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陈姓年轻人跟一位玉雕大师学了九年手艺,

当初,年轻人之所以要跟大师学艺,不仅为大师的名气,还因为据说大师有家传的绝技,年轻人想像师傅那样,成为玉雕行业的大师,因此他必须学会师傅的绝技,

在年轻人之前,大师也有几个徒弟,但都有学个三五年就离开了师门,自立门户,他一学就是九年,

可九年的时光里,他并沒有从大师点点滴滴的传授中,感到大师有什么绝技要传授给他,从选玉的视角、开玉的刀法、下刀的力道、打磨的时间等等,都是那么平常,但大师雕的玉就是比他雕得好看,价也比他的高出好几倍,

他琢磨來琢磨去,终于明白了,大师的确是有绝技的,只是沒有传授给他,对于大师的保守,他终于开始心生怨气,对自己耗费了九年的光阴感到惋惜,

有一天,大师把他叫到书房,对他说,自己新在南山购得一块璞玉,打算开玉后,让他雕一个蟹篓,作为他离开师门的作品,而且大师已经与别人开好了价,说好了交货的时间,所得的收入,作为他独挑门脸开店的本钱,

玉送到了陈姓年轻人的案头,是一块翠绿的极品岫玉,看來大师是花了大价钱才购得, 年轻人开始雕玉了,带着一股劲,非要雕出超过大师的玉雕作品不可,

一个人做事,心气太高,往往会陷入一种盲目的冲动之中,会使人在需要平静时,静不下來;需要细心时,细不下來;需要灵感时,发挥不出來,

陈姓年轻人手中的刀就是在这种心态下出了轨,先是在雕篓口的一只螃蟹时歪了,随后刀痕深划过翠绿的美玉,像一道永远无法全愈合的伤口,映在他的眼中,

一瞬间,陈姓年轻人感觉自己崩溃了,

终于,他选择了逃避,丢下了那块要完成的玉,带着一颗失落的心离开了大师,独自在外面游荡,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年轻人曾经试过在几家玉雕作坊里做过大师傅,除了指点一下小工,他自己却从沒有雕出一件像样的作品,

因为他一面对那些温润的玉,就想起刻在那块翠绿岫玉的刀痕,他想,他彻底完了,因为沒有哪家作坊愿意养一个出不了作品的师傅,

陈姓年轻人是在被第十家作坊辞退之后,才想起大师的,

那是个和许多个清晨一样的清晨,大师晨起开门,看到他身背荆条跪在门前,

年轻人的重归仿佛早已是大师预料之中的事,他的出现并沒有令大师感到惊讶和气愤,依然和一年前一样,轻唤一声:“开工了。”,

陈姓年轻人的泪涌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师的身后來到书房,

大师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金漆方匣,捧出一块用红布裹着的东西,对他说:“你,把它打开”,

陈姓年轻人轻手轻脚地上前打开红布,

陡然,年轻人的心咯噔一下,眼前,翠绿的美玉深深的刀痕扎着他的眼睛,

大师拿起刀,开始在那深深的刀痕上雕了起來,表情依然那么平和,看不出胸中的万千波澜;刀法依然那么朴实,每一刀都那么熟悉

当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龙虾出现在螃蟹背上时,那道镶嵌在翠绿美玉上的刀痕不见了,一件美丽的玉雕蟹篓呈现在陈姓年轻人的眼前,

年轻人扑通一下跪在大师的面前,满面羞愧,央求道,请师傅传授这雕玉绝技,

大师手捧蟹篓,对他说,师傅并沒有什么家传的绝技,所能传授给你的也只有一句话:刻在玉上的错,不应该再刻在心上,不刻在心上,我们才能找到弥补的办法,人生贵在善于修正错误,难道还有比这更值得人去学习的绝技吗,

那个陈姓年轻人后來终于也成为了玉雕大师,并在去世之后给后人留下了一本有关于琢玉方面的心得体会,称之为《南雕秘录》,

很多从事玉雕行业的人对那本《南雕秘录》都梦寐以求,甚至,更有些人以为只要得到了那本记载着不传之秘的奇书就一定能成为举世闻名的玉雕大家,

可他们都想错了,只有刘宇浩和齐老爷子知道,那本书其实很普通,前半部分记载的是前面那个故事,而后半部分也只不过对琢玉工具做了一些简单描述,

如果非要说一定有秘术存在,那刘宇浩只能说,或许,在对玉料“俏色”运用方面,陈老的确高人一等,有他自己的一套独到见解,

但也,仅限于此,

刘宇浩最先选了两块明料中的一块带皮儿的干涩豆青料,

那块料虽然种水不佳,但胜在解石师傅很有眼力,在下刀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红皮,天然皮色整体包裹翠肉,橙红中透着一丝艳,色泽纯净均匀,

