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妈妈说得是,你是办事办老了的人,自去安排就是。我可什么都不懂得,也什么都不知道的。”

装不知道也是行方便的意思,原就不用她做什么的。难道还指望着男人要上她床的时候,让人家推说你去找红丫吧?

曾妈妈很满意,没想到这么省事儿,让她本来想提一提姓董的呢,现在也不必了。

事情说破,同盟达成,曾妈妈对武梁也多了两分真心喜欢起来。觉得这丫头不错,心宽,不象别的姨娘,还互相争个风吃个醋,好像男人是她的似的。

说着就要夸两句,顺便说起府里先前通房丫头争宠的事儿来,一边示意红丫过来伺侯着。

于是红丫过来给武梁捶着肩,然后一边听着曾妈妈八卦。武梁忽然觉得,这日子竟然挺好的。

敢说不好吗,桐花不怕死的想爬床生娃,曾妈妈在府里混一辈子了,什么都听过见过,还要筹划着亲女儿走这条路,显然对她都是羡慕的。

本土女们尚如此,她一个飘零无依不解世情的,有什么资格矫情嫌弃?那什么逃跑啊,自由啊,只怕真的不靠谱吧?

武梁的大脑有些跑偏,因为曾妈妈说的,其实她已经听桐花说过。

说是以前老夫人身边有个贴身服侍的丫头叫琼枝,待人温和,服侍主子十分的体贴用心,因而老夫人将人给了程向腾收房,做了程向腾的教引丫头。

可是后来程向腾订亲,因唐家门贵,老夫人就想把琼枝遣了去。结果,这丫头怀孕了。

不管她怎么哭诉是个意外,但人是肯定不能留在府里的,说是要送去庄子上。结果琼枝不肯离开侯府,当晚便自行服了落胎药,一个人痛得死去活来的,将胎打了下来。

程向腾得了信儿去看她,便见她全身湿透半死不活的,拉着程向腾哭求:“奴婢对主子一心一意,便是死也不愿离开……”

后来程向腾便向老夫人求情,最终将人留了下来。

不过老夫人也说了,通房丫头留不留下抬不抬姨娘给不给生孩子,要全凭将来二奶奶作主的。

于是后来这个琼枝便对主母必恭必敬的,十分听话乖顺,倒一心一意服侍起唐氏来。

唐氏便没有为难她,仍旧让她贴身服侍程向腾。

那时唐氏有个陪嫁大丫头叫花容的,长得如花似玉,人也时常眼睛就长在程向腾身上。于是唐氏便给她开了脸,做了二爷的通房。

于是她们两个倒斗起来,比在二爷前的殷勤,比在二奶奶前的得眼……

直到一年后,唐氏无孕,便给她们两人停了药。说谁怀上就给谁抬姨娘。

然后琼枝怀上了,抬了姨娘,便是如今的秦姨娘。结果后来没保住胎不说,落胎时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大人保住了,却生生毁了身子。大夫说,她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事后查出是花容动的手脚,给秦姨娘用了下三滥的药。

然后唐氏出手,将花容直接一顿杖毙了。

曾妈妈说,你看,两败俱伤。

武梁就笑:“是啊,若花容不起坏心思,两人互相帮衬着,没准现在她也已是孩子他娘了。”

曾妈妈听了果然更满意了。这丫头灵透识趣,这就好啊。

其实桐花还说,从那以后秦姨娘话就少了,也不去唐氏身边奉承了,多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或者去老夫人处走动。

老夫人那里冷清,唐氏不常过去伺侯,便也不介意秦姨娘过去凑趣。加上秦姨娘每每给老夫人做了针线送去,都说是唐氏交待她做的,或者干脆说是唐氏做的,唐氏越发由着她去了。

···

屋里正说着曹操,没想到秦姨娘就到了。

就听桐花在院中一声报,没一会儿就见秦姨娘领着丫头雪瑶掀帘进来了。又上门一位稀客呀。

秦姨娘进门未语先笑,十分亲热地和武梁招呼起来。

武梁略抬了抬身子,做个欲起的姿态。

秦姨娘便快走几步按住她肩,叫她快别起来,躺着说话也是一样。

然后就各种关心的询问,妹妹头晕不晕,妹妹肚痛不痛,妹妹这儿肿不肿,妹妹那儿痒不痒……

这是正牌的姨娘,她是丫头,这般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不合适吧?武梁忙说不敢当。

