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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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发梢处还在滴水,他站起来,把她按坐在石凳上。取出一块净布巾,替她绞发。她心头一震,心狂乱地跳着。
天下女子,谁没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亲后与夫君举案齐眉,情投意合。
但她想要的,裴林越没有给她。
他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仔细地绞着她的发。待头发半干了,才放下手中的布巾。
热气升腾中,男子清俊如玉,眉眼不复往常的冷漠。女子艳丽无双,像水濯过的花朵般,娇美动人。两人一坐一站,站立的是笔直的荷茎,坐着的是出水芙蕖。伴随着缭绕的水气,如粉彩画中的神仙眷侣。
她垂着眉眼,有些不敢看他。怀中如揣着一只小鹿般,欢快地跳个不停。洞顶上的石柱水珠盈饱,滴落在石桌上,晕开一朵水花。
“王爷,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回到木屋,用过斋饭后,芳年眼露困色。元翼心知她今日起得太早,让她上床歇着。芳年确实是犯困,也不矫情,躺在床上,不到一会竟沉沉睡过去。
男子盯着她熟睡的面容许久,才离开木屋。
睡梦中的芳年,只觉得自己还泡在温泉水中,通体舒服。她用手泼着水,“咯咯”地笑着。
突然一男子欺身上前,从背后环住她。她扭过头,就看到一张清俊出尘的脸。她害羞着,微低头,任由他抱着她。
男子的大手正好环在她胸前,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冷冽清新。
随着男子大手在她身上游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自脚底漫起来,令她浑身发颤。她扭动着身子,想渴望得到更多。
梦里绮丽缠绵,梦外清静安宁。
半个时辰后,内室的珠帘被人撩开,男人大步迈进来。待瞧清床上的情形,心神惧震。
床上女子的锦被拉到腰间,她双颊潮红,红唇润润的。寝衣已被她自己扯开,露出里面翠绿色的肚兜。
肚兜松松的,堪堪挂着,根本就遮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饱满。偏叫人发狂的是,她的一只小手在那里揉着,揉弄间,美景时隐时现。
他的手在袖里紧紧地攥着,闭目上前,替她拉好锦被。然后大步出去,转入禅房,快速盘坐着。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佛经出口,额前的青筋慢慢褪下去。远离尘世的宁静很快平复了他翻腾的心绪,随着他心静下来,耳中似乎还能听到她熟睡时呼气的声音。
芳年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近申时才醒。醒来后忆起梦里的情形,老脸一红。再瞧见自己衣裳不整的样子,轻啐自己一口,暗骂自己不知羞。
对于女子来说,闺房之事总是难以启齿。纵使嫁为人妇,也当时刻谨记不可举止轻浮。可是她…居然不是第一次做梦与他…而且还是如此艳情的梦!若是叫他人知晓,还道她性情放荡。
她拍拍自己发烫的脸,赶紧下床穿衣,出了内室。像是心有所感般,推开了禅房的门,一眼就瞧见正在诵经的男人。
他盘坐着,双手置于膝上。听到推门的声音,睁开眼眸。
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高山流水,深潭飞涧。而他则在她的眼中看到桃花烂漫,春光旖旎。
第68章 夜话
白天睡过, 到了夜里,芳年有些睡不着。山里寂静,木屋又被竹林包围着, 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间或夹杂几声不知名的鸟兽叫。
“王爷。”
她轻唤着,心尖微颤。
许是日里做的梦太过羞人, 她现在都不敢面对他, 生怕他看破自己不纯的心思。仅是像这样唤他, 都带着异于往常的情愫。
“睡不着?”
“有一些, 白得睡得太多, 现在有些睡不着。”
“念经吧。”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放松的慵懒,语气与初见时天差地别,再无那种冷酷无情之感。
但芳年哪有心思琢磨他的声音, 只觉得自己的春心一片,被他话里的冷水浇得一滴不剩。谁家夫妻闺房夜话每每都是念经?
“嗯?”他侧过头,“怎么不念?”
念他个大头鬼,她翻了一个白眼。她在期望什么呢?期望他的情话软语, 还是渴望他像梦中一般…
“王爷,我不想念。”
“那就不念吧, 说个故事来听, 像什么前朝刑吏的事情。本王记得你最爱讲那些, 索性睡不着, 讲来听听。”
芳年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人是用自己做过的事情来反将自己一军。她凝着眉,不知要如何驳回他的话。
“王爷,您在逗我?”
“还算不笨,知道本王在逗你。自己说过的话,还记得吗?再说一遍给本王听听。”
她说过的话那么多,到底是哪一句?
