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夹着烟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对方看见她手里的烟后,欣喜的神情也渐渐down了下去,眼中是对她变化的错愕,脚一跺,嗔骂道:“要要!这才来澳洲两年,你怎么学坏了!”

任冉冉如何唾弃自己,她失笑,将烟摁灭在窗台,对着冉冉展开手臂,道:“welcome to melbourne,lovely girl!”

冉冉瞪她一眼,眼眶却开始泛起了红,接着蹬蹬几步上来,扑进了她怀里。

“死丫头,心真狠,两年都没回过一次京城,我想死你了!”

归要还没接话,冉冉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嚷嚷:“瘦了,要要。”

“嗯,”她笑着缓缓点头,“我就是一辈子的中国胃,吃不惯这边的口味。”

“那你回去呀,有我在,还能少了你吃的穿的?”

归要但笑不语。

冉冉知道她是个不轻易改变决定的性子,既然话都到这儿了,索性也挑明了来意:“我怕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专程来看看你的。”

当初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在这边,是无依无靠。后来两人每次视频,她不是吃泡面就是毫无营养的沙拉,手边永远都是一份文献资料,还总是聊着聊着便要匆忙挂断,说是教授的视频会议来了,冉冉那边面膜都没能等到敷完,她这边就黑了屏。

冉冉心里是真怕她死外边没人管。

多招人心疼的姑娘啊,当年在机场一步三回头,分明就是舍不得,却仍然一刀两断,狠了心逼自己来了这里。

两人算算日子,已经两年有多的日子没见过。

冉冉憋了一肚子的话。

屋内此刻上演激情对垒,归要怕那俩尴尬,不太敢带冉冉进屋,姑奶奶这些年脾气愈发火爆古怪,弄不好隔着一堵墙在房间这边模仿二人的叫嚣声势也不是没可能。

姑奶奶不尴尬,她尴尬。

她原本准备随便寻一处咖啡厅,等着屋内停歇了再带人回去,冉冉却横她一眼:“姐妹许久不见喝个屁的咖啡,喝酒去!”

说完就找去了一处海边露天小酒吧。

这个时节不是旅游旺季,海边更多的是本地人,人不多,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三杯烈酒下肚,归要浑身都开始火热。

她酒量算不上很好,好在这方面懂得克制,也足够听话,不爱贪杯。

这样的姑娘其实活得最不痛快。

旁的人遇上什么伤心难过事,几杯酒便喝得醉醺醺的,这时候趁着醉意发泄一通,第二天醒过来怎么都能好受些。

冉冉看着她小口小口抿着杯中烈酒,曾经匀称得恰到好处的腰身以肉眼可见地凹下去,长期克制隐忍下来导致的结果便是她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换成了如今的淡然薄寡。

仿佛什么事都不在意,仿佛什么人都接近不了她。

就像一把从废墟归来的古琴,即使表面被修复得再好,拨音时也仍有一股陈年佳酿的味道。

那是悠远的、不为人知的。

冉冉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酒杯,忽然说道:“要要,我喜欢过周誉,你知道吗?”

归要沉吟了一下,略微点了点头。

冉冉像是猜着了似的,也没震惊,这个秘密她守了多少年,如今说出来,才惊觉原来早已人尽皆知。

手指沾着酒,在桌上划了一圈,冉冉说:“不过前几天,我跟他彻底结束了。”

语气中是满满的无所谓,接着这种语调,又说:“我爱他好多年哦,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朝一日会彻底的,再也不回头,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舍不得,但很奇妙。”

“我就是觉得可惜,他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爱我,却留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冉冉说完后,并没有同她交代太多,归要靠在椅子里,静静看着她。

微醺的眼睛里有着数不清的无所谓,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甚至一点留恋都没有。

是真的不在乎了。

可归要却在这时候莫名想起多年前,那个寒冬年夜,她拥有过的一场热烈追求。

那年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那年冉冉也打电话告诉她,说要要你知道吗?我今年特别开心,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那时她不知道周誉就是陪着冉冉的那个人,后来提前回校,也问过周誉,周老师今年过年是否开心。

周誉的回答是:很开心。

他说的是很开心。

冉冉有多爱周誉她不是不知道,而如今却能做到如此坦然地放手,此情此景,一个念头忽而闪过她的脑海。

她怔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喜欢周誉多少年了?”

冉冉想了想:“从高二那年开始,快七年了吧。”

七年的感情。

说深也深,竟然是可以这样轻松地彻底放下释怀的么?

那么,一年不到的感情呢?

心脏突然隔着遥远的时间痛击而来,她恍惚了一下,骤然想起曾经那句“我这辈子都爱你”。

都说誓言只在相爱时才作数。

所以现在呢?

还仍然相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