秦姨娘却道:“有什么不敢当的。姐姐我以前也是二爷房里服侍的,不过现在分了院单独住着罢了,和妹妹再没有不同的。倒是妹妹比我福气,有了小少爷,倒是叫姐姐羡慕得紧。姐姐却是,却是……”

说着说着眼睛泛红,开始哭将起来。

秦姨娘据说比程向腾大三四岁,不过面相看起来却似乎比男人大五六岁的样子。中等个儿,人长得挺壮实,容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眉梢向下塌着,看起来是听话温顺的类型,让人望之不生厌罢了。

这样的姨娘,和程向腾也就靠往日情份靠忠心涂地维系了吧?然后求个一子半女的过后半辈子去。如今不能生了,她以后朝哪方向奋斗呢?

桐花说起秦姨娘时,武梁就琢磨着,这个人如果怀疑当初掉孩子是唐氏做的手脚的话,只怕心中会有大芥蒂。并且她和老太太处交好,倒是可以结交。不管怎么说老太太总是当婆婆的人,给句话儿唐氏也不好硬顶着不接,没准关键时刻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只是,跟她第一次见而已,便这般哭起来?武梁有些讪讪的,怎么示好,总不能她陪着哭吧?

只好轻轻摇着她胳膊,软声劝道:“姐姐快别难过了,哭得妹妹也眼酸起来。”

秦姨娘便用帕子擦泪,道:“是呢,妹妹怕是也伤心。拼了命生下来的,心头肉一般,偏生叫母子分离,再没有当娘的能舍得的。”说着便盯着武梁瞧。

这般说话,武梁越发觉得秦姨娘对唐氏没什么好心思了。

她也是来拉同盟的么?——呃,那就太欢迎了。

不过武梁却不太好接她的话,怕万一她会错了意,说得过了,传出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她便只作出副黯然的样子来,默然不语。

秦姨娘便拍着她的手劝:“妹妹且想开些,如今能保住命便是造化了。”

这么明显的调拨?

武梁干脆哀伤道:“能保住吗?都是命……”

她不慨叹身子骨弱,却慨叹命运不济。秦姨娘便知道,这位其实啥都明白。她心里蹋实了些,便拍着武梁的手叹息不已。

武梁见她叹息半天,又说了许多母子分离有违天伦什么什么的话,偏又不给出个什么有用的招来,一时便很想甩开她的手算了。

不过既然敢上门来调拨半天,总不能让她白来,给这位姐姐大人找点儿事儿忙去。武梁想着,便道:“姐姐今儿看到二爷了吗?二爷手腕上有牙印伤呢,这会儿也不知道脱痂了没……”

她只是关心二爷不是么?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让一圈人去猜吧,程向腾不说,估记没人能猜到她头上。

府里有胆的,也只有那位二奶奶而已。

别人猜了也就罢了,只是老夫人若也这么猜,就算再让着媳妇儿,到底也更心疼儿子吧。

端看这位会不会把话传给老夫人那儿去了。——她要她的命,她使点坏让秦氏跑跑腿儿,不算过吧。

她倒不怕唐氏知道,唐氏睡男人早晚会发现的,程向腾肯定自有说法。

秦姨娘听了果然很惊讶,然后就一路想开去:

二爷才回来这么二三天,竟然有人咬他?谁敢哪?

只有那个人才敢,也才会让二爷默不吱声。算算时间也正好,前晚歇在正房,第二天就歇书房了,再一天歇这洛音苑了。她说呢,二爷怎么突然往洛音苑跑,原来是赌气?