猛然间,她脑子灵光一现,想起是哪一句,“我不会离开王爷,永远陪着王爷。”
“记得就好。”
她暗自奇怪,为何他突然要提起这事,她并没有表现出想离开他的意思啊?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有谁知道男人的心思深起来,不遑多让。
被他这一打岔,她心里那些个旖旎散了个干净。
“那你听本王念吧。”
男人说完,冷清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她听过最特别的佛经,宛如龙鸣。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佛经除了能令人心安,舒缓情绪,还会给震撼之感。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裂石穿云,直冲九霄。
她慢慢地闭上眼,手不自觉地捂在胸口处,那里闷得厉害。
人生无望,常寄托在佛祖的身上,一如前世年老的她。但他身份金贵,王爷之尊,亦似垂垂老者,悟禅修身,何其悲切。
男子的经声不绝于耳,终是哄得她睡过去。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他起床穿衣。一身的黑色劲装,走出木屋。木屋外面,轻飘落一个黑色的人影,跪在他的面前。
“隐一,保护好王妃。”
“属下遵命。”
须臾间,他消失在竹林。
竹林随风摆舞,一个个晃动的竹影就像山魈鬼魅。寺外的山林中,候着一位男子,正是老五。两人一汇合,仅凭一个眼神,多余的话没有半句,就一起离开。
森严的国师府里,零星散落着几点灯火,其余各处都是一片漆黑。若说七王府冷寂得像荒宅,那么国师府就阴森得像地狱。
那几盏灯笼,更像是鬼火。
府中东面有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院子精巧雅致,与整个国师府格格不入。眼下已入冬,而院子里却遍种花卉,奇香扑鼻。
暗处,元翼看了一眼老五,老五的脸面黑巾覆住,看不清表情。但眼里的悲恸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处应该就是那国师养女住过地方。
突然院门被人打开,一袭黑袍的国师走进来,身边没有一个下人。他走到花圃处,拎出一个水桶,用水瓢开始给花草浇水。
他弓着身子,一棵一棵的浇过去,极为仔细。若不知他是国师,恐怕别人会误以为是国师府里的花匠。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的花都浇完了。他把水桶放回原处,立在一朵冷梅前,凑近深嗅。
“姣月,院子里的梅花又开了。”
这声极细,幽幽暗暗的,远处只看到他的嘴微动一下。但元翼和老五耳力惊人,虽离得远,却听得分明。
老五满心悲痛,熟悉的地方,记忆中的院子,却不见朝思暮想的人。他的身子轻抖一下,乱了气息。
“谁?”
国师精利的眼“倏”地射过来,老五暗道不好。元翼的眼睛快速望向老五,两人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时,响起叩门声。
“大人,我是姣月,您在里面吗?”
是国师夫人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松开了手。
国师利眼一沉,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轻轻地抚着那株梅花。像是自言自语般,“姣月,你听谁来了?你想不到吧,你逃到阴曹地府,以为能躲开本座?母债女还,本座还是找到你那个孽种了,她长得可真像你…只可惜,她终究不如你,真令本座失望。但是你别怕,本座不仅娶了她,还会给她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尊贵身份,你看着吧,你会后悔的,后悔离开本座。”
他桀桀一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的手中,夹着一朵梅花,置于鼻下闻着。突然眼露狠厉,两只手指一使劲,把花揉烂,丢在脚下。
像是阴风吹过,他已到门外。
门外的国师夫人披着红色的斗篷,被阴风扫得差得摔倒,“大人,您…果然在这,姣月一直在找您。”
“姣月找本座做什么?”
“是府里的管事,刚送来一批首饰,姣月拿不定主意,不知选哪些好。”
“这等小事,往后莫要来问本座,全留着吧。”
姣女盈盈地弯腰,像是不胜欢喜般,“姣月多谢大人。”
国师的大手按在她的头上,五指分开,形抓取之势。手指收紧几次,终是松开。这张脸,他还真舍不得。
国师夫人虽低着头,但人却危险的感知力与生俱来,她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眼见着他们走远,暗处的人不敢多停,快速撤离。出了国师府,掠过宫墙,隐约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
今日,宫里又夭折了一位皇子,排在第九的九皇子。
待重回老五的住处,两人扯下面上的黑巾。老五见七王爷脸色沉沉,先开口,“王爷,现在您是否相信某所言非虚?某说过,国师深不可测,不能轻举妄动。”
元翼默然,若不是老五引路,他根本就进不了王府。老五对国师府的布防了如指掌,是以今天他们才能进出自如。
若是他一人,只怕根本就无法进到那院子,离国师那么近。
他不愿再等上几十年,真要那般,等熬死了国师,他亦老矣,他的王妃同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这几十年中,他们势必活得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本王焉能不知国师的厉害,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更不敢有所行动。今日还得多谢五爷,若非五爷,本王不可能进国师府。不知五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爷,我们只能等待时机。”老五表情严肃,今天要不是宛月来得及时,恐怕会有一场恶战,他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未可知。
宛月,正是国师夫人原来的闺名。
“要等到何时?五爷有何良策?”
老五摇头,良策他没有,任何计策在绝对的高手面前形同虚设。弄不死国师,所有的布置都是徒劳。
他们只有等,等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一击即中。
“王爷,某暂无对策,国师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人人都以为国师寻仙问道,是世外高人。其实不然,前朝灭亡后,为何无人出来讨公道?不仅是国师屠了几族反对他的朝臣,更重要的是前朝臣子中,有不少是国师的人。想必这点王爷应该明白,不说边关的霍家,就是京中的世家勋贵,不乏忠于国师之人。比如说唐国公府,当初王爷被赐婚,就是唐老太君求来的圣旨。老太君是前朝大族韩家出来的,与傅府那位老夫人同是一宗。但韩家树大分枝,生出南韩北韩,唐老太君的娘家北韩后来居上,远远超过本宗的南韩。”