选好料子,刘宇浩并沒有立刻动刀,而是在经过最初的“剖料”之后,反复思考,

现在,刘宇浩要做的是,既想去除红皮中不理想和颜色黯淡的部分,又要尽力保留鲜艳的皮色,将颜色大力提升,确保红皮与翠肉之间的颜色对比尽可能鲜明,

对于这么一块在戚康这种“专业人士”看來都沒救了的垃圾料子,想要做出突破真的是很难,在心中“数易其稿”后,刘宇浩决定,将作品的主体构思成一只正欲扑向前方的瑞兽,

“他要干嘛。”

薛浩然皱了皱鼻子,显得有些郁闷,

他也非常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可毕竟那些赌石在沒解开之前皮壳漂亮的实在诱人,薛浩然以为他能创造奇迹,解涨一块高端翡翠明料,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那些毛料出自“他自己家”玉矿产出的原因,

不花钱的赌石嘛,就算真的解垮了也未必就会多心疼,

“嘘。”

戚康也沒想太多,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以最低的声音解释道:“刘老弟想废物利用,想试一试看这些料子能不能琢出一些好物件。”

“怎么可能。”

薛浩然大吃一惊,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刘宇浩,

玉雕的活他不是非常清楚,但无论干哪一行业都得要那种浸银了很多年的专业人才,玉雕师傅看了都连连摇头的料子,刘宇浩能行吗,

周锡不屑地撇撇嘴,从脖子里将一块雕琢精美的花件拿出來显摆,“丫又小看人了吧,我们家老四那是全能型人才,几乎沒有不会的东西。”

什么你们家老四,那还是哥们妹夫呢,

薛浩然龇着牙朝周锡竖了中指,但沒有把心里的话说出來,不过,周锡手中的那花件他倒是看清楚了,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玉雕精品,

刘宇浩真的会琢玉,薛浩然对这件事不太清楚,这也与他早早被刘宇浩“赶出国”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周锡说他脖子上那花件是刘宇浩琢出來的薛浩然心存怀疑,

学玉雕可不是什么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刘宇浩就算悟姓再好,沒个十年八年大概也成不了气候,不可能一步登天,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邪姓,

身边站着几个唧唧歪歪的人,若是一般的玉雕师,戚康他们早就被赶出门去了,可刘宇浩却丝毫沒有被影响,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真气灌与执刻刀的右手,坚比金刚的翡翠明料竟像一块豆腐本在他手里不停飞洒着石屑,

“他,他真的会雕刻。”

薛浩然的脸色蓦然变了,狠狠的瞪着眼睛,露出了震撼的惊讶,

虽然戚康的表现在三个人之中是最好的,但也沒真就好到哪儿去,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泛着怪怪的神色,

确切说,那是一种抓狂了以后的表情,

刘宇浩会琢玉他以前就知道,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以戚康的专业理解,即便是顶尖的玉雕大师也不敢狂妄到不打底稿就在一块玉料上动刀,可刘宇浩就那么做了,而且还很自然,很流畅,

半个小时后,刘宇浩手中的雕件终于初具模型,

尽管他心里想要琢的是貔貅,但灵感却來自于张善子国画中的“下山虎”,张善子是张大千的二哥,据说画虎成痴,所以人称“虎痴”,但是天赋上不如张大千,

刘宇浩挥动刻刀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但神情却比开始的时候更为专注,异能可以使刻刀在他手中变成一个神奇的雕刻机,但要雕琢出猛兽下山的那种势不可挡与凶猛有加的气概却非得全神贯注不可,

又是半个多小时,刘宇浩的鼻尖开始慢慢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但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雕件也越來越完美了,就连周锡和薛浩然这种压根不懂如何欣赏一件玉雕作品的人也能看出刘宇浩手中的古兽玄奥,

那瑞兽前肢微曲,虽雕琢静态,却是静中寓动,留力于未发,足踏如意云头,脚踩元宝,前扑姿态仿佛势不可挡,呼之欲出,

而俏色的红皮也被刘宇浩雕作“飞龙在天”的舞龙图样,一则寓意翡翠玩件的主人“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事业上更进一步,即使略有小阻碍,也会得遇贵人,化险为夷,让人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舒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