她得给老夫人说说去。害了她的孩子,害得她再当不了娘,害得她再没指望,果然坏事做多了,就得报应,自己不就生不出吗?

老夫人怕给她添堵,等着她的嫡孙,她偏去上点儿眼药去。

不信这都伤害到二爷的身子了,老夫人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秦姨娘心下想着,这趟也算没白来,反正能给那位添添堵她也高兴。

再略坐了坐,又说些咱们姐妹同侍侯二爷,再没有什么可分彼此的,以后就是姐妹了,有事儿妹妹只管说话之类的,起身带着丫头走了。

秦姨娘坐着儿说话的时候,红丫就悄悄闪人了,曾妈妈也已经退下,换了桐花在旁。

如今见人走了,桐花才忙劝道:“姑娘如今不是姨娘,可叫不得姨娘姐姐。以前奶奶身边那个花容,不是有次唤秦姨娘叫姐姐吗,就被二奶奶当场甩了嘴巴,说她不懂规矩来着。”

武梁大惊,乖乖,女人江湖一片坑啊。

···

估记秦姨娘很能耐,很及时地把话传到了程老太太跟前,然后第二天一早,程老太太就抓住请安的程向腾胳膊瞧。

果然痂痕已掉,只是那小小浅浅的一圈,可不就是女人的牙印子么。

“怎么伤的?”老太太问儿子。

程向腾笑:“在边关的时候,去逮了只小兽回来训,结果被那小东西咬了一口。如今已经好了,娘别担心了。”然后又忙一阵说笑试图岔开话题。

其实这话儿昨晚唐氏就问过,他也是这般说的。

老太太明显没有唐氏好糊弄的样子,绷着脸很不快。唐氏也是过份了,女子与夫口角已是不贤,还敢伤人?不快了冲仆妇下人发发火也就算了,现在连男人都敢动?看来真是太过纵得不象话了。

一时又恼媳妇,一时又担心儿子莫不是在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惹怒了媳妇?反复地逮着程向腾问东问西,让程向腾好一阵哄。

哄完了娘,想起那只小兽来,气哼哼地上门报功请赏来了。

“你看看你利爪利齿的,给爷招多少麻烦。”让他躲了老婆哄老妈啊。

说着就要抱臂咬,“快让爷咬回来,给你也留个记号长长记性。”

武梁吓得赶紧求饶,“大爷呀,您大人大量慈悲心肠饶了咱家吧,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若真让他留个记号,万一被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傻子也能知道程向腾的伤哪儿来的了。

程向腾也就说说而已,哪会真象她那样没分寸,不过看她缩着脖子瘪着嘴,双头举过头顶一副投降相的怂样,还是忍不住鄙视,“咬人时就勇猛无比,被咬就这副德性,就你怕痛爷就不怕?”

“不怕不怕,大爷不怕。来,给你吹吹噢。”某小兽化身爱心姐姐,哄小盆友的嗲软语气,说着噘着小嘴就给人又吹又抚起来。

话说人家是怕痛么,人家只是怪她当初不心痛,现在自己怂。

并且人家都已经好了呀,对着个疤痕献什么殷勤?

可偏被她说得好像他在怕痛似的。

程向腾发现,反正和她说话,总是能被她把话题带到似是而非的地方去。

不过跑题就跑题吧,反正现在的感觉,也不错。

只是被那热乎小风吹着,让人只觉得臂上一阵阵的痒,皮肤一阵阵的紧哪。

某人低着头,嘴巴凑近男人手臂吹着,还抽空抬眼瞟人家。

那眼神,幽幽暗暗粘粘腻腻的,是叫勾人么?

……不能忍啊。

到底好一阵厮磨,然后两个人又静静躺了一会儿,程向腾才起身道:“今儿洗三儿,院里女客多,我便不进来了。你机灵些,万一有旁人来瞧你,你最管睡着了叫不醒,就不用多应付那些个……”

一句话说得武梁又紧张起来,那些个,是哪些个啊喂?

☆、第21章 .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