当然是打胡乱说。

遇到了这个事情,皇帝肯饶了柳铭观,天下臣子都不可能饶了他。

他只是诱骗柳铭观招供罢了。

但柳铭观根本就没有做,他招供什么?

况且从来都读圣贤书的他,更是不容许自己的清白尊严受到侮辱。

所以柳铭观一字一句的道:“我还要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我真的没做!打死我也没有!!”

“放肆!”

听到柳铭观还不认罪,肃王立刻呵斥道:“铭观,男子汉敢做就要敢当!现在人证物证都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什么人证?”柳铭观捕捉到了一个新出现的词,“谁?叫他站出来……是周明吗?我愿意和他对峙!!”

“不是周明,周明因为背叛了皇上,羞愧难当,所以放火自焚了,文书也是在废墟下面的密室发现的。”肃王摇摇头,“是你的一个手下,叫做李竹真的。他已经供认了,是他把毒药给周明的。”

“不!!!”

柳铭观尖叫了起来,配合着他浑身的血迹,真是看起来恐怖无比。

皇帝却是一动不动,皱眉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眼神已经变得一片冰冷。

“我没有啊!陛下……我没有啊……”柳铭观恢复了神智之后,泣声说道:“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难道您觉得我的人品就这么的不堪,为了皇位就摈弃了所有的亲情和良知吗?”

景和帝没有说话,只是对赵寿挥了挥手。

赵寿明了的把那封信拿出来,展现在柳铭观的面前:“殿下,你看看这封保证书。”

旁边有个侍卫拿了油灯来照亮。

柳铭观此时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但他还是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赵寿拿出来的文书。

他才一看,马上就震惊了。

这不是自己的字迹吗?

有人模仿我的字迹害我!!

第一个念头冒出来,但还没有来得及发酵出去,柳铭观便被里面的内容给吓住了。

里面清清楚楚的用自己的口吻,给这个周明了无数的保证,保证只要他让皇帝无后,自己登上皇位之后,就给他泼天一般的好处。

这些字迹,不但是前面和自己一样,后面也是一样的。

连同最后的那个签名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没有十年八年的模仿,简直是不可能成功的。

说起有人十年八年前就想要陷害自己,这可能吗?

十年八年前,皇上还有两个皇子啊!!

不对!

还有这个按拇指印,刚才他们叫自己来双手拓印,显然也是对上了。

是谁能提前拿到自己的拇指印记呢?

柳铭观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甚至觉得,是皇帝故意布下这个局,想要趁着儿子死了的时候,一并把自己也解决了,那么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继续生孩子了。

不不不!

如果这样的话,皇帝岂不是也要把铭淇、铭璟,甚至于肃王叔的铭曦也一并杀了吗?

这不是疯了?

朝廷诸公绝对不可能容忍他这么做的!

那就不是皇帝?

可除了他,还有谁呢?

莫非真是我自己?

我睡梦之中干的事情?

柳铭观心中悲哀的好笑了起来。

等一等!!

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柳铭观的脸上“唰”的一下白了。

难道是他!?

柳铭观记得很清楚,自己虽然会小酌几杯,但几乎从来不喝醉,特别是在外面。

因为自己很注重形象的,在外面醉酒了,就有损自己的形象。

而且除了出京城,自己也从来不在外面留宿,最近几个月更是连京城都没有出。

但唯独自己回到爹娘家里时,有时候会多喝一点。

比如说去年九月,自己就和爹多喝了一点,然后醉得不省人事。

如果在那个时候拿着自己的手按印,自己是根本不知道的。

是的!

柳铭观现在猜想到了,这封保证书是谁写的了。

如果皇帝没有刻意的冤枉他,如果不是自己梦游的时候做的,那么能做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自己的爹!

仁王!!

只有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自己的手印。

同时也只有爹才有可能把自己的字迹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因为很简单,自己第一次写字就是爹手把着手教的,而后自己开始大量练习临摹的时候,还特意的多临摹了自己父亲的字帖,然后才慢慢的形成自己风格。

反过来说,仁王对他柳铭观的字迹,也是很清楚的。

而且柳铭观还知道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仁王很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家里有数十个书法家的字迹,仁王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样的父亲,临摹自己的字迹,肯定是很容易的。

以上的这些便利条件,其实都只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人陷害自己,那么反过来想,这一次的杀皇子行动,就是为了给自己上位用的呢?

那么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让自己当太子、当皇帝?

肯定只有自己的父亲了!

想到了这里,柳铭观又开始认真的再看起了保证书上面的字。

这一次他是刻意去寻找父亲写字方面,很少有人能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小习惯。

临摹和仿写始终不是真的,一定会有痕迹露出来。

果不其然。

柳铭观在“观”、“据”、“岁”这三个字上面,都发现了仁王独一无二的习惯。

看到了这里,柳铭观的心彻底凉了。

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